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二章 正义公道自在人心

第七百五十二章  正义公道自在人心

**队伍中，死伤惨重的学生和市民们，在此枪声响起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过第二十六军的人会真的敢于开枪，包括林阳对他们进行的劝说时，也全然没有当一回事。只有当那略带火热气息的子弹射进体内，剧痛伴随着倒地的触感，才终于让不幸受伤或者当场遇难的学生、市民们认清了，挡在他们面前的，究竟是一群怎样的刽子手。

而**队伍中的学生和市民们，都是手无寸铁，面对着子弹组成的火力网，只能是一味地被屠杀，连一丁点反抗也做不到。终于，当死亡人数到达一个相当骇人的程度以后，**队伍终于崩溃了，后方的学生和市民们争相扔掉了手中的横幅还有标语，在巷弄里一个声音的呼喊之下，拼了命地四散而逃。

郭宝山见状，立刻下令所有人停火，并且带着人越过阵地，搬开前方的栅栏，准备追击**队伍，抓捕那些学生和市民。

而当林阳这边的屠杀开始之际，另外一边，相隔不过仅仅四条街道的地方，张喜顺正拿着手枪，顶在了下面一名连长的头上。

昨晚从淞沪戒严司令部离开以后，张喜顺的心里就像是被堵上了一块大石头，简直可以说是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但是，毕竟已经答应了周世文，张喜顺就算想反悔也不可能了。

不过，正如在司令部会议室内，张喜顺告诉周世文的那样，由于第31师师部已经下达了命令，各团都要切实掌握部队，没有师部的命令，不允许有一兵一卒离开营地。所以，想带着部队出营地，而且还要参与到第二十六军今天的行动之中，无疑是难上加难。

如果张喜顺是第99团团长的话，瞒着师部做这种事情倒还好说，但可惜张喜顺不是，第99团的团长是张怀森。不过，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张喜顺这个参谋长也不是摆设，还是有一些旧属，愿意听他的命令的，关键时刻，掌控两三个连还是不成问题。但问题是，有部队愿意听令是一回事，该怎么把部队带出营地，却又是一个难题，最重要的是，还不能让张怀森还有师部提前发现。一旦露出了马脚，张喜顺都能够预料的到，自己拿悲惨到极点的下场。

苦思了一整晚，张喜顺还是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毕竟最起码都是上百人的调动，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不过，正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到最后还是张怀森帮了张喜顺的“忙”。

由于有重要公事在身，所以张怀森和段奕宏一大早，就一起去了第31师师部。这一下，山中无老虎**称霸王，团长和党代表都不在了，那说话能算数的，自然就是张喜顺这个参谋长了。于是乎，那边张怀森和段奕宏前脚刚离开，这边张喜顺立刻就擅自伪造了一道林阳的命令，大言不惭地给下面三个营长宣布，说是接到了师部命令，由于市区事态严重，要派出一个连的部队，在防区内巡查。

下面的三个营长自然是不可能知道事情的真假，就算心里有些怀疑也不好当面提出来，毕竟张怀森和段奕宏不在，他们也只能是乖乖按照张喜顺的命令行事。

这下，张喜顺算是如愿以偿，率领一个连的部队，紧跟张怀森、段奕宏的脚步火速离开了第99团的营地，朝着周世文提前给他指定的区域而去。

不过，正当张喜顺以为万事无忧的时候，却又出现了问题。被张喜顺带出营地的那个连，连长名叫黄云山，既是张喜顺的旧属，同时也是张喜顺的心腹。哪怕现在团里已经是张怀森一手遮天，但黄云山对张喜顺却一如既往，非常忠心，暗地里向来是唯张喜顺马首是瞻，这种情况不可谓不难得。要知道，这世上，向来都是同富贵易，共患难难。

同样，张喜顺对黄云山那也是非常信任，觉得此次带着黄云山连出来执行此事，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虽然周世文说事毕之后，张喜顺可以扔下部队，立刻跑去淞沪戒严司令部“避难”，但张喜顺还算是有那么丁点良心，思来想去，决定事成之后，还是要带着黄云山和他的连队一起走，共享荣华富贵。

但谁成想，张喜顺认定没问题的事情，最后却反而出了差错。在来之前，张喜顺并未给黄云山透露自行的真正目的，黄云山得知的命令，与99团的三位营长相差无二，直至来到此处街道上的阵地后，张喜顺才算是透露了实情。

黄云山此人虽对张喜顺忠心耿耿，但为人却颇为正直，更不会迂腐，讲求什么愚忠愚孝，只是平日里表现的不够明显，张喜顺也没太过用心，所以一直没发现而已。正因如此，当黄云山得知，等会**队伍来到以后，自己需要带着部队朝**队伍里的学生、市民开火之时，当即就被震的心中思绪翻滚不已。

要知道，黄云山虽然职位不高，根本不晓得如果今天自己下令朝**队伍开了火，那将意味什么，但还是惊讶于张喜顺竟然敢违抗甚至假传师部命令，私自做出这种事情来。而且，最重要的是，命令自己的部队朝着手无寸铁市民，尤其是那些尚且年幼的学生们开枪，黄云山是万万做不到的。

对于黄云山的心思，一开始张喜顺完全不知，还难掩激动的，把自己跟周世文之间的一些来龙去脉说给了周世文听，算是解答了周世文心中的疑惑，毕竟在黄云山看来，如果是为了利益的话，那张喜顺此举也就不难理解了。

但解答了疑惑是一回事，下令开火又是一回事，哪怕张喜顺学着周世文对自己的手段，向黄云山许诺了海誓山盟、高官厚禄、锦绣前程，但黄云山的心里还是不为所动，甚至暗暗思考，这件事情究竟该怎么办。如果早知如此的话，黄云山绝不会听从张喜顺的命令带兵来此，甚至还会向师部揭发张喜顺的阴谋。不过，现在却是悔之晚矣，黄云山根本没有办法把此事通知师部。

而且，老天也没给黄云山留太长时间，当林阳那边刚刚跳下汽车的时候，张喜顺这边，**的队伍也就到了。见状，早已下定决心的张喜顺顿时大喜过望，待**队伍逼近到栅栏前，并且试图突破前方封阻时，立刻对黄云山下令，要求其立刻开火。但谁成想，事到临头，还是毫无办法的黄云山，在沉默了一会之后，竟然脸色难看的拒绝了张喜顺，声称自己做不来这种事情。

听到了那个令自己意想不到的回答以后，张喜顺愣在了原地，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不过，现在张喜顺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伪造命令，擅自已经带着部队出来了，就算此时不开火，事情败露后，张怀森、林阳也绝不会绕过他，周世文那边同样如此。

于是，看着前方躁动的人群，尤其是听到其他方向传来的枪声以后，恶向胆边生的张喜顺，在劝说几句无果之后，竟然拔出手枪，把枪口顶在了自己这名心腹的脑袋上。

“黄连长！你难道没有听清楚我的命令吗？我叫你开火，开火！”张喜顺恶狠狠地说道。

感受着头顶枪口那冰冷的触感，面对着死亡的威胁，黄云山还是那般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是冲着周围的手下说道：“没有我的命令，我看你们谁敢开枪！”

早在两人爆发冲突之时，周围的军官和士兵们就都沉默了下来，毕竟一边是他们的连长，另外一边则是张喜顺这个参谋长，根本没人有那个胆子做些什么。

不过，正如黄云山所说，他毕竟才是这些人的直属上级，只要他还活着，站在这不吐口，就没有人胆敢开枪，毕竟张喜顺不是团长，只是参谋长而已。但是，要说帮着黄云山，把张喜顺给绑了，也没人有这个胆子，只能是两不相帮，在一旁默默地站着。

张喜顺不解地问道：“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黄云山悲愤地说道：“老长官！参谋长！如果站在我面前的是敌人，那我二话不说，拼了性命也要把敌人消灭干净。可您看看那队伍里面，大多数还都是些年幼的孩子啊！您让我怎么下得去手！就因为您与周司令的那些肮脏的事情，就要这些年轻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吗？所以，你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做这种事情！”

听了这话，张喜顺浑身都在颤抖着，右手食指随时都有可能会扣动扳机，“好啊，太好了！你小子，现在竟然连我的命令也不听了！没有我，你怎么会坐到现在的位置上！”

黄云山双眼直视着张喜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是，当初受你的恩情，我一个泥腿子得到了提拔，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云山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所以这些年才会一直坚定地站在您这边。但今天这事不一样，别说是您了，就算师长站在这，我也绝不会下令开枪的！老长官！收手吧，您可是跟着师长一路北伐过来的老人了，只要您肯回去认错，想必师长到最后一定会宽恕您的！”

张喜顺愤怒地吼道：“闭嘴！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谁来劝都没用！你倒是正直，可正直有什么用？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到底下不下令开火！”

黄云山决绝地回道：“恕难从命！”

张喜顺像是从牙缝中硬挤出来了几个字一般，说道：“好！好！好！既然大好前程、荣华富贵你不要，那就别怪我，不念往日情谊了！”

知道张喜顺是彻底动了杀心，黄云山就在周围下属焦急地目光中，默默地闭上了双眼，“那好，老长官就请动手吧！如此，也算是报答了老长官，您昔日的恩情了！”

过了大概数秒钟之后，一道枪声终于是响了起来，宁死不从的黄云山，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头上多了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正在往外喷涌着鲜血。被这一剧变所惊，刚刚才把所有栅栏搬开的**群众，立刻停下了动作，愣愣地看着张喜顺这边。

而张喜顺在杀掉自己的这名心腹以后，立刻抬起头，看着周围骚动起来，甚至是反应过来，想要杀了他，为黄云山报仇的士兵和军官们，吼道：“怎么，你们难不成也想造反！不听命令，这就是最好的例子！都给他娘的我开火！开火！”

张喜顺毕竟是第99团的参谋长，受制于服从命令的习惯，尤其是再加上黄云山死后，该连群龙无首，在犹豫了一阵之后，不知道是谁开了第一枪，紧接着，其余人也跟着扣动了扳机。

和林阳那边一样，又一场血腥的屠杀开始上演了，一个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就那样在长枪、短枪、机枪组成的火力网下，像庄稼一样被不断地收割。而张喜顺这个罪魁祸首倒没闲着，也加入到了屠杀的行列当中，一次次扣动扳机的右手毫不颤抖，非常坚定。

待**队伍慌乱退去，枪声渐渐消停以后，看着自己眼前那副人间地狱般的惨状，张喜顺丝毫不以为意，更没有心理压力，反而是好好地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是完成了和周世文之间的约定。

和郭宝山不同，张喜顺并没有下令部队继续去追击**队伍，因为这不在他和周世文的约定之中，多余的事情，张喜顺自然不会多此一举。而且，如今人已经杀了，张喜顺所思所想，皆是必须得赶紧去淞沪戒严司令部，借周世文的手把自己好好的保护起来才行。

临走之前，张喜顺还在考虑，虽然黄云山已经死了，但自己还要不要把这一个连的士兵、军官们一起带走呢？不过，正当张喜顺因其中利弊而举棋不定之时，有人却帮他做了选择。

在**队伍消失的街角处，突然传来了汽车的声音，张喜顺举目望去，发现是一辆军用吉普车，和林阳今天乘坐的那辆并无区别。本来，张喜顺还以为是周世文派来的人，但待到近前，看清楚来的汽车上坐着的人时，却被吓得亡魂皆冒，当下再也顾不得什么要不要带着部队一起走了，赶紧趁着众人不注意，从人群中悄悄退去，然后撒丫子溜掉了。

之所以能让张喜顺害怕成这样，是因为来的并不是什么周世文的人，而是一位张喜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老熟人——易江维。和林阳、李玉圣一样，易江维也离开了第31师师部所在的营地，按照林阳的命令，追击一支**队伍，并且设法阻止冲突的发生。而张喜顺负责的这块区域，正是易江维的目标，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易江维来的稍晚了一些，屠杀已经结束了。下车以后，易江维看着眼前的这般场景，也是不由得怒从心生。毕竟只要是一个稍微有那么些良知人，看到这幅场景都不可能保持地了平静。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周世文今天大概率会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但当亲眼看的时候，却又是另外一番感受。此时的易江维还不知道，前方的士兵和军官会是自己第31师的人，更没有发现，已经悄悄从人群中退去，并且直接远遁的张喜顺。

第31师的指挥室内，气氛异常凝重，林阳和李玉圣已经回来了，林阳先到，李玉圣则紧随其后。不过，碰面之后，两人只不过是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并没有说些什么，也都不换身上那早已经湿透了，正在不断往下滴水的军装，只是各自找了个地方失魂落魄地坐了下来。

自打第31师成立以来，林阳和李玉圣还从来没有过这番状态，哪怕是在爆发激烈争吵的时候，再加上市区传来的一些消息，指挥室内的所有人员都是被吓得大气不敢喘，有甚者甚至已经找了个由头，悄悄溜了出去，实在是受不了指挥室内那诡异的氛围了。

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第二十六军的士兵，开枪屠杀**队伍时的种种画面，在林阳脑海里像影片一样来回不停地闪过，枪声、尖叫、鲜血、恐惧等等，哪怕林阳刻意想要停下来，都做不到。其实，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一番的话，会发现此时的林阳，双眼都有些发直。

没过太长时间，易江维也回来了，但状态却与林阳、李玉圣有所不同，慌乱到了极点的神色，还有起伏不定的胸膛，无一例外地表明，绝对是有大事发生了。

果不其然，易江维的目光在指挥室内巡视一圈后，立刻就找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林阳，赶紧快步上前，期间甚至差点被一条电话线给绊倒在地，“师长！出事了，出大事了！”

此时的林阳，还想不到究竟能有什么事情，比自己刚刚经历过的还要严重，所以不由得抬起头，语气波澜不惊地问道：“什么大事？”

一听这话，易江维顿时就仿佛气急败坏一般地大声骂道：“张喜顺那个该死的败类，竟然趁着怀森和奕宏两人来师部的空档，私自拟造师部命令，带着一个连的部队离开了营地！而且，还掺和进了第二十六军的那些破事，在华灵街，开枪打死打伤了足足一百多名****的学生，还有一些市民！”

闻言，整个指挥室内的所有人都惊骇地转头看了过来，李玉圣甚至直接椅子上一跃而起，走到易江维面前，用力抓住易江维的一条手臂，情绪激动地问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反观林阳，则是在愣神了半天以后，突然大笑道：“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张喜顺虽然圆滑了一些，身上小毛病也很多，但毕竟是从北伐开始就跟着我的老人了，断然不会去做这种事情。而且，他也没理由，更没那个胆子。”但是，林阳这不知是在劝慰欺骗自己，还是真就如此所想的一番话，却并未能改变指挥室内那由沉重，变为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氛围。尤其是易江维，一直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林阳，而林阳则不敢或者说不愿意面对那种眼神，他多希望此事易江维能够说些什么，什么都好。

过了半晌，林阳才悠悠地问道：“此事的确属实？”

易江维斩钉截铁地回道：“千真万确！”

得到了确认以后，林阳脸上没来由地用上一抹不健康的红色，紧接着就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也眼看着就要倒了下去。众人见状，赶紧上前扶助了林阳。

“师长！”

“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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