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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前尘难断


  顾清若顿时语塞:“我、我一会儿就睡了……”

  “撒谎。”叶瑾煜冷笑:“你这叫欺君。”

  顾清若后颈一凉,这罪名未免也太大了吧?

  她立刻选择了实话实说:“我睡不着。”

  叶瑾煜似乎是低声叹了口气,走上前来将顾清若横着抱起,朝里间走去。

  顾清若毫不反抗,顺势把头埋在叶瑾煜的颈边。

  他的怀抱有着让人沉沦的温暖,身上还有好闻的龙涎香。

  所以她在被放到床上的一瞬间,猛地抓住了叶瑾煜的衣襟:“别走。”

  叶瑾煜微微笑起来,摸了摸顾清若的头发,道:“我不走,我回来就是为了陪你。”

  说着叶瑾煜也躺了下来,揽着顾清若轻声道:“睡吧,我在。”

  顾清若乖乖地闭上眼。

  叶瑾煜借着透过纱帘的昏暗烛光注视着顾清若的睡颜。

  她安静的趴在他的怀里,乖巧又温顺,丝毫看不出在沙场上雷厉风行叱咤风云的冷面阎罗模样。

  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某时强大到无需任何人怜悯,有时又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

  当然,叶瑾煜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能勉强探知顾清若的脆弱时刻。

  然而更多的时候,叶瑾煜分不清顾清若是故意显露,还是偶然被察觉。

  更可怕的,叶瑾煜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却还是甘之如饴。

  若她是一碗鸩酒,那他早已病入膏肓。

  很长一段时间以后,顾清若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侧颜安然。

  叶瑾煜却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道:“你要是真的睡不着,就别勉强自己了。”

  顾清若立刻睁开了双眼,眼里尽是清明,哪里看得出来半点睡意。显然方才的安稳,都是装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装睡?”顾清若眨眨眼,趴在叶瑾煜的臂弯里问。就连镇国公夫人都不一定能看出来,他是怎么一脸笃定的呢?

  “你要是真的睡着了,哪有这么安分?”

  什么意思,这是在嫌弃她睡姿差么?

  “臣妾睡姿不雅,影响皇上安眠,此后还望皇上不要留宿栖凤宫了。”顾清若言语带了七分戏谑,三分自嘲。

  没想到叶瑾煜却是十分认真,左手微微抬起顾清若的下巴让她能与他对视:“清清,以后别说这种话。”

  “我只是顺势……”顾清若不由得也收起了玩心。

  “那也不要说。”叶瑾煜深深地凝视着顾清若,道:“你我相聚之时本就不多,或许不日又要分离。能在一起的时刻,就不要再将我往外推了,好么?”

  顾清若心中一震,眼眶莫名涌上一股热浪,半晌才将喉中的哽咽咽下:“好。”

  她多怕叶瑾煜不在意她,又害怕叶瑾煜太在意她。

  太过盛情的深情厚谊,她要如何才能偿还

  目送万少涛离开,璧青走近顾清若,问道:“姑娘觉得万少涛可信?”

  “可不可信,就要看他能带回来什么消息了。”顾清若道:“走吧,把痕迹清一清,别被人发现了。”

  “是。”璧青点头。

  办完了事,顾清若回到宫里,却没有半分睡意。

  璧青和瑶红默契地没有劝顾清若,备好了白豆蔻熟水,便退了下去。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也不曾入眠,原本就暗潮汹涌的京都,又要掀起风浪了。

  顾清若靠在窗沿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忽而听到有人说话。

  “你果然不听话。”叶瑾煜一贯冷淡的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怒气。

  顾清若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来了?”何时进来的,她竟不知道。

  再说了,这个时候叶瑾煜应该在寝宫里休息,顾清若还特地暗示赵公公给他点了安神香。反正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在她这儿才对。

  “我让你好好休息,你听话了么?”叶瑾煜板着脸问道。

  “看来将军今日叫我来,是已经有打算了。”万少涛这才明了顾清若的用意,原来是为了试探他。他若今日说错一句话,顾清若便不会用他了。

  “是。”顾清若点头:“此事关系重大,非意志坚定之人不可为。刚才多有冒犯,望万统领不要介意。”

  “将军客气,有什么用得着的,尽管吩咐。”万统领抱拳道。

  “我要你去见宋之解。”

  “为什么?”万少涛愣了一下,心中不解,如今宋之解正是烫手山芋,越是有干系的人就越要撇清,这才好在暗中相帮,哪有主动送上门的道理?

  “我需要你去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听他是怎么说的。”顾清若说:“我自然是有办法去见他,只是他定然不肯与我说实话,八成是会将此事揽在身上,打算自己去认这个罪名。”

  “要是他犯糊涂不肯说,你别手下留情,直接替我用鞭子抽他。”顾清若冷笑一声:“我清河军不养拎不清的废物。”

  万少涛应下,还在等顾清若接下来的吩咐,却发现顾清若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万少涛顿时有些发懵:“……就这样?”就让他去问个话?

  “对,别的什么都别做,我自有安排。”

  “你……你都知道?”万少涛难掩震惊之情。

  从前的旧事,他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后来又换了新的名讳,算是彻底与过往诀别,没想到竟然还是没有彻底瞒住。

  “机缘巧合之下知道的。”顾清若道:“对了,宋之解也知道。”

  “他……”万少涛一时间既羞愧又紧张,不知该如何言语。

  “你放心,他既没有与你相认,就没有打着要你报恩之心。”顾清若叹了口气,道:“他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心肠太软,容易遭人利用。”此事多半也是因此而起,不是每个人都懂得什么叫做知恩图报,反咬一口的故事也不是没有。

  好在万少涛不是,顾清若冷眼看着他这些年行事,是个讲情义的人,这才将好友的亲弟托付。只是今次干系太大,顾清若不得不试上一试。若是万少涛顾忌高位,明哲保身,她也得赶紧寻新的出路才是。

  “你就不怕搭上自己的前程?”

  万少涛冷笑:“将军怕自己的锦绣前程受损是人之常情,万某不会因此怨怼于将军,将军大可放心。不过万某的事情,也请将军不要过问。”

  “好,很好。”顾清若忽而抚掌笑了:“万统领有情有义,当年宋之解果然没有救错人。”

  万少涛猛地一回身,眼神凌厉:“你知道?!”

  顾清若说起往事,语气平静:“当年你父母早亡,亲友不肯援手,几乎流落街头之际,乃是宋家公子施于援手,救你一命。数年之后,又是因为宋之解的原因,你才得以调入清河军为兵。”

  “宋之解虽与你无亲缘之份,但与你有救命之恩,又有知遇之谊,若你今日袖手旁观,那才是该怪宋之解当年瞎了双眼,竟救了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听到顾清若这么问,万少涛顿时心里一沉。立刻想到今日听闻的消息,心中不由得涌起几分焦躁来。

  他知道顾清若护短,但此事关系重大,难保最后顾清若逼不得已会弃卒保车,便出言道:“将军信我,之解绝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更何况清河军铁令如山,他绝不会犯。”

  “他如今命案在身,人证物证俱在,要本将如何信他?”顾清若逼问。

  万少涛心凉了大半:“这么说,将军是要放弃之解了。”

  “万统领这话怎么说,是他犯了军纪国法,难道还要本将逆着良心去保他么?”顾清若冷漠无情地说道。

  万少涛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从前将军总把清河军纪挂在嘴边,如今想想果然只是嘴上说说罢了,千不该万不该,只怨之解跟错了人,万某也看错了人!”

  “告辞了!”万少涛一抱拳立刻转身就走。

  “站住!”

  顾清若一把喝住了万少涛的脚步。

  万少涛不屑地回头:“不知道将军还有什么指示?”

  “你想干什么?”

  万少涛嗤笑一声:“将军又不管事,操心这么多干什么。反正如今万某早已不在将军麾下,就算出了事,也不会连累将军,将军就不必操心了。”

  看来万少涛是铁了心要去保宋之解。旁人说话或许还会掺三分假,但万少涛此人,顾清若还是有几分肯定的。他说不惜一切要救宋之解,就一定会做。

  刚过子时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外面有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来人乃是只身前来,并未跟有任何的随从。

  走近殿门,那人三短三长敲过门后,璧青轻轻应了一声:“请进。”

  来人推门而入,只见殿里仅燃了一只蜡烛,烛火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将桌边立着的黑衣身影也带得迷蒙了起来,一时间竟分辨不出是谁。

  “敢问阁下是哪位大人?召我前来所为何事?”万少涛虽应约前来,但并没有猜到对方的身份。

  对方听到万少涛的话,转过身来,脸上的飞鸾面具嚣张地昭示着主人的身份。

  “万统领,别来无恙。”

  万少涛连忙拱手行礼:“不知是将军,末将失礼了。”

  “无妨。”

  “不过……”万少涛踌躇着问道:“将军此刻不是奉旨在济州巡防吗?”

  驿站那边不是才收了从济州发回来的邸报,就算顾清若一收到消息快马回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进京了吧?

  “万大人是在怀疑本将的身份么?”顾清若冷哼了一声。

  万少涛立刻抱拳低头:“末将不敢。”

  “好了,我不是叫你来请罪的,时间紧,说正事。”顾清若打断了万少涛的赔礼。

  万少涛摸不住顾清若的意图,便没有吱声,等顾清若开口。

  “宋之解的事情,你已经听说了吧。”顾清若看着像是在问,实际确是肯定的口吻。

  万少涛并不否认:“是。”

  接下来,顾清若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弄得万少涛一颗心七上八下,终于等到顾清若再开口,说的话却差点让他丢了魂。

  “你觉得本将该不该救他?”

  “夜间风大,给娘娘带件披风吧。”雪燕特地挑了一件墨色的披风,瞧起来毫不起眼。

  还没等璧青说话,顾清若先摇头:“不必了,容易被人看出来。再说,我又不是纸糊的灯笼,哪能被风吹吹就坏了?”

  顾清若吩咐瑶红和雪燕将寝殿的灯都熄了,照样值夜,四处都是安稳如常的模样。

  等了半柱香的功夫,顾清若和璧青才悄悄从侧旁的窗台翻出去,借着夜色掩映无声离开。

  二人最后行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破旧的宫殿,这才停下来。

  顾清若和璧青小心查探了一圈,确认没有“尾巴”跟过来,这才翻墙而入。

  璧青走在前面,小心打开破旧封尘的门,点燃手里的蜡烛,将这许久未曾有人踏足的宫殿照亮。

  这里曾是历代废妃的住所,所有犯了大错的妃嫔都会被送到这里,不得再见天颜,直到终老。

  这样的住所,自然不会有什么奢华可言,就连宫里许多宫婢太监的住所都比不上。

  先帝不曾有废弃的妃嫔送至,多年至今,更是荒废,就连月光都能借着屋顶的洞口渗漏进来。

  这样的地方自然是不适合住人的,但是却非常适合……

  私下会面。

  “那也简单。”叶瑾煜给个台阶就往上爬:“我要这栖凤宫最值钱的东西。”

  顾清若双眼扫了一圈,一撒拍巴掌,道:“好,我知道了!”

  说罢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条红绳,跑到叶瑾煜面前,道:“伸出手来。”

  叶瑾煜右手捏着笔,将左手伸出去,看顾清若要搞什么花样。

  顾清若用红绳在叶瑾煜手上缠了两圈,打了个同心结,道:“好了,我宫里最值钱的东西已经给皇上装好了,还请皇上笑纳。”

  叶瑾煜放了描金玉笔,抬起手微眯双眼看了看那手上刺目的红绳,晃了晃,问道:“这就是你宫里最值钱的玩意儿?”

  “当然不是啦!”顾清若双眸生辉,眉眼弯弯,凑到叶瑾煜耳边小声道:“我宫里最值钱的,自然是坐拥四海的皇帝陛下呀!”

  下一刻就被最值钱的玩意儿“就地正法”了。

  “把朕送给朕,亏你想的出来!”

  “我说的明明就是实话……唔!”“……偷袭无耻!”

  “给你个机会,再说一次?”

  “……”

  赵公公领着小顺子站得远远地望天,是哪个瞎了眼的说贵妃失宠来着?

  都是一群猪脑子,早晚自己完蛋。

  夜黑风高。

  自叶瑾煜掌权以来,下狠手收拾了几个老臣,余下的人自然就学乖了,做起事来再少有敢跟他打对堂鼓的,这被逼到面前的事就更少了。

  顾清若忍不住笑得捂住了肚子:“我还真当皇帝威名赫赫,铁腕之下人人惧怕呢,原来却也怕言官的嘴啊。”

  叶瑾煜白了这小没良心的一眼,他这都是为了谁?

  顾清若笑了一阵,也就停了,正巧瑶红吩咐人送了膳食进来,便亲手给叶瑾煜盛汤布菜:“皇上辛苦了,为了一表谢意,臣妾伺候您用膳可好?”

  叶瑾煜含笑接了汤,道:“那就有劳贵妃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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