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那日这般来,今日依样走。
孟游虽然一向知道这人言可畏,可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成为这平常百姓口中闲谈消遣的中心人物。原以为在北境之时,同那些整日里总是大大咧咧的中年妇女们有事无事的便是讨论着这些王国高层那些公子小姐们的风流韵事,当时也从没想过这些本该是隐秘至极的事情是怎么回传到这些乡野村妇的耳朵里的,当时只是图个乐呵,谁也没有当真过。
可孟游此时坐在东城的小茶摊里,听着那些一同喝茶的大爷大妈们那一脸严肃认真的讲述着今日便是轰动全朝歌的‘镇北王府刺杀案’,仿佛当时他们便是在一旁亲眼所见一般。
尤其是那连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茶摊老板的爹讲到精彩处时,那些相识了一辈子的老街坊都会爆发出一阵附和的掌声,乐的那老板的爹简直就是合不拢嘴啊!
“你们是没看见啊,当时夜黑风高,那群刺客各个都拿着强弓劲弩,一轮扫射之后便是不见了踪影。你们想想,这一轮箭雨少说不得有个千八百枝的,这要是一般人不早就被射成了麻花?”众人也是屏气凝神,饶有兴趣的继续听下去:“这也就多亏了咱们王爷为咱孟国做了这么多的好事,才能让小郡主有如此命格,当时便是如天神下凡一般,混身冒着金色的圣光!那密不透风的箭雨就连小郡主的一根汗毛都没有伤到!”
周围响起了一阵震天的吆喝声,那些听戏的观众仿佛真的见到了当时那‘神圣’的场景一般。坐在一旁的孟游差点没一口呛死,摇头苦笑的听着这些传言,若是他们知道当时他们口中的小郡主是因为那区区一两银子才逃过一劫,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
老道士早就见惯了这种场面,揶揄道:“没想到啊,昨夜还跟个过街老鼠一样瑟瑟发抖的小郡主,在民间竟然这么有威望。要是佛门那些榆木脑袋听说你的事迹,指不定就会把你请回寺庙当个活菩萨供起来了。”
黑驴蛋倒是没有搭理老道士的冷言冷语,把自己碗里最后一个肉包子递给了身旁贪吃的小石头之后,便是满脸期待的道:“哎,老孟,咱这算不算也是火了一把?这要是让村里那些大娘知道了,咱们以后去蹭吃蹭喝是不是就不用花钱了?”
孟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黑驴蛋,骂道:“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出息,咱现在可是皇亲国戚你知道吗,别总是想着贪那三文五文的小便宜。”
黑驴蛋听完耸了耸肩:“我反正觉得不靠谱,就算你真的是什么小王爷,以后还指不定碰上什么事呢。万一哪天你嗝屁了,我还不得带着小石头回去吗。”
“呸呸呸!乌鸦嘴!整天咒老子死,你就不能盼老子点好,老子活的好你们才能整天大鱼大肉是不是?”
“哎,听你这么一说,似乎有点道理。”
老道士看着这两个一点志气都没有的傻小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没好气的问道:“小子,那祭祖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孟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摊了摊手道:“能怎么办,去呗。”
老道士也是笑了笑:“你小子心态倒是挺好。”
“不好能怎么办?难道说不去?原来我也怀疑过孟北城找到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不过后来连你这个老相识都是说认识孟老三,那我也就只能相信我可能真的是什么孟国狗屁的小王爷的事实了。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去。”
老道士一脸不耐烦的道:“老老实实说实话,你小子的花花肠子少用在老道士身上。”
孟游嘿嘿一笑,倒也不隐瞒,直截了当的说道:“原来只是想着带着小石头认祖归宗一下,毕竟爹娘死的早,有个亲人也挺好的。”孟游对着小石头笑了笑,继续道:“可后来听你一说,这又关系到什么王位的我就一阵头大,所以到时候就去凑个热闹就行了,也算是给皇上一个面子了。”
老道士笑道:“你小子一点也不心动?”
“心动倒是心动,不过我对自己也是知根知底,这要是真让我去当什么皇上将军的,恐怕这老祖宗的基业就毁我手里了。”孟游嘿嘿一笑:“反正我得给孟老三和我娘报仇,这顾前顾后的,办事总是不方便的。”
老道士撇了撇嘴,顶着那大大的酒糟鼻,贱贱的笑道:“有时候啊,不信命就不行。当初你爹孟老三的梦想是当一个闲散王爷,吃喝不愁,可最后不还是在那个什么‘孟祖碑’里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非要一心去追求大道。你小子是他的种,指不定到时候你想去凑热闹都不能。”
孟游几人扔下了茶钱,便是在东城的街道上溜达,孟游的心思却还是放在了祭祖这件事上,毕竟看早上太子殿下的那个态度,好像很是看重一般。
“也不能纯凑热闹,这万一皇上大伯觉得不满意,不让我掺合当年那件事,那我到时候一点线索都没有,还怎么查?”孟游一脸的烦躁,在这朝歌城中就是麻烦,需要考虑的很是全面。这些天他刚刚适应运用体内的天地灵气,还没来得及高兴高兴,先是被莫名其妙的刺杀了一番,紧接着又要去准备参加什么祭祖。自己明明只是想来朝歌找找线索,现在线索不仅断了,还有这么多事要操心,想想就让人头大。
这皇上大伯和镇北王二伯不知道在想什么,非要弄出来一副兄弟反目的样子,想想自己堂堂镇北王府的小郡主,偌大的朝歌城里能仰仗的居然就只有那十几个侍卫、一个深藏不露的缺门牙老管家、一个为老不尊的道门真人和两个相依为命十多年的帮手之外,竟然就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了。
“看来还是得去黄风领看看啊。”听着孟游的话,老道士笑眯眯的凑过来道:“怎么?下决心了?早就跟你说听老道士的话绝对没毛病。你这小子虽然走狗屎运勉强踏上了这条路,不过根基不稳。你要是有你家小石头那天生金刚不坏的身体也行,可你要什么什么没有,再不听老道士的话,那可真的就是走上了绝路了。”
孟游是在是不能理解这么碎嘴的老道士是怎么能够成为道门真人的,老道士道士得意的很,依旧我行我素。孟游对着黑驴蛋嘱咐道:“这次为了掩人耳目,只能我和那个老家伙去,朝歌城内就靠你帮忙盯着了。若是账本上那几个人有什么动作,你一定要留心,别轻举妄动,等我回来再议。”
黑驴蛋也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郑重的点了点头。孟游想了想,轻声道:“方若男那边我已经通过气了,到时候你们两个合作一下,让‘小郡主’没事在朝歌城内晃悠晃悠,让那些人也没事跟着操操心,省的他们过的太舒服了。”
黑驴蛋忍不住笑了笑,这种让别人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最喜欢干了。
老道士忍不住掏了掏耳朵,不耐烦的道:“你小子婆婆妈妈个什么劲,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
小石头似乎也知道哥哥有事要出门一段时间,一直小心翼翼的拉着哥哥的衣袖,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见老道士作威作福,平时总是傻笑的小石头顿时就举起的小拳头,示威的看着老道士。
说来也奇怪,老道士对谁都是那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唯独对小石头,却总是慈眉善目的。见小家伙生气了,老道士连忙哈哈的赔笑,还自掏腰包的买了一串精美的糖葫芦送给了小石头,小石头这才心满意足的冲着老道士笑了笑。
几人也没再多耽搁些什么,径直回了王府,老道士和孟游倒也没有什么行李,只是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些散碎的银两。夜深了,孟游将小石头哄睡了之后,便是一个人坐在小石头的房门前,看着夜空忽闪忽闪的点点星光。孟游总是觉得皇城之内是天下阴气最盛之处这句话很是在理,不然为何连这漫天的星辰都没有草原那种蛮夷之地明亮呢?
随手从草地上摘下了一片宽大的草叶,放在嘴边,吹出了一段听起来有些温柔的曲调。那是她娘亲当初哄着年幼的他睡觉之时总是吹着的曲调,不知怎的,那简陋的曲调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旋,一直没有忘掉。
夜深人静的时候,孟游总是会不自觉的想起那个爽朗的男人和那个温婉的女子,虽说他平日里总是克制自己不要去会想起那一夜的场景,但是真的可能如他当初和黑驴蛋说的那样,那一夜永远都翻不了篇了。
孟游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了,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下意识的将脸上的泪水抹去,说句实话,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该去做些什么,但是不去做些什么,他就总会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去做了,无论成功不成功,他总是能有个理由去骗自己,虽然有些自欺欺人,但也算是自我慰藉了吧。
孟游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自己怎么又是如此犹豫不决起来,他很讨要这样性格的自己,毕竟报仇这条路上,一丝一毫的犹豫,可能便是会彻底错过些什么。
人就是这样,越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就越证明自己并不是这样的人。
一夜无话,天刚微微亮,整夜未睡的孟游便是跟着老道士,牵着那头越发喜感的小黑驴,就像是当初无人相迎进入朝歌一般,今日也是无人相送,二人就如此默默的暂别了这座即将三个月见不到的雄城,迎着朝阳,直奔东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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