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麻烦与酒。
梵高转身走进面馆,关上店门。
姜沅烂泥般的斜躺在椅子里,嘴里咿咿呀呀的哼着怪异的小调,眼睛半睁半闭,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梵高坐到青桐的位置上,感受着犹带余温的幽香。
“是个好姑娘,不过不太适合你,”姜沅的目光从眼皮的缝隙里打量梵高。
“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欣赏一下得了,”梵高说,“话说,我倒觉得她挺适合你。”
“那不如让给我,兄弟?”他一下坐直,眼中充满希冀。
“去你妹的……”两人大笑起来。
“其实我有办法帮你搞定她,就看你想不想了,”姜沅对梵高眨眨眼。
“不说这个了……”梵高说道。
姜沅笑笑,没说什么。
“酒呢?再来点喝的怎么样……”梵高点上一支烟。
“正有此意,”姜沅往柜台后走去。
“不不不不不,”梵高阻止他,然后目光看向柜台上的土陶罐子。
“你确定?”姜沅说道。
“有时候我的好奇心很强,”梵高点头。
“我不会说好奇心会害死猫,你不是猫,这酒也害不死人,”姜沅笑眯眯的看着对方,“不过……它有一些副作用……”
“好的坏的?”梵高问到。
“难说,因人而异……”姜沅摊开手。
“那我更要尝尝了,”梵高说道。
姜沅脸上露出很痞的笑容,食指举起来点点梵高,然后走进柜台拿出白酒杯,摆到桌子上。
“拿三个杯子搞什么?”梵高问他。
推拉门滑动的声音代替他做出了回答。
青桐站在门口,面色苍白满带疲态,一只手紧紧抓着门框,好像在尽力的避免被身后的黑暗吞噬进去。
梵高“嚯”地站起身,椅子差点因此而翻倒。
“怎么了,青桐!”他快步走到门口,很自然的轻轻握住她垂在身侧的左手。冰凉、干爽、柔软。
“我很累,不想再走……”她微微的缩了一下手,但随即一身都放松下来,任由梵高牵引着她走进屋内坐下。
“欢迎您的再次光临,美丽的女士,”姜沅用有些怪异的腔调说着。
梵高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快点倒杯热水来!”
“不要水,我想喝酒……”青桐看了看梵高,后者脸上微红,装着拿烟盒松开了一直握着的手。
“来一支?”梵高把烟盒递到她面前。
她犹豫了一下,拿起一支烟,梵高给她点上,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猛的咳嗽起来,但这让她的脸上有了一些血色。
“酒比这个东西好……”她止住咳,说道。
梵高接过她的烟,摁熄,然后看向正饶有兴趣打量着青桐的姜沅。
“青桐妹子,你稍坐一会儿,我去准备几碟下酒菜。”姜沅走进后厨。
桌旁剩下梵高和青桐。他看着她,而她看着桌上的酒杯,两人都不说话。
听着厨房里菜刀笃笃笃的声音,梵高深吸一口气,决定打破沉默。
“你遇到了麻烦,是吧?”他说,语气尽量的装作随意。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
“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帮你。”梵高说
,然后他略微踌躇了一下,“你遇到了麻烦,你也没有地方可去,你谁都不认识,在这个你们叫做原祖之地的世界,我是你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对吧?”
青桐漠然不语。
“如果……”梵高又顿了顿,“如果你愿意,可以去我家,有一间卧室一直空着……”
青桐不再研究桌上的酒杯,抬起头,满是倦意的目光投射到梵高脸上,如同之前搭车时那样,仿佛一直看穿了他的整个身体。
“床铺干净吗?”她说,然后笑起来,那笑容像随风到处飘荡的轻云,飘到人的身边,渗入人的全身每一个毛孔。
“姜沅,快点行不,我们需要酒和菜!”梵高感到脸上发烧,于是吆喝起深夜面馆的老板来。
“来啰来啰……”姜沅笑呵呵的从后厨屁颠屁颠的钻了出来。
烟熏豆腐干,盐水毛豆角,卤猪头肉,酱香牛舌,四色小菜摆上了桌子,姜沅站在桌边,不好意思的搓搓手,看看梵高,再看看青桐。
“老姜,你干嘛?还打算要小费不成?”梵高说道。
“不是,我是想问你们,喝什么酒?”姜沅笑笑。
“就它们。”梵高不满的皱眉看着姜沅。
“好吧……”姜沅走到柜台前,好似对待小孩般的轻轻抚摸那几个罐子。
“这个里面装的酒,我给它取名‘醉生梦死’,”他拍着第一个罐子,“对,就是欧阳锋的嫂子托黄药师带给他的那坛酒,这整个故事都是我讲给墨镜王听的。”
梵高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你喝了这酒,我可以保证你能够忘掉你想忘掉的任何事情。”姜沅对着桌边二人眨眨眼,“但如果你已经失忆,这酒会有反过来的作用……”
然后他抚摸着第二个罐子,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曾经有一个好友,在他醉死之前,写了这么一段话,‘陌上发花,可以缓缓醉矣,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为了纪念他,我给这酒取名‘陌上花’。”
“你那个朋友,是不是姓古?”梵高说。
“对,”姜沅点头,“喝了这酒,你可以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杀最狠的人……”
“好吧,”梵高耸耸肩,“那下一罐呢?”
“岁月悠悠,衰老仅及肌肤;抛却热忱,颓废必至灵魂。忧烦,惶恐,丧失自信,定使心灵扭曲,意气如灰。”姜沅摇头晃脑作学究状,“这酒,叫做‘白日歌’,能让你对这世间万物生灵的好奇与热忱常驻心间,永远不失青春之活力。”
“这个可以有,”梵高点点头。
姜沅的目光看向最右边的罐子,清了清喉咙。
“我可以给大家唱首歌吗?”他说。
“这家伙声音不错,”梵高对青桐说,她含笑不语。
姜沅拿起一支竹筷,再取来一个酒杯,以筷击盏,作歌。
“浪子三唱,不唱悲歌。”
“红尘间,悲伤事,已太多。”
“我且为君歌一曲,劝君休要把泪流。”
“人间若有不平事,纵酒挥刀斩人头。”
平铺直叙的调子,在姜沅沧桑古朴的吟唱中却带着摄人心魄的魅力。
歌罢,姜沅
闭上眼,再睁开。
“这酒,单名一字曰‘斩’……”
“歌好,词爽,人亦妙,当浮一大白!”梵高说道,“请不要再吊我们胃口了,上酒吧……”
“好的,那么你们想喝哪一种呢?”姜沅说。
梵高转头看青桐。
“我想喝‘醉生梦死’,”她微笑着说。
“如您所愿,美丽的女士……”姜沅又看向梵高,“那么这位一脸傻逼样的先生呢,您要喝哪一种酒?”
“傻逼先生表示,每一样酒他都想尝尝……”梵高说。
姜沅面上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青眼向天白眼向人,说道:“我怎么就瞎了眼,交上你这么一个贪得无厌的朋友啊!”
梵高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青桐在一边安静的坐着,脸上微带笑意的看着我俩。
“好吧,既然你坚持要这样,我们就玩大一点,”姜沅耸耸肩,“我给你调一杯中式鸡尾酒吧,敢吗?”
“你今天废话忒多,”梵高说。
姜沅拿过青桐的酒杯,走到装着“醉生梦死”的罐子前。红布包裹的软木盖子打开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气味刹时弥漫了整个屋子。
梵高无法形容这是什么味道,因为诸如甘冽、醇香、辛辣、馥郁之类的形容词都不能对此加以准确的定义。他几乎不能肯定这是否算是酒的香味,他甚至开始怀疑世上究竟还有什么东西能散发出这样的味道。
梵高转头看青桐,满意的发现在她的脸上有着和他一样的疑惑。然而他注意到她的双目中还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悸动。
琥珀色的酒液从酒提中倾泻入杯子里,姜沅把杯子放在青桐面前。
青桐闭上眼,胸膛明显的起伏,呼吸急促的使劲嗅着酒香。
姜沅伸手去开第二个罐子。
“够了,姜沅!”青桐大声的喊道,然后她意识到有点过于激动,于是压低声调,转头对梵高说:“这些酒非常的珍贵,而且不适合混杂来喝……”
“唔,你怎么知道?”梵高笑着问她。
“你知道我知道的”她没有多作解释。
“无妨的,青桐妹子,”姜沅微笑,“我这兄弟体质特棒,最多不过醉个一两天而已……”
“但是……”青桐还想说。
“他跟你不同,放心吧……”姜沅说着,一边从柜台里拿出高脚杯来。
“没事的,青桐。他可不会整我恶作剧的,”梵高也附和着说。
姜沅闻言,转头对梵高一笑,表情有些怪异。
他从“醉生梦死”中打出一小提酒液,注入杯中,然后依次打开其他三个罐子,“陌上花”、“白日歌”、“斩”的奇异酒香飘散在空气中,彼此交错纠缠,很快融合成了一股令人惊心动魄的气味。
绝世锋刃淬火而出的凛冽,橡树嫩苗破开土壤的生机,惊涛拍岸的前赴后继,红炉点雪的恍然顿悟,天玄地黄的深邃无边,种种印象融合在这股气味中,然后随着四种酒液的注入,高脚杯中氤氲出浓浓白雾,姜沅剧烈的摇动酒杯,没有一滴酒液溢出,只有这白雾蒸腾,迅速弥漫在整个屋子里,三个人的面容在烟雾中变幻不定,仿若梦境。
“你会惹出大麻烦,姜沅。”青桐转头看了看推拉门,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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