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呢喃山丘
第二天清晨，当庆典结束后，欢庆一夜的村民们陆陆续续沿着山路下山，返回自己的家。他们仍然意犹未尽，结伴而行的时候时不时谈论起昨天值得回忆的事情。当然，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将神圣橡果护送到田地的仪式，这是这些个村落一年来最重要的事情。与之相比，三名年轻人要离开的事情反倒显得不是那么引人注目。毕竟被赐福的人都会离开，而剩下的人还要继续在这里生活。
泽林不需要刻意去找年轻人的踪迹，他们不管走到那里，都会有一群村民围在他们身边，七嘴舌的打听林夫人的事情。但和其他人的羡慕甚至是嫉妒比起来，他们的谦虚让他们看起来像是一个早就见惯各种各样事情的人一样，除了对林夫人的赞美外，其他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泽林还没有见过多少会对别人的赞美毫无反应的人，哪怕是已经见识过许多事情的法兰茜丝卡，在听到亲近的人赞美自己的声音时，也难免会洋洋得意。
狩魔猎人昨天晚上向其他村民打听过这三名年轻人的过去，他们就和其他的农夫一样，会因为农田被田鼠糟蹋而愤怒，会在晚上结伴跑到河边钓鱼，然后被水下的鬼影吓得尖叫着逃回来，会在五朔节去向其他同村的年轻女人表达爱意，然后在酒精消退后把所有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他们在这个村庄生活了二十多年，没有任何缺点也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优点，时不时有人向泽林抱怨，为什么林夫人会选他们。不过就在这一夜之后，他们彻底变了副模样。
泽林确信，如果他们穿上干净贵重的衣服，佩戴翡翠和黄金制成的饰品，出入国王们的宫廷，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他们是否有资格出现在那里。
“我要走了，谢谢你的款待。”在离开前，泽林和这里的年长者告别。“那三位被赐福的幸运儿今天要去什么地方？”
村民们前往村庄附近的农田，准备把橡果埋在地下。当村民们的热情渐渐被身体里涌上来的疲倦取代时，他们便不再去注意被赐福的年轻人，而是转而想着如何尽快把橡果埋在田地，然后回家好好休息一天。泽林不知道林夫人赐予的美酒里究竟有什么，昨天晚上那些村民们一夜都没有露出任何疲态。但现在，他们开始拖着脚步，大口喘着气，有气无力的哼哼着，一副体力透支的模样。有几名女人已经在埋下橡果的田野边，靠在自己丈夫的肩膀上睡了起来。
希契科打着哈欠，对泽林摆了摆手“他们要到北面去，要离开这里只有一条路，愿夫人保佑他们一路平安。”
年长者已经精疲力尽的不想再多说什么。
狩魔猎人望着正往田地里埋下橡果的人们，在心里记下具体位置。
“我该走了，再见。”
骑上马，在晨光的映照下，狩魔猎人沿着小路前往威伦北部。三名年轻人迅速离开了，虽然他们的亲人试图挽留，不过和往常一样，他们没有人留下，而是在埋下橡果前便离开了。他们没有骑马，这片村庄里没有一匹马，泽林本以为他能很轻松的跟上他们，但他骑着马追了一个小时，却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
刚开始追踪似乎还算正常，直到一个小时后。
“等等。”
泽林拉住缰绳，油菜发出一声嘶鸣，停下脚步，喘着粗气，不安的踱着脚步。狩魔猎人环顾四周，道路两旁山坡上尽是枯萎的矮树，地面上的积雪已经融化大半，露出下面半掩在泥土的枯黑树叶。泽林低头望着烙印在泥土和积雪上的痕迹，他追着离开村落的三名年轻人来到这里，但那些明显的脚印最终在这里消失了。
“他们消失了。”
泽林翻身下马的时候，玛利亚的身影浮现在马匹前方脚印最后出现的地方。她半蹲下身，盯着面前的痕迹。这里的脚印很混杂，但却只是停留在原地，几十个脚印将这片雪地踩的坑坑洼洼。
“这是你说过的水鬼吗?”玛利亚抬起眼睛。
“不，水鬼可不会穿皮靴。”泽林摇摇头，他骑着马一路跟过来。冬日的沼泽鲜有旅行者出现，路上没有其他脚印影响他的判断，他不可能跟错。“他们在这里停下来，而且还出了什么问题。”
“忽然失去了方向感，只能在原地走动。”玛利亚站起身，三角帽下的眼睛盯着附近被泥水染黑的雪原“地上没有大片痕迹，说明他们没有摔倒，而是消失了。”
泽林松开马匹缰绳，仔细勘察附近的情况。这三个年轻人身上到处都充斥着诡异，刚开始泽林还担心，自己追的太快是否会引起他们的猜疑，但后来他发现，哪怕是他催着马匹全力奔跑，也没能赶上。狩魔猎人不知道有什么生物能跑的比马匹还快。肯定有，但绝不是人类，哪怕是狩魔猎人都做不到。现在，他们走到这里，又凭空消失了。地面上的积雪不深，泽林踢了踢地面，踢开上面的雪，可下面只有黑色的泥土。
这时，狩魔猎人的眼睛注意到路边荆棘丛，悬挂在荆棘倒刺上的布条。泽林走过去，两根手指捏住布条将它丛上面拽下来。
首先，他在布条上闻到了一股恶臭。
这就是在一件被尸体和血水浸泡后的衣服上撕下来的。恶臭令泽林皱起眉头，他垂下眼睛，透过荆棘丛，他又看到了下面更多的血液。他顺着血迹望过去，血迹一直消失在荆棘、杂草与枯树密布的山坡，但是也只有这些，他没有看到尸体或者更多的线索，更没有看到人类爬行时会在地上留下的拖痕。
“有人在这里受伤了。”玛利亚的身影从脚印边消失，又浮现在泽林身旁“我看到脚印边有手掌的印记，通往这里。你有什么发现？”
“手掌印？”泽林微微挑起眉毛。“哦，该死，我居然没注意到这个！”
作为亚楠的猎人，玛利亚有着不错的观察力，因为那些亚楠的兽化怪物经常会躲藏起来，就像藏在草丛里的毒蛇，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忽然冲出来，打那些新手猎人一个措手不及。泽林对此深有体会，而经常对付发狂生物的猎人们自然会练就一双好眼睛。
“我想我应该能猜出情况了。”泽林在脑海描绘出了推测出的情景“那三个人在这里受伤，然后离开道路，逃进这片灌木丛里。他们逃的很匆忙，衣服被荆棘划开了一个口子。但仍有一点说不通，这里没有脚印，只有……”狩魔猎人半蹲下身，盯着荆棘丛旁的地面。“手掌印？为什么会这样，我不认为他们会因为得到赐福，就决定在狂奔一个小时后，倒立过来用两手走路。”
狩魔猎人一直在盯着路面上的皮靴印，但地面上的手掌印却很容易让人以为是岩石巨魔或者小雾妖经过时留下的。谁会把地面上类似于手掌印的痕迹当做有人在倒立赶路呢？
玛利亚单手虚握，细长的洛阳浮现在她的手。“我们跟过去，就能知到答案了，不是吗？”
灌木丛到处都是荆棘和随时会滚落的碎石，泽林将马匹留在路边的枯树旁，抽出挂在腰间的乌木刃，沿着血迹和手掌印跟了上去。这三个年轻人在离开前还是正常的，但走到这里就开始流血。狩魔猎人没有在附近发现其他攻击者的痕迹，他们不像是遭到山贼的埋伏。而随着更加深入林地，地面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多到按理说他们早就应该昏死在路边才对。
草丛里，泥土上，枯萎的橡树与凸起的岩石上，到处都是引人注目的血迹，泽林不需要故意去跟踪，所有线索都摆在他的面前。
“这绝不是人类。”
泽林和玛利亚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警戒着四周。正午的阳光透过密集的树枝投射到地面上，在地上留下斑斑阴影。
“当然，玛利亚，在半个小时前我们就确定这一点了。我们现在要确定的是，那些林夫人的仪式究竟把这些正常的村民变成了什么……等等，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在往密林走了大概五百多步后，狩魔猎人的耳朵捕捉到一阵微弱而尖锐的奇异声响。这声响很细微，微弱到让泽林不由得竖起耳朵，确认这究竟是某种诡异的声音，还是冷风吹过密林时带来的呼号。
“有人在……”玛利亚在耳边竖起手，她犹豫了一下。“这是战斗的声音？”
当声音再次响起时，已经不需要再确认，林间的寒风带来肉身撕裂的声音，还有尖锐的狼啸。
“我们走，有人可能需要帮助！”
“野狼？”
“也许是狼人。”泽林随手比划出昆恩法印的符，亮橙色的护盾覆盖到他的身上。“我不知道，那个声音不远，就在前面的山坡上，可能有人需要帮助。”
“嗯，这些野兽需要教育，你说呢？”
泽林没有再说什么，径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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