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学校  白天  外景

同学们惊呼着跑过走廊,往地下室的方向奔去。依稀能够看到天空中,日本轰炸机在盘旋。

圣经学校地下室  白天  内景

在裴远之的护送下,同学们鱼贯而入来到地下室。没多久,方悦容也来了。

地下室阴暗潮湿,大家一个挨着一个坐着,裴远之和方悦容在清点人数。

大家依稀还能听到飞机轰鸣的声音。

程嘉树问毕云霄:你闻到了吗?

毕云霄:闻到了。

程嘉树:这是什么味儿?

毕云霄用手指往墙上一抹,手上有黑黑的颜色。

毕云霄:烟煤吧。

程嘉树扯了扯衣服领子。

一个女生担心地:我们会不会被闷死在这里啊?

已经有女生开始小声啜泣,受到感染,很多女孩子都开始小声哭泣,林华珺小声劝慰身边的同学。

方悦容:同学们,不要怕,飞机只是绕空,并没有轰炸。这里地下室空气是流通的,不会窒息,我们在这里是安全的。

她的一通安抚,才让女生们的哭泣声弱了下来。

一旁,平时活泼的叶润青却一直沉默不语。

叶润名担心地看着妹妹:润青,你还好吗?

叶润青摇摇头,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叶润名心疼地揽过妹妹的肩膀:不怕,有哥在。

寺庙外  白天  外景

叶润名等人经过寺庙,看到很多老百姓在烧香拜佛,庙里香火很旺。

人群当中,竟也有身穿临大校服的学生。叶润名表情凝重。

叶润青和林华珺的房间  夜晚  内景

睡梦中的叶润青眼珠仍在骨碌碌地转着,额头上慢慢沁出了汗珠。

叶润青大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她发现叶润名、林华珺都守着自己。

林华珺用毛巾为叶润青擦了擦额头:润青,你做噩梦了?

叶润青:哥,华珺姐。

这时,程嘉树和罗恒、毕云霄也从隔壁房间过来了。

程嘉树:怎么样,润青烧退了吗?

叶润名:烧是退了。

林华珺递给了叶润青一杯水,轻轻地拍着叶润青的背:慢点喝,没事的。

程嘉树: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双喜去做。

叶润青摇摇头。

叶润青:我一闭眼就梦到南开被炸那天。

罗恒:润青学姐,日军飞机真有那么可怕吗?

林华珺也回忆起了那天:我躲在掩体后,亲眼看到图书馆上方,轰炸机往下投弹,一瞬间木斋图书馆就倒了,整个南开都变成了瓦砾场。嘉树拉着我……

林华珺看向程嘉树。

林华珺:我们朝掩体后跑去,早一秒或晚一秒都可能被炸得粉碎。

罗恒:我要是能开飞机,上天去打他们才痛快!

众人一阵沉默。

程嘉树默默地起身,走出房间。

程嘉树住处客厅  夜晚  内景

打地铺的同学都还没睡。

程嘉树从他们脸上看到了和叶润青一样的恐惧和彷徨。

程嘉树来到留声机前,放入一张唱片,是马斯奈的《泰伊思冥想曲》。

悠扬又静谧的小提琴曲在房间响起。

叶润青和林华珺的房间  夜晚  内景

音乐治愈和抚慰着在场每一个人不安的心。

林华珺安抚着叶润青:睡吧,别怕。

罗恒看着仍心有余悸的叶润青,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他悄悄离开了房间。

紧接着,毕云霄也轻轻退出了房间。

叶润青总算慢慢闭上了眼睛,入睡了。

守在她床旁边的叶润名和林华珺,见状也轻轻起身。林华珺又给叶润青盖好了被子。

林华珺:润名,你去休息吧。

叶润名看了一眼妹妹,轻声带上了房门。

圣经学院礼堂  白天  外景

教室门口,一条长长的队伍已经排到了拐角处。

圣经学院礼堂  白天  内景

叶润名、林华珺、程嘉树、叶润青和罗恒等坐在长凳上,认真听讲。

台上讲课的是外文系主任叶公超,他在黑板上写下了一句话“I  am  very  well”。

叶公超:请每位同学起立,朗读出这句话。

同学们依次起立,轮到叶润名了。

叶润名:I  am  very  well.

叶公超:你是武汉人,下一位。

叶润青:I  am  very  well.

叶公超:也是武汉人,next  one.

林华珺:I  am  very  well.

叶公超:北平来的。到谁了?

程嘉树:I  am  very  well.

叶公超侧耳一听,没听出来。

叶公超:One  more  time,  please!

程嘉树:I  am  very  well.

叶公超:美国来的?

程嘉树:叶先生,我也是北平人。但我在美国留学六年。

叶公超:哦!

所有同学都向程嘉树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尤其是叶润青,眼里冒着崇拜的光亮。

圣经学院礼堂  白天  内景

排队的同学们也能听到教室里发生了什么。

同学甲:这不是哪里请来的神算子吧?

同学乙(李丞林):同学,你是新生吧。

同学甲:对啊,你怎么知道?

毕云霄:大名鼎鼎的叶公超先生,外文系主任是也!

同学乙(李丞林):叶先生有个习惯,每学期开学都要在黑板上写下一句话,请每个学生大声朗读,他能马上判断出学生的籍贯,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

同学甲:这也太神了!

毕云霄:学校里神奇的老师很多很多,每一天都会有惊喜。

同学甲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雷正有些不耐烦,探头朝教室里看了看。

雷正:咱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觉得,既然教室紧缺,学校何不开设一些可以在野外上的战时课程?

同学甲:什么战时课程?

雷正:打靶、军训,还有一些为战争服务的课程。云霄你说对不对?!

毕云霄:对!我在北平时就参加了青训团,经常去前线劳军,做战地服务。

雷正:我们应该向校方建议,实行战时教育。

这时,突然又响起了防空警报,同学们乱作一团。(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慌乱了)

圣经学院礼堂  白天  内景

叶润名和林华珺第一时间先朝叶润青跑去。

叶润名安抚着叶润青:润青,别怕,勇敢点。

叶润青已经比上一次坚强了,她点点头。

人群中,程嘉树在寻找林华珺的身影,当他看到林华珺跟叶润名在一起时,失落是难免的,但至少她是安全的。

程嘉树放下心来,顺手护着身旁几个惊慌失措的女生:大家镇定点,快跟我走!

他护着几个女生离开了教室。

圣经学院另一处  白天  外景

在跑向地下室的路上,程嘉树发现了一个西装革履、身材瘦小的男生,正神色慌张、四处乱窜。

程嘉树停下脚步,冲那个男生喊道:快往地下室跑啊!乱窜什么!

但人群太混乱了,那个男生没听到,依旧像无头苍蝇一样东躲西窜。

程嘉树急了,跑过去,一把拽着那人就走。

那个男生慌了一下,想挣扎,却哪里敌得过人高马大的程嘉树,被硬拽着向地下室跑去。

圣经学院地下室  白天  内景

程嘉树拽着那个男生走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已经聚集了很多躲警报的同学,程嘉树拖着一个陌生男生出现,引起了毕云霄、叶润名等人的关注。

毕云霄:程嘉树,这是谁?

程嘉树:不知道,一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慌里慌张的也不知道躲。我怕他出事,就把他带过来了。

文颉感激地:这位同学,太谢谢你了!

程嘉树:你是我们学校的吗?怎么飞机来了也不知道往地下室跑?

文颉:我是第一次来临大,对这里不熟,听到警报一下就慌了,不知道往哪儿躲。

叶润青:不是临大的,那你是哪个学校的?

文颉:东吴大学,我是东吴大学文学院的一年级新生,我叫文颉,文雅的文,仓颉造字的颉。

毕云霄:可是东吴大学在苏州啊,距离长沙近千公里,这个时候也该开学了,你不去你们学校报到,怎么会跑来我们学校?

文颉忙解释着:我真是东吴大学的。

说着,他打开行囊,取出了自己的入学证书递给程嘉树。

程嘉树看了一眼递给毕云霄,毕云霄看了一眼又递给了叶润名,就这样一直传递,最后传回了文颉手里。

文颉神情流露出悲伤:我本来是打算去我们学校报到的,可是去了才发现,因为战乱,学校师生已经四散流离了。

雷正:停办了?

文颉点头。

大家不由有些同情他。

文颉:我看到报上说,凡是在教育部立案、性质相当的,现已停办的学校学生都可以来临大借读。所以,我就来了。

文颉边说边蹲下身,从行李里取出了一份报纸。因为动作很大,程嘉树注意到文颉光鲜西装之下,是一件打满补丁的毛衣。程嘉树的视线顺着文颉的行李往下移,他注意到文颉的皮鞋里穿着的,同样是一双打满补丁的袜子。程嘉树不由有些困惑。

文颉把报纸展示给大家看:我就看到这张报纸才来的。

程嘉树:你是哪里人呀?

文颉:江浙。你们呢?

毕云霄:我和程嘉树都是北平的,雷正是长沙本地人。叶润名是武汉的。

程嘉树:你是怎么过来的?一路很辛苦吧。

文颉:坐火车。

毕云霄:肯定坐火车来的嘛,你看他西装革履、皮鞋锃光瓦亮的,要是走路来的能是这个样吗?

程嘉树:我还真以为他是走路来的,所以连袜子都磨破了……

文颉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脚踝露在外面,袜子上打满了补丁,他赶紧重新坐正,掩饰住刚才露出的补丁。

叶润名热情地伸出手:你能在学校停办的条件下,还跑这么远来读书,值得钦佩,我叫叶润名,欢迎你。

文颉连忙握住叶润名的手:谢谢。

不远处,林华珺安抚着叶润青:没事吧?

叶润青点点头:我没事!

叶润名在她们身边坐下。

这边,程嘉树等人的话题转到了战时教育上。

毕云霄:同学们,我们应该向学校呼吁增加战时的特殊教育课程。

雷正:我同意,现在这样天天绕空、拉警报,正常的课都上不了,天天躲在地下室,太窝囊了。

同学甲:可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参战国调大学生去前线打仗,伤亡惨重。战争结束后,国家发展的人手明显不够了。

叶润名听到他们的讨论,受到启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叶润名:华珺,我找了一出原来学联的话剧《一二·九》,不论主题还是内容,都很适合用来提振士气,昂扬精神。

林华珺:哦,我记得这出话剧。不过……

林华珺犹豫了。

叶润名:华珺,但说无妨。

林华珺:我记得这是一出群戏。

叶润名点头表示认同:确是如此。

林华珺:虽然同是宣传抗日,传递精神力量,但我觉得从更贴近百姓的角度切入,以情感人,或许更好。

叶润名:你具体点。

林华珺想了想:比如,我们可以表现一对恋人,他们面对分离时的态度,他们的选择,他们的情感命运,和国家、和抗日的关系。

叶润名很快就产生了共鸣:我们也曾面临过分离。

林华珺:这样的时局,一定还有很多亲人、恋人正在或者即将要面对分离。

叶润名欣喜:你这个点子太好了!回去我就这么改。

林华珺:当真?

叶润名点点头:等着看排练吧!

就在这时,防空警报解除了……

毕云霄:同学们,警报解除了!

大家纷纷议论:太好了!可以继续上课了。

大家开始纷纷撤离地下室。

圣经学院  黄昏  外景

程嘉树开心得吹着口哨往外走,他注意到文颉在他前方。

程嘉树:文颉。

文颉回头,看到喊他的居然是程嘉树。

程嘉树小跑两步到他跟前,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给文颉。

程嘉树:给你的!

文颉:你什么意思?

程嘉树:给你买毛衣。

文颉拉紧了西装,瞬间脸色大变。

程嘉树:长沙冬天阴冷。喏,拿着,买件新毛衣过冬吧。咱们以后就是同学,互帮互助!

文颉:毛衣破了我自己会买,不需要你的施舍。

程嘉树:你别开玩笑了,你要有钱的话,不是早就买了!

文颉脸色更难看了:程嘉树是吧,我也没得罪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羞辱我?

说罢,文颉愤恨地离去,留程嘉树一人在原地莫名其妙。

程嘉树自言自语:我羞辱他?莫名其妙!

正巧,林华珺也从地下室撤离,目睹了这一幕,看着文颉离开的身影,她能理解文颉内心因为自卑而生的自尊心。

教委会  白天  内景

教授和校委们齐聚一堂,商议近期校园内讨论得沸沸扬扬的战时教育与常态教育的问题。

梅贻琦:近期,日机轰炸不断来袭,学校里不光学生们,老师之间也在讨论战时教育与常态教育的话题,要求学校在课程设置上有所取舍和侧重。事关临大办学方针,今天还请各位畅所欲言。

闻一多:我听说有人建议,高中以上学校与战事无关者,应予改或停办,放弃正规教育而应付战时需要;甚至还有人主张变更正规教育体制,突出战争主题,加紧抗战军事实践,为抗战量身定做一套教育纲要……我以为这样的想法太荒谬了,战时须作平时看,以维持正常教学为主旨。

教授甲:我这里有一份学生们的联名建议书,我给各位读一下:我们所处的是一个民族生死存亡大决战的非常时期,然而我们所受的教育,却与战争毫不相关。我们想要尽量地参加各种后援工作,然而不重要的课程却束缚住了我们;我们要想学习活的教育,活的知识,然而目前考试求学分的课程却不能满足我们;我们要热烈的紧张的生活,然而眼前的学制体系却要我们读死书、死读书。

冯友兰:我以为,我们切不可忘记战时须作平时看,切勿为应急之故而丢却了基本。我们这一战争,一方面是争取民族生存,一方面就要于此时期中改造我们的民族,复兴我们的国家。所以我们的教育着眼点,不仅在战时,还应当看到战后。

教授甲:抗战已经开始了四个多月了,然而我们的精力、时间都还在背公式,读古典,应考试!这不是浪费时间是什么?

教授乙:我同意战时须作平时看。战时教育,只须把平时教育加紧,更须加重军事体育训练,加强国家民族意识,就可以了。

闻一多:听说,还有人倡议学生从军抗日,但是一个学生将来要创造的价值,远高于他去当一个士兵的价值,学生报国应该从事更艰深的工作才对。因此,非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只从国防的需求着想,把大批学生送往前线。

圣经学院布告栏  白天  外景

裴远之在学院布告栏前张贴通知,叶润名小跑到裴远之身边,帮他一块贴。

叶润名:裴先生,有件事我想还是应当跟您沟通。

裴远之:请说。

叶润名:最近同学们关于战时教育的呼声越来越高,大家都很想知道学校的态度。

裴远之:这事啊,学校也马上要公告了。经过校常委会和教授会的讨论,考虑到战时要求,学校会面向全体同学开办强化军事训练课,也会有针对性地训练抗战所需要的各种专门技术人员,具体课程有专门的军事人员负责。

目前学联的主要任务还是要做好同学们的思想工作,努力完成学业,宣传抗日、唤醒民众。我记得“一二·九”的时候,你们学联也排过一出戏剧,发挥了很好的作用。

叶润名:裴先生,咱们的想法不谋而合,我已经写了一出戏剧,希望能唤醒民众的抗日意识,今天下午就正式开始排练。

裴远之:润名,太好了!我一定去为你们加油鼓劲。

程嘉树住处院子  白天  外景

叶润名和叶润青在程嘉树的院子里排练话剧。程嘉树、林华珺在观看。

叶润名所写的话剧叫《破晓》,讲述了一对青年男女恋人,男孩少卿即将奔赴战场,女孩月茹支持他,一对恋人在人生重要关口,互道离情别绪的故事。

眼下,叶润名饰演少卿,叶润青饰演月茹,两人正在排练一场离别的重头戏。

戏中戏——

月茹(叶润青)在为少卿(叶润名)收拾行装。

月茹:少卿,三年多前与你相遇的情景,仿佛就在我眼前。你还记得吗?

少卿:我怎能忘记。那天,我们两所学校组织了诗歌交流会……

少卿说话时,月茹一直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

这时,饰演月茹的叶润青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笑声,并且大笑不止。

叶润青边笑边捂着肚子: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太好笑了。哥,没想到你深情的时候都快对眼了。

叶润名:润青,你投入点。

叶润青:哥,看到你的脸我怎么投入嘛。

叶润青知道自己过分了,立刻收拾了情绪。

叶润青:好好好,对不起,我们接着排练。

戏中戏——

少卿:那天,你站在树下,一袭白裙,人群中,我一眼便看到了你……

月茹:人群之中,我也同样一眼看到了你,你像一道阳光照进了我的生命里,我知道从此我也不同了。

最后一句还没说完,叶润青又笑场了。

叶润青:对不起,哥,对你表白……看着你的脸,真是要了我的命,让我笑一会儿。

叶润名无可奈何。

程嘉树:你们演得一点恋人的感觉都没有。

叶润青:他是我哥,看着我哥要我怎么找到恋人的感觉……

叶润名:算了,咱们歇一会儿再排练。

叶润青:哥,对不起啊,你大哥的形象实在太深入我心了,一时我转不过来。

叶润名:没关系,先休息一下。

叶润青:话说回来,哥,你干吗非得让我演女主角啊?这女主角华珺姐是最佳人选啊。(转向林华珺)华珺姐,要不你来演吧。

林华珺:我哪里演得了,我在台上就是个木头人。

叶润青:你来试一试啊!

林华珺:润青,别取笑我了。这演戏我实在没有经验,还容易紧张怯场。

程嘉树住处客厅  白天  内景

程嘉树跷着二郎腿,坐在客厅吃水果,叶润青也抢着吃。

叶润名从二楼走下来。

叶润青:哥,吃水果。

程嘉树:你还真是不拿自个儿当外人。

叶润青:你上我家那会儿不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嘛,我都是跟你学的。

这时,叶润青看着程嘉树,突然心生一计。

叶润青:哥,咱们换不了女主角,可以换男主角呀。你不会介意不是自己演吧?

叶润名:当然不会,我在意的是能否诠释出话剧意境的表演。

叶润青:喏,这不就有现成的吗?

叶润青和叶润名一起看向了程嘉树。程嘉树感受到两个来意不明的眼神。

程嘉树:你们想干吗?

叶润青冲程嘉树微笑,使劲眨眼睛。

程嘉树:不会想让我演男主角吧?

叶润青笑着点头:真聪明!

程嘉树:我演男主角,你演女主角,你对着你哥找不到恋人的感觉,对着我就能?

叶润青:试一试,没准能。

程嘉树:你能我不能啊。

叶润青不高兴了:程嘉树,你什么意思?

程嘉树:我怕对着你,笑场。

叶润青刷地起身:不演就不演,大不了都不演了!

她扭身就走回自己房间,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程嘉树有点慌了:开两句玩笑怎么就真生气了。

他起身追了过去:哎,叶润青……叶大小姐……

叶润青卧室  白天  内景

叶润青眼圈泛红,捂住耳朵不搭理他。

对切——

程嘉树:我说叶大小姐,这是你亲哥的话剧,你说罢演就罢演,他的场子你都不捧,那大家还不都得撂挑子不干。你哥的辛苦不就打水漂了吗?

叶润青:别假惺惺地充好人,你要是真为我哥着想,你为什么不演?

程嘉树气场又弱了三分:我没说不演啊……

叶润青:你那意思就是不演,你不想演我的恋人,我还不稀罕演你的恋人呢!

程嘉树:哎呀,戏里戏外,两码事。我演,我演还不行嘛!

门突然打开,叶润青的眼泪还挂在眼角:真的?

程嘉树被吓了一跳:敢有假吗?

叶润青的心情瞬间晴朗,但仍然带着点娇气:你要是敢笑场,我就罢演。

程嘉树:行行行,不笑,不笑。

叶润青这才满意地走出卧室:走吧,继续排练。

等程嘉树看不到她的表情时,她才窃笑了一下。

程嘉树住处院子  白天  外景

程嘉树饰演少卿,叶润青饰演月茹在排练对戏。

戏中戏——

少卿:月茹,三年多前与你对视,我便知往后的日子,将体会牵肠挂肚的滋味。只是没想到,它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月茹:这三年多的时光将会是我这一生中最难以忘却的,时间没能将我们冲散,谁能想到战争把我们残忍地分开。

少卿:月茹对不起,国难当头,我坐立难安,无心读书。我们背井离乡,辗转千里,是为了将弦歌传诵,是为了笔耕不辍,可如今……

月茹:少卿,我理解你。我知道下定决心弃笔从戎这个决定并不容易做,但无论怎样我都无条件支持你。我会目送你走向光明!

少卿:月茹。

少卿和月茹两人互相握住了对方的双手,接着拥抱在了一起。

月茹:三年多前我为你试穿的校服,三年多后我一针一线织的新衣,我将为你披上战袍。

月茹为少卿穿上了新的“战袍”。

月茹:少卿,愿你不忘记敌人的暴行,不忘记死难的将士和同胞,奋勇杀敌。

排演之中,裴远之和方悦容也出现在了围观排练的人群中,他们跟着叶润名、双喜、毕云霄等使劲鼓掌。叶润名注意到,大家都叫好的同时,唯独林华珺没有鼓掌。

毕云霄:程嘉树真没看出来,你小子演得像模像样,我差点都被你带沟里去了。

双喜:我们家二少爷就是有才。

方悦容十分欣慰:嘉树长大了!

裴远之:第一次见嘉树的时候还是个公子哥,没想到这才过了几个月就判若两人。

叶润名:嘉树,你演得真好,让我刮目相看。

程嘉树:我让你刮目相看的地方还少吗!

程嘉树有些没羞没臊地接受着大家对他的表扬。

毕云霄:说你胖你还喘!

叶润青莫名地娇羞,双颊发红。

罗恒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润青学姐,真是太有感觉,太打动人了。

程嘉树和叶润名同时看向了林华珺,两人都期待着她的反馈。

程嘉树凑上前:华珺,我演得好不好?

林华珺:好!润青演得也好。

程嘉树和叶润青都乐不可支。

但叶润名却注意到了林华珺微微蹙起的眉头。

叶润名:怎么了?

林华珺想了想: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叶润名:哪里不对?

林华珺:我一时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程嘉树住处院子  夜晚  外景

深夜,林华珺独自在院子里仰望星空,今天看到这一出《破晓》勾起了她的回忆。

程嘉树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他故意咳了几声,林华珺的思绪被打断。

程嘉树打量着院子,走到那棵树前。

程嘉树:你看这棵树像不像北平院子里的老槐树?我当时一眼看中的就是它。

程嘉树突然开始爬树。

林华珺:程嘉树,你干什么?

程嘉树把手伸向林华珺:上来。

林华珺:大晚上的你能不能消停点?

程嘉树:你就不想知道晚上在房顶上看这个世界,是一种什么样的视角吗?

林华珺有些动摇了。

程嘉树固执地伸着手。

林华珺终于把手递给了他,被程嘉树拉上了树干。再顺着树干爬上房顶。

两人坐在房顶上。

程嘉树:这里既能俯瞰长沙城,又距离天上的星空更近了,是不是跟站在院子里的视角完全不一样?

林华珺看向西北方:北平是那个方向吧。

程嘉树:想家了?

林华珺一脸认真:《破晓》让我想起了父亲。

程嘉树拍拍自己:我这位男主角愿闻其详。

林华珺:我父亲是一名教书匠,他也曾经为了自己的理想,离开了母亲和我。我记得他离家时,母亲哭得很伤心,但还是为他做了一件新衣裳。

在林华珺的讲述中往事闪回——

林华珺家  白天  外景

曾经是一名教书匠的林华珺父亲为追逐理想,提着行李,向林母和年幼的林华珺挥手告别。

林母虽然不甘、抱怨,却还是为林父亲自披上了一件新衣。

家门关上后,林母独自伤心难过,小小的林华珺为母亲拭去眼泪。

上海城郊  夜晚  外景

死寂的夜。

林父和一群共产党人被反绑双手跪在坑前,身后,几个国民党兵举起步枪,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林父倒在血泊中。

林家  夜晚  内景

林母接过临行前给林父穿上的新衣,只是衣服上已经布满血迹和弹孔。

林母和小小的林华珺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闪回结束。

程嘉树住处院子  夜晚  外景

林华珺微微红了眼眶。

程嘉树掏出手帕,林华珺摇了摇头:我觉得很多时候,人都容易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就拿《破晓》的剧本来说,难道你不觉得月茹和少卿都太理性,太理想化了吗?

程嘉树看到林华珺眼里闪着光,林华珺的观点也说到了他心坎里。

程嘉树:确实,我也有这种感觉。尤其是月茹,恋人上战场,她怎么可能内心没有波动,只是一个劲地鼓励和支持?这不是爱人啊。

林华珺:是的!面对生离死别,月茹太冷静了。

程嘉树:如果我是月茹,我一定要死赖着少卿,不让他走。

林华珺:也不一定,我觉得,月茹的内心一定是挣扎的,她能深切体会到一别即永诀,跟所爱之人生离死别的感觉有多痛苦,只不过,她无法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在少卿眼里,理想和信仰是高于一切的,包括生命和爱情,她的小情小爱,在他的追求面前,太过渺小。

程嘉树:但月茹应该告诉少卿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林华珺:对!说不说,是月茹的事,走不走,那就是少卿的选择了。至少这样的月茹和少卿,更真实,更鲜活。

程嘉树:哈!华珺,没想到咱们这么心有灵犀。你不演女主角太可惜了。

程嘉树欣赏地看着林华珺。林华珺打量着程嘉树,今天的程嘉树,让她实在意外。

林华珺:我们试着把台词改一改?

程嘉树:还等什么,走!

一组蒙太奇——

程嘉树住处程嘉树房间  夜晚/早晨  内景

程嘉树和林华珺一起修改剧本。

林华珺说一句台词,程嘉树便记录下来。

程嘉树也想到一句台词,林华珺便记录下来。

窗外,天色渐亮,两人却不知疲倦……

闪回结束。

客厅  白天  内景

林华珺和程嘉树一人手里拿着一本剧本,那是他们修改的成果。

叶润名和叶润青坐在沙发上,认真地听着。

程嘉树念少卿的台词,林华珺念月茹的台词。

程嘉树(少卿):月茹对不起,国难当头,我坐立难安,无心读书。我们背井离乡,辗转千里,是为了将弦歌传诵,是为了笔耕不辍,可如今长沙也被轰炸,民众死的死、伤的伤,我无法置之不理……

林华珺(月茹):少卿,你可能不知道与你在一起之后我曾经打过退堂鼓……

叶润名发现台词变了,不由愣了一下。

林华珺(月茹):我想离开的原因,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在你心中,理想是高于一切的,高于你的生命,甚至高于我们的爱情。

程嘉树(少卿):月茹,我想让大家知道,我们不是茫茫然而来,也不是茫茫然而去,而是要奔赴坚持抗战的地方去。

林华珺(月茹):我懂,我都懂,今天,你就要奔赴战场去抗日,我知道凭我微弱的力量更是无法阻挡。我不该那么自私,我爱你,爱你的生命,更爱你的崇高,我会为你送行,等待你凯旋。因为,你的理想可以换来更多人的幸福和明天。

念到这儿,林华珺和程嘉树停了下来,看向叶润名和叶润青。

程嘉树:你们觉得怎么样?

叶润名一直有些愣神。

叶润青的注意力却在两人疲惫而兴奋的脸上:你们……改了一夜?

程嘉树:可不,我俩到现在连早饭都没吃呢!快说说,你觉得怎么样?

叶润青看向叶润名:哥,你觉得呢?

三个人的目光都看向叶润名。

叶润名回过神来,他其实是被这段戏深深感动了,他从沙发上站起,为林华珺和程嘉树鼓掌。

叶润青也跟着鼓掌。

林华珺:你们喜欢我们的修改?

叶润名:昨天你跟我说,总觉得少点什么。我思考一夜,也没找到答案。今天你们给了我答案,那就是普通人最真实的情感。

得到叶润名的认可,林华珺和程嘉树忍不住击掌。

看着程嘉树和林华珺的默契,叶润青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街边  白天  外景

来这里也有些日子了,文颉在长沙的街上溜达,沿路很多小吃摊,他顶多就是看看而已。浙江人从未吃过臭豆腐,突然一股很奇怪的味道传来。

文颉停在了三伢子的臭豆腐摊前:来份臭豆腐。

顾客较多,三伢子爹顾不上:先生,客人比较多,得劳烦您多等会儿了。

文颉皱眉:快点儿。

三伢子见状,想帮帮父亲,个头比油锅高不了多少的他拿着几片臭豆腐想放进油锅,哪知一个不小心,油溅到了文颉的西装上。

三伢子吓坏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边道歉,一边想上手帮文颉擦掉油渍。

文颉反手就是一巴掌:把你的脏手拿开,你知道这衣服多贵吗?

三伢子爹:对不起先生,崽伢子也是不小心的。

文颉:一句不小心就可以了吗?

三伢子爹:先生,实在不是故意的,那……那您说怎么办?

文颉:怎么办,赔钱呀。

这时文颉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毕云霄:你说吧,赔多少钱?

文颉一回头,发现是程嘉树和毕云霄,立刻收敛住了凶狠的嘴脸。

程嘉树:十块钱够赔你的西装不?

文颉堆起笑容:哦,是云霄和嘉树啊。

程嘉树一把揽住被吓坏的三伢子,看着文颉。

程嘉树:三伢子,你别怕。

三伢子哭着:对不起……您别让我爹赔钱,三伢子会炸臭豆腐赔您的钱。

文颉:三伢子乖,不哭,刚才哥哥被油烫到了,说的气话,不会让你们赔钱的。这是两份臭豆腐的钱,算作哥哥向你们赔礼道歉。

他前后态度的大翻转,让三伢子和他爹更怕了。

程嘉树和毕云霄拳头打在棉花上,也不好再说什么。

文颉:嘉树、云霄,我还有事,先回学校了。

程嘉树、毕云霄护着三伢子父子,看着文颉离开臭豆腐摊。

离开之后的文颉,脸上露出一丝阴郁。

圣经学院礼堂  白天  内景

上午当临大师生还在上课时,周围又响起了防空警报。经过了多次洗礼,同学们已经显得相当从容。大家有秩序地离开教室,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毕云霄看到文颉神神秘秘地抱着一包东西朝宿舍方向去。

圣经学院地下室  白天  内景

或许是大家习惯了一天中漫长的地下室生活,大多都带着课本和笔记来到了这里。

朗读间隙,叶润名、李丞林和林华珺等人不断加入进来。

算学系等理科同学在埋头解题……这里仿佛成了临大学生的第二课堂,人走到哪里,课堂就在哪里。

另一侧,程嘉树、毕云霄等几个男生站在一块。

毕云霄:你们发现没有,敌机不断来轰炸,而且这段时间都在圣经学院周围绕飞。

雷正:不可能吧,难不成他们的目标是圣经学院?

罗恒:糟了,会不会像日军轰炸南开那一次。

毕云霄:如果要炸不是早就炸了,等这么多次做什么?

雷正突然想到什么:他们该不会是在侦察吧!

罗恒:侦察?

雷正:对,就是一次次校正位置,好等待时机一击即中。

雷正这一番话让大家都有些害怕。

程嘉树:你们别自己吓自己,说得跟真的似的。

雷正:你不觉得奇怪吗?想想最近我们是不是总躲警报?

程嘉树:是啊。

雷正:那不得了。

程嘉树:会不会因为圣经学院离小吴门火车站近?轰炸总爱找地标性建筑物,所以才一次次绕飞。

雷正:我觉得没有那么凑巧的事。

雷正环视了一圈地下室的同学,煞有介事。

雷正:你们看,现在谁不在,很有可能就是内应。

受雷正影响,毕云霄、程嘉树等也疑神疑鬼地环顾四周。

程嘉树:既然大家都怀疑有内应,我们出去找内应不就行了?

雷正:正响警报呢你出去,疯了?

程嘉树:都说是侦察,就不可能现在炸。我出去看看。

毕云霄:我也去!

雷正、罗恒:我也去!

四个人一起离开。

圣经学院走廊  白天  外景

几个大男生在走廊上来回张望,四处寻找。空中,还有敌机轰鸣的声音。找了半天,但一无所获。

雷正:会不会在宿舍啊?

毕云霄:走,去看看!

男生宿舍  白天  内景

程嘉树等人走进了男生宿舍。

程嘉树一眼看到角落的床架附近有个人正背对着他们,鬼鬼祟祟的,那人手里拎着个红色的东西。

程嘉树拉住毕云霄,指了指。

毕云霄:他手里抱的什么?

雷正:不好,我听巡逻队说,间谍都有工具,或明或暗地发信号引导敌机。

毕云霄:雷正堵门,罗恒守窗,嘉树,我们上!

两人冲上前一把压住了那个人。

等把他的头掰过来一看,大家傻了。

程嘉树:文颉?!

毕云霄:好啊文颉,你居然给日本人当间谍!

文颉傻了:什么间谍啊?

毕云霄指着他手中红色的东西: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走!

地下室另一处  白天  内景

裴远之几位老师在为接下来教室的安排作部署。几个男生突然出现。

毕云霄:裴先生,有紧急情况要汇报。

裴远之看看在座的各位教授,教授们点点头表示默许。

裴远之:说吧。

跟在毕云霄身后的还有程嘉树、雷正和罗恒,他们押着文颉。雷正:裴先生,文颉是间谍!

文颉:我不是。

程嘉树:你不是?那你手上抱的红色袋子是什么?

文颉更加抱紧了手中的红袋。

裴远之:慢慢说。

毕云霄:裴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最近日军飞机绕空频率很高,我们大家分析很可能是在侦察,学校里可能有间谍配合。结果大家发现,就在警报响起,所有人都往地下室跑的时候,文颉却鬼鬼祟祟跟大家背道而驰,朝宿舍跑去。

程嘉树:算一算时间,正好和文颉到临大的时间重合了。我记得文颉刚来那天,也鬼鬼祟祟东张西望,当时我们也没往这里想,被他蒙混过关。今天再一回想,就是他!

文颉:不是我,不要血口喷人,我不是间谍。

毕云霄:你不是间谍,为什么大家躲警报你跑宿舍?

文颉:我……我……总之我不是。

程嘉树:就是你,鬼鬼祟祟的。不是你是谁,还有你手里抱的是什么?

雷正:那是引导敌机的工具。

文颉:不是,别诬陷我。

裴远之:好了,大家不要吵了。你们松开文颉,有话好好说。文颉,既然你说自己不是间谍,那请你也说明白。

文颉支支吾吾:我……

毕云霄:说啊!

文颉终于下定决心,他把红色袋子打开,所有人都傻眼了。

红色袋子里是文颉刚到临大时穿的西装。

程嘉树、毕云霄等人面面相觑,这个结果实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文颉还从口袋里掏出了租赁凭证。

文颉:我没去躲警报,是因为要去还西装。今天是最后的归还期限。

大家看了一眼租借凭证,上面果然写的是今天的日期。

裴远之:这……解释清楚了就好。

程嘉树、毕云霄等也很尴尬,一时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文颉涨红着脸,解释:我刚来临大,怕同学们看不起我,才租了一套西装……

裴远之:文颉同学,在临大不以贫富分亲疏,也不会以衣着外貌取人,这方面的担忧你大可不必有。

毕云霄:对不起啊,是我们误会你了。

这时空袭警报解除了。

文颉没看程嘉树和毕云霄,也没再说什么,他向教授们深深鞠了一躬,拿着红色袋子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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