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刀

　　都说龙明阳是天罗这一代最具天赋的杀手。与这样的刀一同行走黑暗，往往守夜人便无事可做。而令人惊叹的是，观龙明阳的杀人技法好似皇极经天派的天象师测算星轨。

　　精准，优雅，轻描淡写。

　　谁人知轻描淡写的背后是不谙世事和日夜苦练。

　　“盘个话都盘成这样，我这恐怕也是上三家里独一份了。”龙明阳仰头看向澄澈天空中的太阳。

　　可笑的是，明媚的阳光一日一日的照耀着这些影子里的天罗。

　　“你怎么跟苏家阴家的人比？阴家有器械，苏家有秘术，你龙家只有极致的杀人武术。”身旁传来一个平淡如水的声音。

　　龙明阳寻声回头，只见一浑身素白全无杂色的少女向他走来，少女面色苍白一如她平淡如水的语气。只是这少女背后却是与她身材不符的狭长刀刃。

　　“苏笠，你就连在说自己家族的时候语气都这样平淡么？”龙明阳早已习惯这少女说话的语气，也不过问她背后的长刀。

　　“你我皆是天罗收养而来，何谈对家族的感情，更不要说家族交代的事更是丧尽天良。”苏笠行至龙明阳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整个天罗山堂也就你敢这样评价上三家了。”

　　“何谈评价。”苏笠语气任然平淡“只不过偌大一个天罗山堂，离了我居然一张像样的秘道符都做不出来，何谈影子商团。”

　　龙明阳不再开腔，两人站在戒律堂的屋檐下沉默中却同时抬头望向太阳。

　　即使影子里的天罗，也有对光的渴望。

　　“天罗”是一个杀手组织，虽然没有“天驱”和“辰月”那样的神学背景，但也拥有极古老的历史。天罗从事两种工作，首先他们向某些政治势力提供暗杀服务，其次他们以“黑暗的武力”护航，七海行商，是纪律森严的影子商团。

　　天罗的信条是“对家族的忠诚”，他们以“暗杀术”之名把个人武技推向阴暗而华美的顶峰。传说中这个组织最初是一群魅为了生存而建立的影子组织，及至成长为九州最尊贵的杀手世家，他们的成员早已不限于魅，但他们刺杀手段的诡异和精妙却仍旧带着鲜明的魅的特征。因为魅的身体强度弱于其他种族，天罗的暗杀术便不以体术取胜，而是活用兵器、秘术和器械的组合。

　　天罗这个家族管理的组织，一共有九个姓氏，分为上、中、下三等，各三姓。上三家都是本堂优秀杀手，中三姓负责管理诸家族庞大的产业，下三姓则散布在各地充当眼线和实际经营产业。天罗家族未必有直接的血统关系，子弟很可能是收养的。

　　上三家无疑是天罗这样的组织能够一直传续的基础所在。外界的认知中，上三家就是天罗的全部。这个认知不能说是完全错误的，因为上三家的天罗，毕生都在研究杀人技巧。

　　但天罗亦是禁止盲目杀人的，天罗杀人的目的往往是惩戒，来维护其在秘密商业中的地位，也会为了保密而杀人。偶尔他们会向权贵提供刺客服务来换取必要的价值。

　　被合称为天罗上三家的“龙、阴、苏”三家中，龙氏一族擅长对身体的锤炼，阴氏一族精于秘术，而苏氏则工于暗杀工具的制造和使用。这三家都掌握了绝对的力量，然而，他们并不是天罗的全部，只能算是天罗的核心武装力量。真正的天罗全貌，是远比上三家庞大深邃得多的网络。但正是有了上三家的存在，才使得天罗这张大网能够一直维持下去。当天罗内部出现不稳定的因素之时，上三家就是切割毒瘤、保证整体健康的刀具。

　　因此，上三家在天罗内部有着独特的超然地位，他们总是随着天罗山堂本堂移动，这是一种信任的体现，也是利用三家互相牵制的手段。上三家的成员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天罗山堂本堂那与世隔绝的小村里，日常的生活就是不断锤炼他们的刺杀之术，将自己锻炼成最致命的利刃和毒药，随时准备完成自己的使命。

　　天罗的领袖称为首座，首座往往是刺杀技术最好的人，他最初的身份含义是刺客老师。

　　虽然长期操控天罗走向的是所谓的“上三家”，但是上三家的家主并不能直接决定天罗的所有事务，他们只能通过自己的家族巧妙地施加影响。在他们之上，还有一位“首座”的存在，这才是天罗真正的决策者。

　　在天罗严密的隔绝体系下，即使是“上三家”这样重要家族的家主，也仅仅能知道自己“家族”内部的事务，而将天罗的各个部分串联贯通的，就是这位天罗的最高决策者——首座。只有他能够知晓所有的秘密，也只有他能够调用天罗所有的资源，这才是天罗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是将天罗绞在一起的绳索，没有首座，天罗将只是一盘散沙，即使“上三家”也不过是没有权势的暴民。对天罗的任何一个成员来说，首座的话都具有绝对的效力，虽然这种效力并不一定通过直接的途径实现。从理论上来说，首座需要直接控制的，只是各个家族的家主，之后他的意志就通过这些家主传播，然而实际上这个过程要复杂得多。首座必须在每个家族中都具有一定的筹码，并且对家族内部的运行了如指掌，才能够使得大部分——即使不是全部——家主听从他的指示。在多年的演化当中，天罗显然创造了一套完整的体系，使得这样的目标能够实现。

　　整个天罗山堂就是一部巨大的机械，当它为了某个人某件事运转起来时，它的力量便好似如山的巨浪。即使还没咽气，也足以让你窒息。

　　“你的刀，我给你打好了。”苏笠突然出声“比不上天驱的斩铁剑，也追不上洛族的工艺，但斩断一些寻常武器还是轻而易举。”说着，苏笠将背后的长刀取下，抛向龙明阳。

　　龙明阳也不扭头，右手伸出接住刀柄顺势舞出一个刀花，刀鞘却未曾离刀。

　　他将刀交到左手，右手抚摸着刀柄上一圈一圈缠绕的牛皮，右手做势拔刀出鞘。

　　长刀出鞘一寸却被少女伸手按住：“此刻不要拔刀，拔刀不见血，并非拔刀的本意。我希望它第一次出鞘，就名震天下。”

　　龙明阳一怔，并未接腔。

　　苏笠也不等他回答，径直走入屋檐前炽烈的阳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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