第一百一十六章 十道机密关隘
黑暗中不需要掌灯,因为前面就是一团火光,烈焰般灼目。
风凝霜走前去,摸了摸烈焰鸟的脑袋:“老伙计,好久不见。辛苦你来接我了。”
烈焰鸟亲昵地蹭了蹭她,她纵身就要跃上鸟背,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娃儿,你就这么走了么?”
风凝霜回头,梨花树的阴影下站着一个人,正是庾槐。
“嗯,我答应他的时间到了,要走了。”
庾槐发怔片刻,拔着花白的胡子,捶胸哀嚎:“你这一走,我怎么面对我这师侄?唉……你就不能反悔么?”
风凝霜摇了摇头:“既然决定了,就索性干脆些。”她朝他一躬身,说:“谢谢师叔祖替我保守了这个秘密,没有告诉他。”
“纸包不住火的。他迟早会知道你是为了救他,才会委身嫁予魏琰玉。”
“等到那时候,也许一切已了,尘埃落定。”
“……”
“若师叔祖是真的为了他好,就请永远保守这个秘密,不要告诉他。”
庾槐嗷嗷大哭:“你这娃儿,怎么…怎么就那么让人心疼呢?”
风凝霜走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庾槐,说:“师叔祖,谢谢你,谢谢你的出现,给我和他带来许多的快乐。我没有爷爷,我就当你是我爷爷了。”
说完,她深呼吸一口,转身朝烈焰鸟走去。
梨花树下,庾槐看着她的背影,涕泗横流。
**
日夜更替,一轮月华过后,又是一个白日。
沉睡中的傅天霁醒了,一睁眼即去摸枕畔——空无一人。她身上余留的芬芳还在,被衾却已是冷了。
他蹙眉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心下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他尝试运行体内的灵力,那灵力居然像沉睡许久,被他唤醒才慵懒而温吞地运行。
他心一沉,起身到铜镜前端详,果然在颈侧发现一个针孔,蚊子血大小。
他脑袋嗡的一响,余光忽一瞥正中央的炉鼎,立即飞身前去,揭开鼎盖,捞起余烬细细一闻——顿时,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他冲出房门,疯了一般搜遍整个紫玲苑,她果然不在。
不止她不在,连庾槐都不在了。
他捏起拳头,骨头咯咯作响。
在房内烦躁地踱了一会步,他忽走到案桌前,抽屉一拉,果然有翻找过的痕迹,想了想,走到床前搜找了一下,枕头挪开时下面躺着一封信,封面笔画生嫩,是她的笔迹。
他飞速抽出信笺,一目十行地看。
最后一个字读毕,他青筋暴凸,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你——敢?
掌心猛地一收拢,信纸被他揉做一团,纸屑碎冰从指缝间飘出,他袖袍一甩,走向炉鼎,伸手再探那鼎的温度。
然后,他一掌将那鼎击得粉碎,身形一纵,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蜀山飞奔而去。
**
蜀山。
风和日暄,鹤鸣九皋,红妆照日光流渊。
两名女仙侍捧一玉碟绕过白玉长廊,走向前方一座辉煌的宫殿。宫殿里飘出悦耳的乐声,犹如汩汩天河流泉和鸣,宫殿上不知被人施了什么仙法,花瓣飘扬不绝,宛若仙境。
女侍甲感慨:“这仙岚岛上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吧?上一次这么隆重是在什么时候?”
“挺久远的了,应该是二掌门被封赐上古宝剑霜吟剑的时候吧?”仙侍乙说。
“嘘,可别提……”仙侍甲赶紧堵她话头,乙立时反应过来,闭嘴不言。两人沉默地拐过最后一道云柱,来到宫殿的长扉门前。
门前守着两名女仙侍,见这二人来了便为她们推开门。两仙侍步入殿中,只见金笸箩红鹤屏,铜鹤灯龙凤结,红绸花绣炉鼎,殿正中垂下洁白柔软的帐幔,里间身影绰绰。
二女仙侍绕过帐幔,躬身恭谨道:“这是四副凤冠,请姑娘挑选其中一副。”
铜镜前端坐的风凝霜一身华贵的红礼服,青丝未挽,闻言扫了一眼,淡道:“放下吧。”
“这凤冠梳理颇费时间,需得您先挑选好,我们才好配合这冠的造型,整理妆造。”
“整理什么?将头发挽上去就好。不必戴什么凤冠,我怕重。”
仙侍一下怔愣。便在此时,外间忽有声音:“掌门仙尊,新娘出嫁前不宜见新郎,还请掌门在净岚殿专心等候——”声音有点急。
“本座想见自己的娘子,还需你们同意了?”
守门仙侍不敢再拦,只好退到一边。门被打开,魏琰玉缓步而入,撩起白色帐幔,目光落在铜镜前的风凝霜身上,微笑问:“昨夜睡得可还好?”
“还行吧。”不咸不淡四个字。
魏琰玉身上亦着红色的礼服,秀冠清凛,柔声道:“霜儿,你今日真美。”
她没说话。魏琰玉等了一会,眉峰轻蹙:“霜儿,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你懂么?”
懂,她当然懂,他是在说:既然嫁他已是事实,便放下过往,开心些。
她不想回话,身后的仙侍正替她梳理妆发,突然力道大了一些,将她礼服拉下来些许,露出肩膀一截肌肤。
魏琰玉却是脸色大变,上前一把掰过她肩膀,死死盯住上面一处红。
吻痕深深,灿若桃花。
魏琰玉怒火大炽,将她的衣服一扯,嗤啦一下嚯出一个口子。
望着其上数不清的红痕,他不可抑制地后退半步,如受伤的野兽低吼:“你…你与他……?”
她终于开腔,淡然一句:“你说呢?”
魏琰玉眉目间陡然蹿起一股戾气,仙侍们吓得纷纷下跪,为风凝霜梳理发髻的仙侍手一抖,黑发霎时倾满肩,更衬得她肌肤上吻痕绝艳。
诡异的几息沉寂,魏琰玉手一挥,众仙侍立马鱼贯退出大殿。
余下他与风凝霜二人。
魏琰玉上前,一把钳住风凝霜手腕,狠厉一甩,“你让我给你一天时间,原来就是打的这种主意?”
风凝霜被甩得倒向一边,黑发铺泄在青玉地板上,低低一笑:“你不是讲条件么?你的条件只是要我嫁给你而已,并没有说其它。再说,你给了八成功力,又不是全部,那我不需要给你完整的自己,不也很公道?”
魏琰玉盯着她好半天,低声道:“好…好…!好得很!”
他手腕一翻,空中浮现一面小铜镜,他抬手,一道蓝光击入镜中,“你们五人进来。”
五道身影如幽灵般出现,隔着帐幔拱手侍立。
他道:“你们五人立刻前去那十道机密关隘,每人守两道。若发现二掌门出现,立刻打开机关。”
那五人明显迟滞了半秒。魏琰玉寒声令下:“还不去?!”
“……是。”
几人退去后,魏琰玉沉默几息,忽对风凝霜说:“霜儿,你可知十道关隘是什么意思?”
风凝霜神色淡漠。
“你可知蜀山屹立几千年不倒的秘密是什么?”他顿了顿,看着她慢慢变色中的脸,满意地笑了,“不是某个修为出众的老祖,也不是数量庞大的弟子,而是这十道机密关隘。你又可知,这十道关隘为何鲜有弟子知晓?因为这十道关隘关系重大,一旦打开,整个蜀山的灵气都会流入这十道关隘之中。威力之大,可撼天地,是蜀山生死攸关时震慑之宝。”
他说的很慢,仿佛不想她听漏一个字。
“所以,非到不得已,这十道机密关隘不会轻易打开。因蜀山累积的灵气越是多,关隘打开时威力越是巨大——现在,你来猜猜看,这十道关隘距离上一次打开是多久了?”
风凝霜脸色唰的一下苍白。
魏琰玉手指抚上她面庞,柔声说:“三千六百八十七年了。”
“你疯了!”风凝霜猛的打落他的手,“这是为抵御外敌的,你居然…居然要用来对付他?”
“你说得没错。”魏琰玉冷笑,“哪怕是师尊仙逝那一日,这些关隘都未曾打开。若是打开,别说区区数万妖魔,就算来的是千万妖魔,都能瞬间碾杀。”
“你没有必要这样做!”风凝霜脸色惨白,冷叱,“他不会来的。我在香炉里加了迷岁香,还用红斐草泡的银针扎了他一针,他至少会沉睡五天。”
这次到魏琰玉不说话了。他只是冷笑。
“而且我也给他留了信,他看了就会死心。”风凝霜努力不让自己声音颤抖。
魏琰玉捏起她下巴,目光阴鸷,“是么?既然你那么肯定他不会来,那你何必担心那十道关隘?”
他俯身凑近她耳边:“你最好祈祷他不会出现,否则……”他顿了顿,温柔一笑,“否则他必会死在半途。”
“这十道关隘,乃是:蛊虫、风刃、毒雾、天雷、冥水、幻瘴、哀咒、噬渊、炽尘、焚灵。一道艰险更胜一道。我们来看一看,我这天之骄子般的师弟,能过几道?”
风凝霜拽紧拳头,“疯子,你与程梦鸢真是天生一对!”
魏琰玉不以为意地一笑,出手如电,将她拳头翻转——指缝间果然藏着一枚银针,他一点她手腕的穴道,这枚银针立时掉落,她的手也软垂下来。
“你真让我失望。我为了你,牺牲半生修为救他;我容你,给你一天时间,你却将自己身子交了给他。你以为我只余两成功力,你便会是我的对手了?告诉你,我纵使只剩半成功力,要胜你仍绰绰有余。”
风凝霜捂着麻木的右臂,牙齿磨得咯咯响。
魏琰玉忽然缓和了语气:“霜儿,你嫁我已是定数,既如此,就收拾起你所有的心思,好好与我过日子。傅天霁是死是活,都和你再没有关系。你要明白,男人也是有嫉妒的。到了今日,我亦不怕与你承认:我不能容他还在你心里面,一点也不能。明白么?”
“虽然,我知你很难做到。放心,我不要求你立刻忘记他,但至少你要接受这个事实:他从此与你再没有任何关系。”
这话如同匕首,一下深插入她的心间,她倔强地转身,看都不想看他。
魏琰玉走到她身后,手指轻划过她绸缎般的长发,“霜儿,我是真心喜欢你。我第一眼见到你,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你了。自从认识你,我才发现我过去活得太压抑了,我没有情、我不敢爱,因为这整个蜀山都需要我一力挑起。”
“可那一夜你的出现,击溃了我所有的防线。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如果我能拥有你,该是多么美好。我知道你爱傅师弟,我只能极力压制着自己。一直到那一日,你逃了婚,离开蜀山,我才发现我对你的思念根本压制不住,我对自己说,如果有一天能够有机会,我要拥有你。”
“所以,你就趁人之危,对我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风凝霜冷笑,“你觉得,我会因此爱上你?”
魏琰玉温声道:“没关系。我说过有一辈子这样长的时间,让你慢慢爱上我。”
他捧起她一绺秀发,轻轻一吻:“今日,你成为我的妻子,这就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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