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息壤之盟

　　

<p>秦王荡少年心性，甘茂尚未回国，便派出使者，前往韩国宣战。秦王荡在国书中，对韩王仓用词刚烈，完全没有把韩国放在眼中。</p>

<p>秦王荡在国书中放言，韩国不借道秦国，秦国就用武力杀出一条血路。秦王荡还放出狠话，只要秦、韩开战。</p>

<p>秦国攻破宜阳只需要一个月。抵达新郑，只需两个月。秦国灭亡韩国，只需三个月足矣。</p>

<p>五日后，甘茂出使魏国回到秦国。</p>

<p>秦王荡以最高礼节，亲自率领大臣在咸阳宫外迎接他，欣喜道：“甘茂，你可总算回来了，等得寡人好苦。寡人为你挑选出精兵五万，只等待你出征。”</p>

<p>甘茂思之，原来王上在他出使魏国这段时间，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领命道：“臣，不辱王上使命。”</p>

<p>“好。”秦王荡取出调兵虎符，当着文武大臣的面，递给他道：“这是调动大军的虎符。”</p>

<p>甘茂高举双手，接过虎符。</p>

<p>秦王荡上前拍着甘茂的肩膀，笑道：“寡人提前准备好庆功宴，等着你凯旋归来。甘茂，明日一早，你率领大秦锐士，好好替寡人教训韩国。”</p>

<p>甘茂见王上性子太急，也没有让他准备出征的相关事宜，苦笑道：“臣，领命。”</p>

<p>“明日，寡人亲自前来为你送行。”秦王荡早已经等不急车通三川，以观周室，问鼎中原。他的双眸已经看到了秦国锐士攻破宜阳，亲临周室的盛况。  </p>

<p>天气早已入秋，五万秦军集结在渭河北岸的郊野上纵横成列，排兵布阵。五万秦军将士的皮甲上，浸染了一层寒霜。兵戈林立如林，将士屹立不动。在晨阳的映照下，兵戈散发出寒冷夺目的光芒。</p>

<p>秦王荡在众武将的陪同下，意气风发登上高台，检阅秦国三军将士。此次，也是秦王荡第一次以如此大的规模检验自己的将士。自从秦惠王甍逝，秦国内外交困。先是韩、魏、齐、越、楚五国来秦，接着蜀中陈庄叛乱，义渠死灰复燃。</p>

<p>如今，秦国摆脱了内外交困的局面。秦王荡亲自检阅三军，一是为了了解自己三军将士，宣言自己至高无上的的权利。二是为了增加三军士气，以壮秦国国威。</p>

<p>秦王荡身穿将服，在晨阳的映衬下，宛如天神一般。秦王荡凝视着大秦三军将士，拔出长剑，斗志昂扬地说道：“众位将士，寡人等着你们凯旋归来。大秦万岁。”</p>

<p>三军将士，齐声高呼，“王上万岁，大秦万岁。”</p>

<p>三军雷霆之音，弥漫山谷，久久不能消散。</p>

<p>秦王荡长剑向前一送，声若洪钟，“出征。”</p>

<p>甘茂朗声道：“出征。”</p>

<p>秦王荡见三军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上，方才领着文成武将返回咸阳。秦王荡正在处理国政，忽闻，攻韩大军副将向寿求见。</p>

<p>秦王荡放下手中竹简，匆匆走出内殿，来到外殿，急色问道：“三军开拔攻韩，你身为出征副将，不统兵攻韩，怎么回来了。”</p>

<p>向寿见王上发怒，答道：“左丞相率领五万大军，行走了三十里，便驻扎下来，不往前走了。”</p>

<p>秦王荡脸色怒意渐甚，冷声道：“甘茂为何让大军停止不前。”</p>

<p>向寿迟疑片刻，答道：“左丞相说不能攻打宜阳。”</p>

<p>“不能攻打宜阳。这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寡人吗？”秦王荡脸色僵硬，低沉道：“寡人已经向韩国宣战。国人也知道，寡人征伐韩国。五万大军已经开拔，出了咸阳。左丞相却告诉寡人不能攻打宜阳。”</p>

<p>向寿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接话，低头不语。</p>

<p>“天下诸侯会如何看待秦国。韩王会如何讥讽寡人。寡人如何在国人面前立威。”秦王荡一口又一口喘着大气，喝道：“你去告诉甘茂，不能更改攻韩的政令。命令大军，择日出发，不得延误，否则军法处置。”</p>

<p>向寿低声道：“左丞相对臣说，除非王上亲自训话，命他攻韩。”</p>

<p>“什么。”秦王荡胸膛剧烈起伏，“甘茂要寡人亲自去，方才攻韩。”</p>

<p>向寿点了点头，“正是。”</p>

<p>任鄙见气氛诡异，忙道：“王上，左丞相赞成攻韩。如今，左丞相按兵不动。也许是左丞相有什么话要跟王上说。”</p>

<p>秦王荡想了片刻，平息心中地愤怒，“甘茂替寡人出使魏国，离间韩、魏。甘茂刚归国，寡人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p>

<p>任鄙接话道：“左丞相出兵太急，想必是有什么话还没有说。请王上前去，听听左丞相说什么。”</p>

<p>秦王荡凝视之任鄙，吐出一口气，“也罢！寡人就去问责甘茂，为何反悔不攻韩。甘茂要是不给寡人一个合理的解释。寡人一定降罪于他。”</p>

<p>秦王荡和任鄙、孟贲、向寿等人，率领一千精锐，风尘仆仆走出咸阳。秦王荡尚未赶至甘茂驻军大营，便见甘茂一人一骑正在等待他。</p>

<p>秦王荡上前兴师问罪道：“左丞相是你鼓励寡人出函谷、伐宜阳、定三川，车通周室，问鼎中原。也是你出使魏国，离间韩魏同盟，告诉寡人，伐韩可行。寡人精挑细选五万将士，向韩国宣战。中原诸侯和国人都知道寡人攻韩的消息。你却告诉寡人，韩国不能打，宜阳不能攻。”</p>

<p>甘茂平静地答道：“王上，臣有话要说。”</p>

<p>秦王荡怒气难消，质问道：“你想说什么。”</p>

<p>“臣给王上讲两个故事。”</p>

<p>秦王荡心急如焚，哪有心情听甘茂将故事。</p>

<p>甘茂语调平稳，没有丝毫紊乱，“臣，要讲的第一个故事…曾参杀人。”</p>

<p>曾参杀人，这个故事是说有个与曾参同名的族人杀了人。</p>

<p>有人向曾子的母亲说，曾参杀人了。曾子的母亲闻言说，我的儿子是绝对不会去杀人的。  没隔多久，又有一个人跑到曾子的母亲面前说，曾参真的在外面杀了人。曾子的母亲仍然不去理会。她还是坐在那里不慌不忙地穿梭引线,照常织着自己的布。又过了一会儿，第三个报信的人跑来对曾母说:曾参的确杀了人。曾母心里骤然紧张起来。急忙扔掉手中的梭子，端起梯子，越墙逃走了。</p>

<p>秦王荡自然听出这个故事背后的含义，问道：“甘茂，你是想用曾参贤德,用他母亲对他信任,来告诉寡人，什么叫三人成虎吗？。”</p>

<p>甘茂也不接话，垂首不语。</p>

<p>秦王荡见他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问道：“你的第二故事呢？”</p>

<p>“魏国名将乐羊攻伐中山。”甘茂不知王上是否真的听进去了自己话中的含义，续道：“魏文侯以乐羊为将，攻伐中山。乐羊之子乐舒在中山国为相。乐羊攻打中山不利，魏国大臣向魏文侯谏言说乐羊有谋反之心，并例出很多罪证。”</p>

<p>秦王荡见他说着，又停了下来，脸色阴沉，“你继续说，寡人在听。”</p>

<p>甘茂又道：“魏文侯听了大臣的意见，但对大臣的意见置之不理。三年后，乐羊攻克中山，回到魏国。魏文侯奖励了他的功德，随后打开三个箱子，箱子里面的文书堆积如山。”</p>

<p>任鄙问道：“左相那三个箱子装的文书是什么。”</p>

<p>“魏文侯指着箱子里面的文书，让乐羊看。乐羊拿起文书观看，见文书内容一致，都是说他通敌叛国。”甘茂有意停顿下来，察看秦王荡的神色，又道：“乐羊看后，战战兢兢说，魏国能够攻下中山，实乃君上之功。若不是君上用人不疑，臣是绝不能攻下中山的。”</p>

<p>秦王荡明白了甘茂想要表达的意思，“甘茂，你是想要寡人成为魏文侯，不要成为曾参之母。”</p>

<p>“韩国宜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宜阳为县，其实是个郡。宜阳韩城曾是韩国的国都。此次攻韩国，伐宜阳，山高路远，必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甘茂有意停顿一下，“臣久攻不下韩国，大臣又会如何。”</p>

<p>秦王荡琢磨这句话，对方之言，明显是信不过他，“他们会如何，你直接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p>

<p>甘茂道：“大臣见我久攻不下韩国，必然会有很多大臣，谏言王上，让我撤军。”</p>

<p>秦王荡道：“寡人不听他们说的就是。”</p>

<p>甘茂咧嘴一笑，似乎对秦王荡这个答案，早就猜到了，愁道：“一开始，王上会支持臣，对大臣之言置之不理。随着时间推移，战事持久，谏言反对攻韩的人多了，王上也会质疑臣的能力。”</p>

<p>任鄙见甘茂这句话，不是说秦王荡糊涂，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p>

<p>秦王荡不动声色地问道：“甘茂，你是信不过寡人攻韩的决心。”</p>

<p>“非臣信不过王上。譬如曾参之母，虽然贤德，但三人之后，也相信自己儿子杀了人，逾墙走匿。”甘茂见秦王听进去自己的话，又道：“我没有曾参之贤，王上对我的信任没有曾母对曾参的信任度高。如果我率军攻宜阳，久攻不克，朝中大臣诋毁我，王上也必然对我生疑。”</p>

<p>秦王荡闻言，心里总算弄清了甘茂为何突然不攻打韩国的原因。秦王荡明白，甘茂不是惧怕韩国，也不是他军事能力不够。而是他想要知道秦王荡，攻打韩国下了多大的决心。秦王荡若不消除甘茂心中顾虑，不表明自己攻韩的决心，甘茂也不会出兵攻韩。</p>

<p>秦王荡只有成为魏文侯那样的明君，打消甘茂心中的重重顾虑。君臣相知，才是攻破韩国宜阳的必要条件。</p>

<p>“甘茂，你是害怕寡人攻韩意志不坚定吗？寡人不听大臣的谏言就是。”秦王荡见他无动于衷，又道：“今日，寡人就当着众将士的面，和你立下盟誓。”</p>

<p>秦王荡往前走了几步，高声道：“出函谷、伐宜阳、定三川、车通周室，问鼎中原。此志，永不改变，誓死不悔。不破宜阳，不通三川，车抵周室，以观九鼎。寡人绝不撤兵。”</p>

<p>甘茂并不相信秦王荡说的话，也不做声应答。</p>

<p>“寡人今日就在息壤，当着众将士的面，与你盟誓。”秦王荡敏捷地拔出腰中的短剑，高喝道：“来人，拿酒来。”</p>

<p>侍者端上一盏美酒，高举过头颅。</p>

<p>秦王荡用手中的短剑，轻轻一划手指，鲜血滴在酒樽之中。</p>

<p>秦王荡端起酒樽，对着三军将士，朗声道：“寡人在息壤与左丞相立誓。秦国不破宜阳，不通周室，问鼎中原。寡人绝不撤兵。”</p>

<p>甘茂见王上在息壤立誓，态度坚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秦王荡能够放下身段立誓，也给了甘茂攻打韩国的理由。秦王荡以国士之礼，对待甘茂。甘茂以应该以国士之礼，回报秦王荡。甘茂对着秦王荡拜了三拜，转过身面对三军将士，感激涕零道：“臣再此地立誓。不破宜阳，不通三川，问鼎中原。不助王上实现霸业。臣绝不撤兵，亦不归秦。”</p>

<p>任鄙见状，大呼道：“秦国万岁，王上万岁。”</p>

<p>三军将士齐声高呼，“秦国万岁，王上万岁。”</p>

<p>任鄙又道：“秦国必胜。”</p>

<p>众人也齐声高呼，“秦国必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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