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怎么睡得着的
江如鸣当时第一个想法是,如果施启咨也在做梦,那他也太惨了,梦里还在工作。
她先是摇头叹息了一下,然后才开始左右观察着周围环境。
这是一间……卧室。
一间明显是两个人住的卧室,拖鞋、水杯都是两个人的,甚至床两边分别摆着不同的充电插头。偌大的一个书桌一分为二,一边摆着一个电脑,周围堆满了杂物。
江如鸣很快认了出来,其中一个电脑是自己的,而施启咨正穿着很居家的同款短袖裤子、踩着棉拖鞋坐在另一台电脑前开会,电脑屏幕上是视频会议的画面,有好几个人在一齐说话。
江如鸣只能听见外放的电脑传来激烈的讨论声,“对方要求全国产化硬件,我们的测试成本本来就大大增加”、“上回直接烧了两块板子,一块就几万的成本价,真没办法了”、“施总,我手底下的人都加了一周的班了,大家总不能都耗死在这儿吧”等等,争吵不已。
她向前走了两步,看到了施启咨的侧脸,发丝没打理过,罕见地柔顺垂下。但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妙,眉头紧皱地扶了扶额头。
说实话,江如鸣听着他电脑里传出的声音,真心觉得他烦是应该的,换她也得愁的慌。
她猜测这个梦里……施启咨应该是她的男朋友?
不过自从知道她梦里的人其实也在跟她做一样的梦之后,她就不太能直视梦里的人物了。
有种很别扭的感觉。
因此她没有凑近施启咨,只是自己叉着腰靠在离施启咨很远的墙边,琢磨着怎么平静度过这最后的二十天。
根据提示,她要在十二点之前睡着才能结束梦境,而现在……
江如鸣看了眼墙上的钟,发现现在才九点多一点。
哇哦,说实话,她觉得这个梦也太简单了。她只要给自己喝一点酒,从现在开始躺在床上听点催眠音乐,躺三个小时怎么都会困的,毫无难度。
最好的地方是,这听起来丝毫不需要跟施启咨有交集。
挺好的。
江如鸣说做就做,转身出去想去找点酒喝。但走出卧室门的那一刻,她忽然愣住了,因为她看到了一间很眼熟的客厅。
说眼熟也不尽然准确,因为客厅大小和陈设都不一样,但总体上的视觉呈现却与之前梦到李闻疏时的那间客厅很像,尤其是那扇大窗户,完整地映出了她的影像。如果是白天,那么可以想象到屋子里一定阳光灿烂。
是她最喜欢的装修配置。
江如鸣歪了歪头,觉得大概是系统每次都按照她的喜好搭建的,因此只是想以后赚钱了买房子一定要一扇一样的大窗户。
厨房里很干净,一看就知道每天都有人收拾。她打开冰箱,一下子就被冰箱里整整齐齐分门别类放好的密封食材、密封酱料、水果、饮料给惊到了。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收纳盒不知道得是多有耐心的人收拾出来的。
但,她翻找了一下,没有发现任何酒。
她关上了冰箱,又在厨房里别的地方找了找,唯一找到的含酒精的东西就是窗台上的免洗酒精洗手液。
她只好返回房间,想着没有酒就只能硬躺着眯一会儿了。
江如鸣开房间门的动作其实很轻,就是为了不打扰到正在开会的施启咨。但她刚关好门,结果回头就不期然对上了施启咨的目光。
她愣了一下,双手背到身后。施启咨电脑的麦还开着,因此只是扭头对她笑了笑,用口型道:“回来了?”
江如鸣眨了眨眼,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电脑里又传出了争论声,施启咨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回会议上,时不时开口调解一下。但里面的人还是各说各的理,一边说“继续测试就是烧人工烧钱,投入产出比低到公司根本承担不起,就是在浪费时间拖工期”,另一边说“成本高也得继续投入测试,这是给航空院的东西,要是出事儿咱们就得一起进监狱再聊”。他们越说越激动,反而把施启咨这个上司挤压得没有插嘴的空间。
江如鸣见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换了个坐姿继续耐着性子听。
她摇了摇头,心想什么工作都不好做。
她绕过施启咨,预备直接上床躺着让自己尽早睡过去。路过书桌的时候,她偶然瞥见自己的电脑屏幕似乎有新消息在右下角闪,远远看去像是邮箱的新消息。
她的邮箱是专门用来做跟某些导师沟通、跟学校部门沟通、发实习简历之类的事情的,因此但凡邮箱有新消息,就一定是什么重要的消息。
江如鸣习惯性地停住脚步走过去想要看看自己电脑里的消息。只是这么随便一看,她就惊讶地弯腰凑近了屏幕。
她看见了邮箱里一排整整齐齐的面试结果通知邮件。
这是……什么啊?
她抱起电脑,一封一封点开,发现都是她这个专业里比较着名的公司人事发来的邮件。她好像是研究生毕业正在找工作,广撒网地向很多公司都投了简历,而这些邮件就是那些公司发回来的笔试或面试反馈。
江如鸣看到部分邮件的logo标识,心下猛地一沉。因为有些公司真的是她现实里也比较中意的公司,她还预备大四就朝那些公司投实习简历来着。
但……
她看了看邮件里的反馈内容,通过她面试的公司很多都不怎么样,而比较靠谱的大公司通过率则很低,而且绝大多数都在跟她扯绩效、加班、薪水等压榨人工成本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她最想进的一家公司完完全全地拒绝了她,里面甚至还附了她的笔试面试反馈附件。
她打开笔试反馈看了看,不信邪地顺手抽书桌旁边的纸和笔,抱着电脑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照着那份笔试题现场做。
她满头大汗地花了半个多小时做完之后,一对比,发现……水平跟邮件里那份相比差不太多。
江如鸣一遍又一遍地对比,最终被悲哀地发现……如果这就是她的水平,那她大概是真的达不到这家公司的入职标准。
她一下子心凉了半截,开始在邮件里找其他有笔试反馈的邮件,一份一份重新做,然后……越做心越凉。
做到最后,江如鸣放下画得一团糟的纸,将电脑放在膝盖上,仰头呼了一口气。
她闭了闭眼,脑子里忽然一刹那划过一个念头。
等等……在十二点以前睡觉?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她一下子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睡觉,但……完全睡不着。那些拒绝的字眼和纷杂的试题反复在她脑子里盘旋,“几次面试说明不了什么”和“自己能力就是还差点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两个想法相互争斗。
江如鸣绝望地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总算是明白这个梦的难度在哪里了。她现在就算是失败重来一次,也完全睡不着,又焦躁又清醒。
要命……
她就不该点开邮箱。
她躺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坐起来重新打开电脑一个劲儿地看,结果越看心情越不好。可是合上电脑她更焦虑,几乎陷入了死循环。
一声高亢的说话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抬头,发现是施启咨电脑里的同事在说话,吵得面红耳赤的。
而施启咨,已经完全不打算开口了,整个人向后仰靠在椅子上,完全放弃式地等待着会议结束。
江如鸣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一两个小时几乎没什么心情看施启咨一眼。
施启咨还没有开完会,而且看情况这好几个小时的会议也并没有聊出什么有益的结果。
江如鸣看他也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心里稍微受到了一点安慰。但下一秒,她就想起来,施启咨就算工作再烦也是有一份不错工作的人,她想烦还没有这个机会。
完蛋,心情更不好了。
她眼神复杂地盯着施启咨,脑子里一会儿冒出一个想法,不停比较着自己和他的区别,以及自己是不是只是因为经验没有施启咨丰富才会混得没他好,假设给她多五年的时间,她到时候会不会也能……
她站起来把电脑放回原位,一转身就看见了脚下施启咨被书桌边台灯照出来的影子。
她忍不住偷偷踩了踩影子的边缘,踩了一会儿,她发现那影子向旁边挪了挪。她也挪了挪,还在奇怪怎么影子动了一下。
怎么动了一……
江如鸣僵住了,抬眼就看到了施启咨含笑的目光。
他拎着自己的衣角——那里正好是被江如鸣踩到的影子的位置。
江如鸣一下子站好了,踩影子的脚也收了回去。
施启咨放下自己的衣角,抬手关掉了自己这边的摄像头,然后才小声问江如鸣:“干什么呢?”
江如鸣看着他,摇摇头。
施启咨又问:“是不是无聊了?”
江如鸣看着他,又摇摇头。
他笑了,朝她伸出手,语气很轻:“过来。”
江如鸣疑惑地歪着头,就听施启咨又道:“坐过来。”
嗯……坐哪儿?
江如鸣越发疑惑地看了看他那把单人椅,于是很自觉地拽过来旁边的空椅子坐下了。
这是她电脑前边放着的,应该就是她的椅子。
施启咨见状,眼神稍微停滞了一秒,手掌盖住了下半张脸。
江如鸣小声问道:“叫我干嘛呀?”
施启咨凑了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她,忽然问道:“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
江如鸣有点意外于他的敏锐,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闷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施启咨便跟她一样低下头去,试图与她的眼睛对视,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江如鸣不好把自己曲折复杂的心思讲给一个只在梦里见过几次的人,所以只是道:“没什么。”
施启咨思考了一下,问道:“刚才在看电脑消息?”
江如鸣猛地抬头,却只见到了施启咨温润的双眼。他笑了,用自己的额头凑过来轻轻地顶了一下江如鸣的额头。
“不开心了?是不是最近找工作太累了?”
江如鸣感觉到了额头上的触感,被这个奇怪大于亲昵的小动作逗笑了。
她确实心情有点低落,因此点点头。
施启咨见状向旁边挪了挪,顺手把江如鸣的凳子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
江如鸣看见施启咨动了动鼠标,将自己的麦关掉了,然后缩小了一下电脑屏幕上的会议窗口,留出很大的一块空白,打开了……
视频网页。
江如鸣疑惑地睁大了眼睛,看见施启咨熟练地在播放历史中找出了……
《成龙历险记》。
动画片的声音盖过了会议里争吵的声音,江如鸣听到了施启咨近在咫尺的声音。
“不开心就别看了。现在才十点半,我现在去把沙发上的靠枕和小毯子拿过来一起靠着,还有冰箱里的草莓、芒果干和酸梅汤。动画片还剩五十多集没看完呢,我们一边吃一边看,看到十二点就上床睡觉,有事儿明早再说,好不好?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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