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四章只是闲聊
玛利亚,你真的感觉无聊了吗?
我们可以聊一聊吗……你这是什么眼神?你说你能体会到我的感觉,你应该明白我现在是什么感受。
人们都说,一个人用言语将自己的情感表达出来,传入另一个人的耳朵,然后在经过大脑的分析,成为另一个人的感受,期间总会产生偏差,就像一句话传过无数遍后,一点两点的小差错就可能让这句话的意思截然相反。
是的,我承认,我很好奇这是什么样的感觉,能够直接体会到一个人的感受。是神经学?还是所谓的灵魂接触?就像死灵法术那样,可以让施法者的灵魂直接接触死者的灵魂,我之前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哈马维的蓝色梦境,一个术士希望我能通过与受害者的灵魂接触,找到杀人凶手。那是很久前的事情了,久到要不是那个该死的蹩脚术士让我头痛了整整三天,我早就要把这事忘掉了。
但那个受害人的灵魂可不会走出来,和我说与我的灵魂接触让他有什么体会。哦,我还记得,尸体被魔法火焰烧的只剩下半个身体。啊,别生气,我不是在把你和一具尸体做比喻。
什么?你说你的尸体在星辰钟塔的金属棺椁里?呃,要是你同意,我可以再回去一趟。
好吧……
你说的对。
尸体就不应该被打扰。
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对,你知道吗?年前,要是有人告诉我,你会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狩魔猎人,能见到国王,被贵族宴请,出现在南方公爵的宫廷里,还有以十万计的克朗钱币,我一定会请他喝一瓶妻子之泪,那是效果最好的解酒药,和我说这话的人一定是喝醉了还没清醒过来。
玛利亚,你以为我过去如何工作?不,甚至还不如亚楠的猎人,你们有一个可靠的组织——呃,相对可靠——还有体面的社会地位,富足的生活条件,你们是亚楠地位最高的一批人,但我不是。我工作的地点在地下洞穴、坟场、废墟、森林里的峡谷,在深山里塞满白骨、飘着尸臭的洞穴,或者平常人看一眼就会吐出来的虫巢。而我找不到那么多的工作,每一笔钱都要精打细算,如果能买一块黑面包,就绝对不会浪费钱去买两颗苹果。
老实说,刚开始我也没那么多的计划。那是我在苟斯·威伦附近寻找工作的时候。其实我只是想找一两个帮法师狩猎魔物寻找材料的委托,那是座法师城市,里面有很多术士,肯定会有人需要实验材料,我那时身上实在是没钱了,就抱着去碰碰运气的想法,到了那里,结果我遇到一个精灵女术士。她找上我的时候神秘兮兮的,也不肯透露报酬,说到时候会根据我的工作情况付给我钱,你知道吗?我当时第一反应是,这也许是个打扮成术士模样的精灵骗子。
你问我为什么还会接受委托?因为我对拜托我的人一向没什么办法,特别还是个漂亮女人。
你笑了?
嗯,当我什么都没说。
等我和她一起走过传送门,去那个所谓的委托地点时,我才知道,我接到的委托不是狩猎什么魔物,而是在爆发大屠杀的范格堡里,帮忙女术士转移非人类种族。而女术士也不是什么骗子精灵,是术士评议会里的法兰茜丝卡。
也就是在那次之后,我见到术士学院,看到衣冠楚楚的教师在教导那些年轻貌美的学生魔法知识,你能想象那是怎样的盛况吗?知识一代代的传承下来并加以改进,从那以后,我忽然想,我已经活了一百年,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再活一百年,才会死在无人知晓的洞穴山谷里。我为什么不寻找一名学徒呢?如果我能有一个学徒,我可以把身上的技艺交给他,把我的学识,剑术,等我死了以后,也会有一个人哀悼我,而不是一个人躺在荒郊野岭里腐烂。
有些伤感吗?抱歉,我不是故意想让你感受这个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以后绝对会记住,不会再向你说抱歉,我只是一时忘记了。
当我有一个城堡的时候,我就想着能不能用它做点什么。我可以把它变成我的住所,我的家,虽然这个家是术士教团因为委托任务送给我的。既然有一个家,我为什么不能把他变成一个学院呢?你可能不知道,我当初对学院的设想,只是一个居住着狩魔猎人的城堡,里面有一两个学徒,就像我的师傅带着我和我的兄弟乔治时一样。
然后我有了传送门,我就想,既然在这个世界赚不到钱,那我就去其他世界,靠着我这把剑,我的战斗技巧和经验去赚钱。既然这里的农夫和市民认为我会绑架他们的孩子,那我就去其他世界去寻找学徒。
老实说,我是有私心的。
我的命运,它像旋风一样摆布着我,我亦步亦趋的跟着它,一步步向前走,每一步都会遇到困难和陷阱,要么是我,要么是我看到的人,我当时究竟发了什么疯,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诱惑我,让我去蹚一片又一片浑水,做那些危险的事情。
也许只是因为我相信,我全心全意去帮助其他人,其他人也会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来帮助我。
你说,我这样做对吗?
……
唉。
你说的对。
我有没有后悔再次回到亚楠?
我也不知道。我看到了在欧顿小教堂里濒死的人们,于是我想,我应该去把他们救出来。至于该怎么救,我是不是会死在那里,说实在的,在去之前我没想到过这些问题。我必须行动起来,时间不等人,我不能做一辈子的计划。
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就永远错过了。
而我不想失去他们。
你问为什么如今的结果和当初的预想差距那么大?
我在得到城堡后,去了一趟凯尔莫汗。那个地方是所有狩魔猎人都知道的,那里肯定有创造新的狩魔猎人的配方和仪器,结果等我到了那里后,我发现那座城堡是多么的颓败,几个狩魔猎人住在空荡又冰冷的废墟里,唯一的温暖可能只有他们之间的亲情吧。所以我想,我有一个完整的城堡,而这些凯尔莫汗的狩魔猎人们都是好人,我为什么不能帮帮他们?我们可以一起创建学院。结果成功了,他们愿意和我一起。人越多,事情越好办,于是我一个个去找其他狩魔猎人学派的幸存者,是蛇,是熊,还有偶遇的猫。
我有时候怀疑,我是不是活在梦里,我只是在解决一个个找上门来,或者正巧碰到的麻烦,结果却变成了这样。回头看一看,我真想问一问过去的自己,看看你究竟在做什么,你究竟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但我想我可能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家伙,迟早有一天死在这上面。
为什么我在亚楠时显得那么胸有成竹?
所有人都害怕的时候,总要有一个不害怕的人,对吧?我记得一个男爵,他说过,当嗜血的叛军袭来时,农夫寻找村长,村长求助骑士,骑士到城堡去询问男爵怎么办,然后那片地方爵位最高的就是男爵,他没有其他人可以去找了,他很害怕,因为他很可能会战败,一个小城堡怎么可能挡住那么多暴民。他会死,他的妻儿也会死,他的妻子带着儿子劝他,告诉他,他可以像其他贵族一样逃走,但他对自己的儿子说,如果他和其他人一样都被恐惧击倒了,其他无法逃走的人还能依靠谁呢?
他是个好人,你在听吗,玛利亚?
他现在在哪?
嗯……
死了。
我曾做过一个梦,玛利亚,我在暴风雨肆虐的黑夜里,驾驶着一艘木舟,海浪要吞没我,狂风要吹翻我,每一次,它们都看起来差一点就要成功了。水面是黑色的,天空是黑色的,能照亮的只有船头的一盏提灯,我在船上看到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却看不到后路,看不到对岸,更不知道这艘木舟会驶向何方。我知道这件事以什么方式开始,却永远不知道会以什么方式结束。
你说我以前有没有说过这些?不,没有。一个看起来什么事情都能做的狩魔猎人,一个活了一百多年的狩魔猎人,居然还会有迷茫的时候,会感到恐惧,这很可笑,对吧?
是的,我的确感到恐惧,我担忧我的爱人,我的兄弟朋友会因为我引来的麻烦受到牵连,造成什么伤害,我不希望任何人受到伤害,我知道这听起来像是个不懂事的年轻人脑还残留的愚蠢愿望。讨厌我的人会哈哈大笑,亲近我的人会认为这是个有趣的玩笑,你不需要忍着,要想嘲笑就笑吧。
……
……
谢谢。
好了,玛利亚,耽误你那么多时间,谢谢你能听我唠叨一会。
谢了,玛利亚,我很好。啊,这真是烈酒,不是吗?我今天晚上不该喝酒的。这一定是该死的魔法,我被它控制了,一定是这样。
忘了这些吧,玛利亚,忘了它们。
我只是想休息一会。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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