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七十二章南方来的猫
1271年的春季。
布伦纳大战后,人们对和平的期望终于在这一年被击碎的无影无踪。躲藏在屋檐下,围靠在火炉旁的人们,用烈酒来驱散空气的寒意,同时咒骂着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每个人的心情就像放了超过一年的牛奶一样坏,或许上好的美酒和最漂亮的女士都无法让人们从糟糕的坏心情上分离出来。有人在空气嗅出不正确的味道,就像是某种腐烂的,只属于墓穴的味道,但人们还能做些什么?大多数人知道危险可能要来了,街道上每个人的脸庞似乎都那么可憎,那么多将自己的模样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毒蛇,连狗和猫都失去了斗志,任由垃圾堆上的老鼠耀武扬威。空气又弥漫起诡异气氛,让某些人的头脑里滋生出愚蠢念头。可麻木的人们只能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相同的生活,面对将要降临的危险无动于衷。
国王与贵族们紧盯着邻居的土地,将军们期待一场令自己永垂不朽的战争。
战争,永远是战争。
当人们以为今年的战争将在亚甸与科德温之间爆发时,泰莫利亚的血腥内战撼动了所有人的神经。
一群重装武士骑着马从峡谷奔驰而过,他们身上的盔甲和武器发出铿锵声,他们身后扬起一大片灰尘,遮住了跑在后头的盾牌兵。狩魔猎人连忙拉动缰绳,让马匹走到道路旁边的杂草丛,等待这队士兵从面前跑过。士兵们面容坚毅,汗水直流,蒙尘的白百合旗帜在头顶飘扬。
泽林望着他们的旗帜和徽记,如果没有认错士兵肩膀上的徽章,这些士兵属于维吉玛东南方向的史温领主。
“真是糟糕透顶。”泽林低声嘟囔着,当然,无论是马匹、刀剑还是戒指,都不会给他答案。“他们就永远没有消停下来的时候。”
望着士兵的背影消失在森林小道的另一端,泽林耸耸肩,催促着马匹重新回到道路上。艾尔塔瑞尔的情况和狩魔猎人所想的不太一样,乌木刃和普通武器不同,切断的伤痕自然和手术刀截开的断肢不同。所以艾尔塔瑞尔会在诺维格瑞停留几天时间,玛尔蒂会用一些小手术来清除伤口留下的感染。至少她宣称这很简单而且价格便宜,虽然狩魔猎人很怀疑,女术士对金钱的概念显然和常人不同。
当天下午,泽林找到一座村庄。可能是方圆数十里范围内唯一的村落。期间他看到超过三队正在赶路的士兵,军官不停地催促着他们向北方前进。这也正是为什么狩魔猎人没有像来时那样坐船返回,因为内战导致庞塔河穿过拉·瓦雷蒂男爵领的河段被封锁,诺维格瑞前往上游的船只堆挤在港口,无所事事的水手们每天都能消耗大量的劣质啤酒,并且天天将人送进医院和监狱里去。
狩魔猎人骑马靠近村庄的篱笆围栏,他翻身下马,扶着篱笆边缘,看着警惕以及略带好奇的望向自己的村民。
“我不是领主的收税官。”
村民们眼的警惕放缓了些许。
“也不是来征召士兵的骑士扈从。”
一名站在晾衣架下的女人松了口气,重新捡起失手掉到地上的衣物,扔进木盆里,不知道低声嘟囔着什么。
“你们的村长在哪?我能在什么地方买到一些食物和水,还有一个住宿的地方,我会付钱。”
“村长在东边的林子空地里。”一名年轻男人对着泽林喊道。“其他人都在那里。”
泽林看向村庄东边,茂密的桦木林在夕阳的阴影下摇摆。他没有说话,牵着马走向森林。还没靠进林边空地,他就听到一阵吵闹的喧嚣。
“……他进去那么久了,还没出来,肯定是死了。”
几名村民围聚在森林旁的空地上,看着阴影重重的森林窃窃私语。一名身体硬朗但却显得苍老的男人站在最前面。其他人都拿着草叉和斧头。
“要么就是跑了,这些用剑的人都是这样,背着把剑,骗吃骗喝,遇到危险就跑得一干二净,我听说上个月伯爵大人吊死了好几个骗子。”
“晚上不安全,走吧,等着也没意义。”
“就是,还等什么,我敢拿一枚铜币打赌,他会和小波利亚一样,肠子被扯出两米多远。”
“再等几分钟。”村长正了正被风吹歪的贴头帽巾。“再等几分钟,要是他没出来,我们就回去,再写一张新的委托,明天贴到告示牌上去。谁都不许动那匹马,要是明天领主来抓人去当兵,我们可以用那匹马来抵,那匹马很好,贝奇老爷很喜欢马……谁在哪里?!”
“一个想要寻找留宿地方的旅行者,有人告诉我,他们的村长正在这里。”泽林扯了扯斗篷。“我听到你们在等待什么人,或者说在等待瓜分某个旅行者财物的机会?”
“你错了,年轻人。”村长摊开手。“一个月前,这座森林里来了一个怪物,我们最好的猎人被杀了,陷阱也被破坏了个干净。所以我们雇佣了一个狩魔猎人,他宣称可以帮我们杀掉怪物。”
“一个狩魔猎人?”泽林挑起眉毛。“什么怪物?”
“食尸鬼。”一名村民说道。“可能有好几只。”
“你们怎么知道的?”
“牧师说过。”另一名麻子脸村民补充道。“森林里死了太多的人,没有永恒之火,尸体会吸引食尸鬼。等我们攒够钱了,就去诺维格瑞买个永恒之火的祭坛。”
“你们都是虔诚的人,但实际上,火光只能驱散落单的野兽,对于食尸鬼,火光会吸引它们,还有孽鬼,这些小家伙很聪明,它们知道有火光的地方肯定有生物存在。”泽林下意识向村民们解释关于怪物的知识。“如果真的有食尸鬼,最好的办法是在午,阳光最强烈的时候,身上带上一瓶盐,洒在脑袋和靴子上,到森林里去,用火把露天的尸体连同遗物一同烧掉。”
“烧毁尸体?只有牧师能做,这是亵渎,会被怨灵杀死的。”一名村民尖声说道,但他的声音被另一个人打断了。
“看那边,他出来了!”
森林边缘传来低沉的脚步声,脚步声很沉,一个阴影扶着树干走了出来,腰间一颗血淋淋的脑袋随着他的步伐来回摆动。人们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一名外貌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男人。这人有着高耸的宽额头,稀疏的碎发在后脑勺束在一起,包裹在头巾。一道伤疤从额头的左侧划到右眼眼角下,嘴唇上留着三道抓痕,伤疤与皱纹令他的脸颊仿佛一块石雕。身上有着成套的狩魔猎人盔甲,样式风格毫无疑问,属于猫学派。一把细长的银剑上有着两道瞩目的缺口。
“我杀了怪物。”狩魔猎人将腰间的脑袋往地上一扔,墓穴巫婆凹陷如玻璃般的眼珠瞪着所有人:“你们告诉我是食尸鬼,但等待我的是一只墓穴巫婆!”他愤怒的伸出两根手指。“它用陷阱困住我,我废了好大力气才杀了它,报酬必须翻倍,我要两百奥伦!”
“我们怎么知道,森林里的这个什么女巫。”村长耸耸肩。“最近的女巫都躲在诺维格瑞里,怎么可能会有女巫跑到我们的森林里来?”
“森林里有一座墓地,这个墓穴女巫占领了那里,你们这群蠢货居然会把墓地设置在森林里。”狩魔猎人抹了下嘴角的血。他身上有不少血迹,都是黑色的怪物血,还有一道浅白色的抓痕,盔甲保护了他的肩膀。“两百奥伦,算上我多消耗的药水和修剑的钱。”
“这不可能,我们只有十奥伦,没有更多的了。”几名年轻人靠在村长身边,村长两手垂在身旁,嘟囔着。“而且我们招待过你一天了,你还闯入了我们的墓地,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墓地里不可能有怪物,里面有牧师祝福过的祭坛,一百五十奥伦的祝福,怎么可能有怪物能进入永恒之火的范围内?”
“你们的破祭坛早就被墓穴女巫推翻了。”狩魔猎人啐了一口。“把钱给我,别忘了,我们之前商量好的价钱是一百奥伦。”
“只有十。”村长无辜的说道,声音带上一丝哀求。“领主前天刚来收走了雇佣税,我们没多少钱了,这是我们全村仅剩的钱。上个月我们的牛被牵走了,因为贝奇老爷要开宴会,这个月又多了一个战争税,要是不想让村里的男人去军营,我们还要再多交一笔钱,我们真的没有钱了。”
猫学派的狩魔猎人绷紧嘴,狠恶恶的盯着面前的村民,嘴角微微蠕动,握住剑柄的手背青筋绷起,沾满鲜血的胸甲起伏不定。泽林望着他,又看向村民,将手藏在斗篷里,过了几秒后,猫学派狩魔猎人伸出手,一把抓过村长手里的钱袋子,往他靴子旁啐了一口。
“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见状,泽林将藏在怀捏成亚克席法印的手势松开了。
村民互相拥簇着离开了,有人松了口气,将怀的短刀塞了回去。狩魔猎人像是泄愤似的一脚踢开沼泽巫婆的脑袋,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消失在灌木丛。接着,他注意到站在原地的泽林。
“你是谁?”他上下打量着泽林,最后目光停留在胸前的徽章上。“又一个狩魔猎人?看到他们的委托赶过来的?”
“不,我只是路过。”泽林摇摇头。“他们刚才在骗你。”
“他们的怀里还藏着更多的钱?”
“不,我猜袋子里只有几枚奥伦,下面的都是石头。”
猫学派狩魔猎人愣了几秒,他连忙打开包裹,伸手进去拨弄里面的钱币,然后愤怒的将钱袋扔到地上,几个石块和混杂在里面的两三枚钱币一同滚落出来。
“这群混蛋,我就应该让他们尝尝拳头的滋味!我要让他们把所有的钱都吐出来!”
“你不是北方人。”泽林对他伸出手,后者犹豫了几秒,和泽林握了下手。“在北方,一袋钱一定要当面点清,否则只要双方视线分离,第二秒他们就不会认账。”
“你刚才就发现了?”
“不,我刚开始只是好奇,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干脆利落的将钱袋给你。通常来说,让他们交钱不比杀了他们还难受。”泽林挠了挠脸颊。“所以我就忽然想到这件事,因为我以前也被骗过。”
“你是谁?”
“泽林,狮鹫学派。你是?”
“哦,我知道你,盖坦向我说起过你。”猫学派狩魔猎人活动着肩膀。“你可以叫我古克萨特,猫学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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