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九九之变数
长长的裙摆拖曳过金丝红毯,风凝霜平拢双手一步一步走着,妆容绝艳,鎏光在凤冠上流转,魏琰玉与她并肩而行,仪姿淡雅。
作为修仙门派之首,掌门的婚宴自然万分隆重。蒙滈山麓禹,灵剑山庄谢缙,纤竹上人,悟尘上人等皆受邀前来,参宴者如云。
魏琰玉办事能力出众,自风凝霜答应嫁他起不过三天时间,大至礼帖,细至接风排座侍酒,都指派仙侍安排妥帖,没有一点可腹诽的地方——只是这如云的来宾,不少其实是怀揣一颗“吃瓜”的心前来。
谁都知道这准新娘就是当日在聚仙大会上风头无两的风凝霜。而她与傅天霁的韵事亦早就传遍江湖,两人更一度传出成婚——这怎么突然间,她就变成魏琰玉的新娘了呢?
风凝霜在四周复杂的目光下,走过红毯,与魏琰玉并肩行向净岚殿。
蜀山掌门的婚礼不同于凡间,需得行过九百九十九步红毯,登过九百九十九级阶梯,在净岚殿前击钟九十九下,拜过天地,再在殿前那象征净身守心的白首池旁,舀起一抔水,交杯饮之,方才昭告礼成。
这过程半步都错不得,比如这长度刚好的红毯,走时不能迈得太大,也不能太小,步步需一致,否则便不能吻合九九之数。
眼见红毯就到尽头,风凝霜一步忽迈得有些大,魏琰玉将她的手一挽,一拉,两人完整走过九十九步红毯,开始登净岚殿前九十九级阶梯。
众人从后看去,魏琰玉身姿挺拔,风凝霜雍容华贵,确实登对。
只是众人并不知道,这准娘子其实只徒有一个“壳”。
风凝霜根本没看四周,拢在袖中的双手绞在一起,心乱如麻,既希望这婚礼快些完成,好让他彻底死心,不会再来。可潜意识却又希望它永远不要走完……
风里的玉兰香,她嗅成了紫玲花香;悠扬的仙乐,像是弄水轩夜晚的琴音;漫天的花瓣,像是皑皑白雪,让她忍不住想伸手去接,想仔细看看这雪是不是六边形的,是不是如她赠他的那支银簪一样呢?
“霜儿!”有人轻轻地唤她。
她全身一震,离体许久的魂魄归来,条件反射般抬头,却见面前的人,不是她思念的那副面容。
魏琰玉将鼓槌交到她手中,低声说:“开始击钟了。”
原来九十九阶已走完了?
她怔然,魏琰玉凑到她耳边:“别再想了,你和我都不希望他会来。”说罢握起她的手,与她一同敲响那青铜大钟。
钟声古朴凝肃,来宾纷纷起立,聆听蜀山难得一闻的仙岚钟声。
九十九下,不多不少,正好宣昭九九归立之数。
最后一下敲完,接着便是拜天地。
风凝霜木然的面容下,连手都在发抖——她害怕,也不知自己在害怕什么。
转身时已失神,脚下长裙一绊,一个踉跄,魏琰玉又眼明手快将她一扶,在司礼侍者朗声宣读婚辞中,挽着她紧紧站立。
风凝霜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身子越来越抖,魏琰玉将她挽至白首池旁,舀起一抔水,倒至仙侍捧上的玉杯里,自己一杯,将另一杯交到风凝霜手里,端重道:“与你喝下这杯,从此琴瑟和鸣,相守偕老。”说罢,手臂绕过她手臂。
风凝霜被他动作牵制,不得不绕过去,手却愈发抖得厉害,杯中的水晃得几乎泼出。
“喝下吧。”魏琰玉在司礼侍者微诧的目光中催促。
风凝霜眼睛一闭,仰头一饮——
“住手!”
天破天惊一声吼。
风凝霜手一软,刚触唇的杯子登时掉落,在地板上砸出清脆的响声。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那不速之客。
傅天霁一身玄色武袍,全然被血浸透,银发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一步步走向净岚殿,眉目冷冽,杀气腾腾。
魏琰玉沉寂片刻,缓声道:“原来是傅师弟。怎么来得这样迟?婚礼都已结束了。”
傅天霁看也不看他,望着风凝霜一声怒吼:“霜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风凝霜在他出现的刹那,脑袋里就“轰”一下巨响,然后是剧烈的耳鸣,她听不见场上任何声音,眼里只有他。
他受伤了,极重极重的伤!
那十道关隘……他竟闯过了那十道可挡千万妖魔的关隘?他得伤成什么样子?
她的心一揪,下意识迈前一步。
腕上忽一紧,魏琰玉钳住她手腕,朝阶下冷声道:“师弟,今日乃我大婚,你若真心来祝福,我很欢迎;你若目无尊崇,便休怪我行掌门之职责,将你逐出!”
傅天霁墨眉一挑,冷笑:“历任掌门有令,那十道关隘非到生死攸关时,不可轻易打开。你为了阻我,竟擅令打开?若非你心里有鬼,为何这样做?此为你之失职!”
“再者,”他一指风凝霜,“她是我的女人,天下无人不知晓。你暗使手段要挟于她,夺我所爱。此为你之不仁!”
“最后!为师兄者,你屡次嫉妒陷害于我。此为你之不义!你这种不仁不义之人,何谈掌门之职?你也配?!”
傅天霁的话如石投入水,激起来宾哗然一片。
魏琰玉脸色几番变幻,忽道:“不错,你确曾与霜儿有过一段情,但她早就发现你与她不合适,因此当日她才悔婚离开蜀山。此后她与我真心相交,知我才是最适合她的伴侣,我为了不使你难过,反复思量该如何抚恤你。”
“最后,我决定牺牲自己八成功力,治愈你身上多年的寒冰之毒,好教你能够重回鼎盛,我对你自问已无愧,你今日反倒恩将仇报?”
来宾又是一阵哗然——八成功力?大半生修为没了啊!啧,太拼了吧?
魏琰玉在众人动容中,更添上一句:“至于你说那十道关隘——没错,门规的确明言,非到生死攸关不可轻易打开。但这大婚于我而言,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我功力尽失,打开十道关隘自保而已,何错之有?你若不来搅乱我婚礼,又怎会中这十道关隘?”
“我对蜀山,自问尽职;对你,更是尽了师兄之义。”他语调沉痛,一时引得不少人唏嘘同情。
风凝霜不可思议地瞪着魏琰玉——她从没有见过这样卑鄙的人,居然将黑的说成白的,将自己渲染得清高无私,将傅天霁贬得如此不堪?!
她到今日,才第一次看清他。
过往温润君子,全是假象!
她怒道:“魏琰玉你——”
魏琰玉飞快堵住她话头,哀伤地对傅天霁说:“师弟,如今我只剩两成功力,你是要趁人之危,夺我爱妻么?”
“魏琰玉!”傅天霁狠狠盯着他,一字一顿,“你别逼我将你当年做的那些腌臜事说出来!”
场上一下安静。
——哦豁,这回瓜可大了。
如果人类的耳朵不是这种温柔的构造,那么所有来宾的耳朵会像兔子一样竖起。
傅天霁却转对风凝霜喝了一声:“霜儿,你看着我!”
“看着我!你听着:你不欠他什么,我们不欠他什么。你不需要这样做,明白没有!”
风凝霜的心急剧跳动,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欢腾,每个神经都在鼓动她要奔向他,与他一起走。
悔婚算什么,声誉算什么?与他在一起,跟他走!
她一提裙子就要冲他跑去,耳畔忽飘来凉凉一句:“他受了很重的伤。你也通医理,看不出他流的血已经太多了么?”
风凝霜呼吸一紧,仔细看去,傅天霁手垂在身侧,拳头紧蜷,鲜血自指缝滴下,将脚下红毯染得黯沉。
“他大病初愈就受这种伤,如果不马上回去调息,后患无穷。”魏琰玉在她耳边低语,“你若真为他好,便让他走。”
风凝霜一咬嘴唇——若现在与他走,魏琰玉肯定下令阻拦,他受伤这样重,即便无人阻碍,走出去都成问题。
她心一横,冲傅天霁喊:“你走吧,我在信里面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们并不合适,我对你只有感——”
“狗屁!你那封信,老子连半个字都不会信!”他怒吼着打断她,眼眸迸发出极炽的怒火。
“风凝霜,你从来就不擅长撒谎,你爱的从来就只有我!我再说一次,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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