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宜阳之战
<p>秦王荡与甘茂在息壤盟誓，不破宜阳，不通周室，不问鼎中原，誓不退兵。息壤之盟，这是君与臣之间的盟誓。君想要展示兼并天下的雄心壮志，臣想要匡助君，建立不世功勋。</p>
<p>君臣之间为了共同的目的，达成协议。</p>
<p>息壤之盟后，甘茂整军，攻伐韩国。此战，是甘茂成为左丞相兼上将军第一战，只许成功，不能失败。甘茂以摧枯拉朽之力，攻入韩境，不到五日，攻破宜阳西边的门户临阳，秦剑兵峰直指宜阳。</p>
<p>韩王仓在新郑，忽闻秦军攻破临阳，剑指宜阳。在大殿之上，神色不安地来回走动。他本以为秦国兵峰直抵宜阳，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怎么也没有料到，秦人只用了不到五日。韩王仓不得不面对眼前的事实，发出感叹道：“秦剑果真锋利。”</p>
<p>一人道：“王上，秦国不到五日，兵临宜阳，足以证明秦人势大。我们不能与之争锋。”</p>
<p>韩王仓沉着脸问道：“你有何高见。”</p>
<p>那人道：“我们不是秦国的对手。我们不如向秦国求和，打开宜阳，借道秦军。秦王想车通周室，以观巩、洛之地。我们就成全秦王。”</p>
<p>“寡人借道给秦王，颜面何存。”韩王仓沉着脸训斥道：“秦国扬言三个月灭了韩国。秦国如此小看韩国，蔑视寡人。这个恶气，寡人岂能忍。”</p>
<p>那人战战兢兢问道：“王上打算和秦国开战？”</p>
<p>韩王仓，眸色锐利，毫无胆怯，“寡人和秦国的较量才刚刚开始。”</p>
<p>又一人道：“王上，秦国不到五日，兵临宜阳，足以说明秦国势大，我们...”</p>
<p>韩王仓瞪着那人，讥讽道：“寡人也不至于一战落败，而被吓破了男儿的肝胆。大丈夫立于世，岂能无铮铮傲骨。”</p>
<p>“秦国势大，我国势弱。争锋相对，不利于我国。王上，请三思。”</p>
<p>韩王仓痛斥道：“秦国欺我久矣，秦王荡也是傲慢无礼，目中无人。韩国虽弱，也不至于怕了秦人。今日，寡人若选择忍，而向秦国求和。明日，秦国就会更加轻视韩国。”</p>
<p>“王上…”</p>
<p>韩王仓见这些人被秦国吓破了胆色，怒喝道：“我们和秦国已经开战，就要血战到底。何人胆敢言和，乱三军士气，杀无赦。”</p>
<p>此战，不仅是秦国和韩国之争。也是他和秦王荡第一次正面上的军事交锋。</p>
<p>那日，他离秦归韩，秦王荡对他说的话，余音绕耳，岂能忘记。这几年，韩王仓内修国政，立志图强，重启申不害变法；外交好诸侯，就是为了这一天。</p>
<p>这一天，他等了四年。</p>
<p>秦国兵峰直指宜阳，表面上是为了窥探周室，以夺九鼎。秦王荡攻宜阳，定三川，车通周室，也是为了向天下诸侯展示自己有心染指中原，成为诸侯伯长的壮志雄心。</p>
<p>韩王仓决意殊死抵抗，他不仅是向秦国表明自己不容欺凌的态度。同时也是向中原诸侯表明，韩国疆土不足千里，但绝不是一个他人可以任意欺负的国家。</p>
<p>......</p>
<p>韩国建国之时，定都平阳。为了东扩疆土，攻伐郑国，迁都宜阳。宜阳韩城也曾是韩国都城。</p>
<p>韩景侯时，为了与楚国争颍汝之地，兼并郑国，又将国都迁往阳翟。韩哀侯趁着郑国内乱，攻克了郑国的阳城，随后通过多次进攻消灭了具有悠久历史的郑国，国力迅速上升，奠定了战国七雄的地位。韩国灭了春秋小霸王之称的郑国，又将国都迁往郑。</p>
<p>平阳---宜阳韩城---阳翟---新郑，韩国都城的变迁，也象征着韩国崛起、图强图霸之路。也奠定了韩国在战国时代，七雄的地位。</p>
<p>韩国建国之初，实力不如齐、楚，也比不过魏、赵。但韩国交好魏、赵，应对诸侯。其实力是胜于秦、燕。</p>
<p>尤其是河西一战，魏武卒大破数十万秦军。秦国是何其孱弱。韩国跟随赵、魏，东征西讨，开疆拓土。</p>
<p>韩国领土由三部分组成，即上党、南阳、新郑，宜阳是联结三地的枢纽。宜阳名为县，实为郡，积聚上党、南阳两郡财富，也是韩国的军事重镇。尤其是这里有良弓劲弩尽出韩的铁矿。</p>
<p>宜阳也是韩国西部屏障。秦取宜阳，韩国被拦腰斩断，断为三，国力必会大衰。</p>
<p>秦得宜阳，可以挟二周北攻燕、赵，东伐魏、齐，南伐宛楚。</p>
<p>秦王荡以甘茂为将，提兵远征，染指中原。</p>
<p>宜阳之地，对韩国军事和战略以及地理位置意义重大。</p>
<p>秦王荡势在必攻，韩王仓势在必守。秦王荡和韩王仓两人之间，各不相让，势必要分出一个高下。宜阳之战，将会血流成后，尸骨堆积如山。</p>
<p>韩将公叔婴和韩鹏站在城楼上，俯视着城外密密麻麻的秦军将士。</p>
<p>公叔婴指着气势恢宏的秦人，问道：“大司马，秦人西来，士气旺盛，我们该怎么打。”</p>
<p>韩鹏阴冷地眼神说道：“固守不出。”</p>
<p>公叔婴问道：“秦人若挑衅我等，又当如何。”</p>
<p>韩鹏坚定地答道：“置之不理。”</p>
<p>公叔婴想了想了，问道：“秦人挑衅我们，我们置之不理，会不会堕了男儿之气。秦人西来，立足未稳，我们发兵攻打他，便可以驱逐秦人出境，收复秦人占领的山河。”</p>
<p>韩鹏摇了摇头道：“将军有所不知。秦人锐士所向披靡，绝无虚言。我曾和秦人多次交手，自然知道秦人的战斗力。”</p>
<p>公叔婴看着韩鹏，问道：“秦人真的那么让人害怕。”</p>
<p>韩鹏回忆往昔，“函谷关一战，秦国击破五国；修鱼一战，我国联合魏、赵，也被秦国击败。如今，秦国南拓巴、蜀；丹阳破楚，取其汉中；濮水之边，击败齐国。秦国的战斗力不容小觑。”</p>
<p>公叔婴看着城楼下的秦军，问道：“我国远不及，齐、楚。秦人攻我，我们又该如何迎战。”</p>
<p>韩鹏居高临下注视着秦人，平静道：“我们要想战胜秦军，只能倚靠宜阳城高池阔。宜阳城内粮草充足，守备完善。我们凭借宜阳的地势，守半年是绝对没有问题的。”</p>
<p>公叔婴道：“固守自然不错，但不能击退秦军。”</p>
<p>韩鹏眉头一皱，“秦人扬言三个月灭了韩国。我们若能在宜阳城，抵御秦军三个月，便能破了秦军的谎言。沉重打击秦军的嚣张气焰。”</p>
<p>公叔婴咒骂道：“是啊！秦人好生狂妄，妄图三个月灭了我国。”</p>
<p>“我们就受三个月，破了秦人嚣张的气焰。”韩鹏又道：“甘茂提兵远征，国内又有诸多秦臣掣肘。秦国大臣见攻韩日久，必会心生疑虑，让甘茂撤军。甘茂撤军，士气必定受挫。我们全线而击，何愁不破秦军，何愁不能收复疆土。”</p>
<p>“好。”公叔婴道：“一切听大司马命令。”</p>
<p>韩鹏注视着城外的秦军，脸色充满担忧，“公叔将军，秦军势必会猛烈攻城。第一战十分重要，我们只能胜，不能输。”</p>
<p>公孙婴神情十分放松地说道：“大司马不是我小看秦军。秦军这点兵力想要硬攻，拿下宜阳城，简直是痴人说梦。我们也正好让秦人见识一下，韩国的弓弩之威。”</p>
<p>韩鹏呼出一口冷气，叮嘱道：“公叔将军，不可大意。我们的对手是甘茂。”</p>
<p>公叔婴问道：“甘茂乃何许人也。”</p>
<p>“公叔将军有所不知。”韩鹏神情紧张道：“秦王荡继位，蜀中陈庄叛乱。秦王荡力排众议，不启用司马错等人入蜀平叛，反而任用尚未军功的甘茂。”</p>
<p>公叔婴嘲笑道：“司马错是秦国攻灭巴蜀的功臣，秦王荡竟然弃之不用，岂不是糊涂。”</p>
<p>韩鹏眸色深沉，“不仅公叔将军认为秦王荡糊涂，我也是这样认为的。”</p>
<p>公叔婴道：“司马错第一个攻灭巴蜀，为秦国立下赫赫战功。司马错对巴蜀之地熟悉。秦王荡任用司马错平定巴蜀，才是最佳的人选。”</p>
<p>“司马错是平叛的重要人选。但并不是除了他，就没有其他人能够平定巴蜀叛乱。”韩鹏看着秦军主帅站立的位置，“秦王荡选择甘茂，正因如此。”</p>
<p>公叔婴冷静想了想，问道：“甘茂没有战功，在秦国也不是显赫的家族。秦王荡为何会选择无战功之人去平定。”</p>
<p>“只能证明秦王荡是少年英主，甘茂统兵之能，不弱于司马错、嬴疾。”</p>
<p>“甘茂有何统兵之能。”</p>
<p>“甘茂入蜀平叛，用自己的智谋和胆识诛杀叛乱之人。蜀国也没有发生动乱。秦王荡以他为左丞相兼任上将军，负责对外攻伐之事。此次，秦王荡命他来攻我国，而不是身经百战的秦将嬴疾。足以见得，甘茂的谋略的军事能力不弱秦将司马错、赢疾。我们要时刻小心啊！”</p>
<p>公叔婴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宜阳之战，势必会相当惨烈啊！”</p>
<p>韩鹏重新振作精神，斗志昂扬，“即便我们的对手是甘茂，也不能堕了韩氏男儿的热血。公叔将军，我们就放开手脚和秦军一战吧！”</p>
<p>公叔婴朗声道：“好。城在人在，城毁人亡。”</p>
<p>甘茂兵临宜阳城下，面对这座高大的城池，着实令他头疼。素闻‘韩东有巩洛、成皋之固，西有宜阳、长阪之塞。’今日见之，果真如此。如何攻破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成为了甘茂面临的第一道困难。</p>
<p>甘茂也清楚的认识到，不破宜阳，他便不能迎接秦王车通三川，问鼎中原。果真如此，秦臣也会向他发难。他也难能在秦国的朝堂立足。</p>
<p>此刻，不知道有多少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话。此战若胜，他再建不世之功，不仅在秦国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他也能扬威名与天下诸侯。</p>
<p>如果败了。自己空负一身才华，也只能眼睁睁望着别人青云直上，自己再难出人头地。甘茂出了一口冷气，他不能想象会有如何凄惨的结局。</p>
<p>生逢乱世，大好男儿岂能不建立功名，甘愿平庸一生。为今之计，他只能胜，不能败。他相信，他人可以建立万世功名，而自己会生不逢时，庸庸碌碌。一定要在冬至来临之前，攻破宜阳。否则，战事拖下去，战局不利于秦国。</p>
<p>为今之计，唯有速战速决，以秦国虎狼的威名，击溃眼前的守军。</p>
<p>甘茂不在犹豫，果断对宜阳发起第一波进攻。</p>
<p>公叔婴和韩鹏见秦人来攻，充分发挥自己的地利和弓弩的优势，抵制秦军强烈的进攻。秦军倒下一波，后一波仍然前赴后继。第一战，对着夜色的来临，总算告一段落。此战，秦军阵亡了两千士卒，而韩国阵亡不足五百。</p>
<p>接连一个月，甘茂多次发动攻击，都被韩军击退。甘茂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韩军会有如此的战斗力。他也每料到自己没能在冬至之前，攻下宜阳。</p>
<p>如今冬季已至，宜阳巍峨不动，秦军却阵亡上万。面对如此战果，甘茂信心大为受挫。</p>
<p>围城又过了三个月，秦军断绝了城内水道、以车攻城、以火攻城门，城墙下挖掘地道。韩军却在城蹦处以巨木为栅，以弓弩为辅，击杀秦军。地道出以火烧、弓弩射杀秦军无数，击退秦军猛烈的进攻，守住了宜阳孤城。</p>
<p>宜阳之战，从秋末打到了冬末，秦韩双方双方仍然没有分出胜负，战事惨烈。秦韩双方伤亡惨重，尸体堆积如山，尸臭四处弥漫。若非冬至天气寒冷，否则军中引发瘟疫。秦韩两方的双亡不知又会增加多少。</p>
<p>秦王荡见甘茂久攻不下韩国，秦国国内大臣皆进言道：“秦师疲惫，不撤回，恐有变。”</p>
<p>秦王荡相信甘茂不会令他失望，对大臣之言，置之不理。很快第二个坏消息，又传到了咸阳。楚王以景翠为将，率兵十万助韩，对秦国形成了强大的军事压力。</p>
<p>秦王荡闻言大惊，问道：“楚国助韩攻我，我们该怎么办。”</p>
<p>嬴疾沉思少许，答道：“事到如今，我们只有撤回远征的大军。否则，楚国插手，远征大军危矣。”</p>
<p>秦王荡心有不甘地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法。”</p>
<p>嬴疾叹道：“我们攻打韩国，从秋天打到了冬天，如今春天将至。劳师远征，秦师疲惫，我们攻不下韩国，不撤回远征大军，恐怕会有变故。”</p>
<p>秦王荡问道：“有没有办法离间韩、楚联盟。”</p>
<p>嬴疾道:“丹阳、蓝田我们打败楚国，占据了楚国汉中等地。楚国正愁没有机会和我们交手，收复失地。我们想要离间楚、韩两国，实在有些难。”</p>
<p>秦王荡迫于大臣的压力，只好下令，让甘茂搬师回国。</p>
<p>甘茂攻伐宜阳，已有四个月，如今宜阳屹立不动，而秦军折损过半。当他得到秦王荡撤军的诏书时，攻韩拔宜阳的信心动摇，也想半途而废。</p>
<p>甘茂召集部将，展示了秦王命他撤军的命令，无奈道：“诸位，攻韩不利，是我一个人的罪过。王上命我等撤军，我们撤军吧！”</p>
<p>向寿大呼道：“左丞相不可。”</p>
<p>甘茂目视着他，问道：“攻伐韩国数月无果，我军折损过半。楚国也助韩攻我，我们在不撤军，恐有全军覆灭之险。”</p>
<p>向寿道：“楚国虽然以景翠助韩，但是楚韩两国都心存疑虑，互相观望。我们只要派出一名使者前往楚国，以汉中之地赠给楚国。楚、韩联盟定会瓦解。”</p>
<p>“秦、楚结怨已深。岂会助我击韩。”甘茂叹道：“张仪若在就好了。”</p>
<p>向寿也知甘茂撤军，心有不甘，又道：“你客居秦国为相，领兵出征，尚无战果。国内反对你的人，便会联合起来，攻击你。这些人说你攻不韩国是因为和韩相交好。他们给你冠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不但你的性命难存，也会牵连的家族。”</p>
<p>甘茂，问道：“宜阳久攻不下，为之奈何。”</p>
<p>“乐羊攻伐中山用了三年，证明了自己忠君爱国。”向寿见甘茂神色微动，不在如刚才那般沮丧，“为今之计，你也只能背水一战，攻破韩国，帮助王上实现车通三川，问鼎中原的大业。”</p>
<p>甘茂权衡利弊，一扫心中颓废之势，“为今之计，唯有如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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