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六节 无耻
“杜先生，你好，我是RIAA的谈判代表吉恩·马克。你可能不知道，在你在天上飞的时候，RIAA的人就正在讨论着，是不是应该在法庭起诉你。在你下飞机的时候，当时我们想要直接给你递上一张传票作为礼物，同时想办法控制你，以免你逃离美国。”
RIAA的人不喜欢自己，这一点杜立鼎早有预料。作为版权商，他们肯定不喜欢一个没事干专门研究怎么搞盗版的人，杜立鼎对此可以理解。可是他没想到，一见到杜立鼎，RIAA的代表吉恩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对比肖恩的态度，杜立鼎越发觉得唱片公司的这些人颇为好笑。
他们竟然还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吓唬自己，这未免也太小瞧人了。
“他们难道就没有更聪明一点的方法吗？”听到这个，杜立鼎也笑了起来，对于RIAA的做法，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他们就算是再蠢，也应该知道他么不可能控制住我吧？”
对于RIAA的做法，杜立鼎一点都不担心。正如美国电影协会没法起诉他一样，RIAA也没有办法起诉他。像是美国的这些所谓的行业协会想要起诉某个人，一般都要证明对方非法牟利，利用盗版赚取了非法收入，可是这却找不到杜立鼎头上。
杜立鼎确实做出来了点对点传输的软件，这一点他并不否认。可是他并没有以此来谋取利益，而是直接把它送给了别人，还直接把技术细节向着全世界公开了。在他公开之后，全世界站出来了无数个盗版下载的分享网站，他们的成功建立在杜立鼎的技术基础上，可是，这些网站全都和杜立鼎没什么关系。
这样一来，行业协会反而没法找他的麻烦了：杜立鼎做的这些事情，根本不是为了牟利，他只提供了技术，却没有自己去用技术牟利：当然，这样做对他来说确实有些麻烦，因为这意味着他成了森兰公司仅有的看电影，买CD都需要找正版的人，也是着实有些苦逼，可是不管怎么说，他把首尾处理的很干净，让人根本找不到他的把柄。
想要告他，这是不可能的。
而且，杜立鼎也很确信，RIAA不可能会告他。他们会威胁一下杜立鼎，显示一下他们的肌肉，以求让杜立鼎害怕，早点暴露出来自己的底牌，但是直接抓捕杜立鼎，这事情他们不会做。
RIAA的人是一群商人，而不是一群卫道士。他们需要的是商业利润最大化，并且拥抱未来，在未来的日子里面依然有钱赚，而不是为了维护歌手们的利益，打死一切盗版商。对他们来说，要是能够赚到钱，卖盗版也不是不可接受的，要是赚不到钱，就算是再怎么正义的事情，那也是没有意义的。
商人就是商人，这就是他们的本质。而这件事情上，他们也是一样的。
他们需要的是解决之道，而不是追求正义。
因为清楚对手是些什么人，因此杜立鼎也是极为洒脱。可是，这样的态度，使得吉恩·马克觉得颇为棘手。
作为RIAA的谈判代表，他当然不会故意去挑拨和激怒对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协会能够获得更多的好处。他本来以为，对手是个亚洲人，是个码农，而且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据说还热爱游戏，这样的人听起来就像个内向腼腆的极客……说不定他会颇为会被美国严格的法律吓到，使得RIAA从一开始就占据绝对的上风。
可是杜立鼎混不吝的态度出乎他的预料，吉恩发现这个年轻人不是什么内向敏感的亚洲人，而是一个和肖恩·帕克一样，年少轻狂的混蛋。
“杜先生，你的无耻程度是我生平仅见——你培养出来了无数个盗版商侵犯我们的利益，你竟然还对此洋洋自得，你不为此羞愧吗？”
既然吓唬不住，那么就再上第二招好了。吉恩语气一转，想要指责对方的无耻行为，自己占据道德高地。让对方产生愧疚感，这对谈判也很有好处。
“不，我没有为培养盗版商而洋洋自得，我为培养了一群盗版商，然后把正版商逼得不得不向我低头而洋洋自得。”
可惜的是，他发现自己的一拳再次打空了。对方不但没有任何愧疚，反而笑了起来。
“你觉得这很了不起吗？你这样做会让音乐人无法生存，你认为你这样侵害版权，侵害知识的做法很了不起吗？这里是美国，你的这种思想没有用武之地。”
“我认为我的做法很了不起——而且你弄清楚了，侵犯版权和侵犯知识是两个概念，知识属于全人类，而版权和专利不是。这是某一部分人发明出来，用来满足自己某种利益的工具而已。”
对方的谈判策略，杜立鼎已经看懂了。他不是傻小子，知道对方在通过种种方式给自己施压。可这些小手段，在他看来完全没有意义。
谈判看的是实力，玩弄手段没多大意思。
“版权和专利，并不一定全都是促进社会进步的，例如说，你们这些唱片公司为什么强调你们有版权？其实说白了，不过是因为在服务上面，你们拼不过网络服务商，而你们的懒惰和坐在金山上吃喝的习惯已经让你们肠肥脑满，不愿意改变模式，所以才找出来的一个满足自己利益的玩意儿罢了。把你们逼的低头了，我自然高兴。至于说版权？别逗了，要是美国人真的尊重专利这种玩意儿，好莱坞是从哪里来的？面对爱迪生，好莱坞电影人为什么拒不承认他的专利权？你们美国人做事还要点脸吗？”
“我们是为了维护歌手的利益。”
真要是追究的话，美国人办的无耻的事情确实有一大堆，吉恩也心知肚明。他不是来真的讨论道德问题的，发现对方根本没有任何的愧疚之心，他也马上更改了策略，想要利用对方对歌手可能存在的怜悯，增加自己的谈判筹码。
可对此，杜立鼎一样不在意。
“歌手的利益不会受损的，时代再变，有些东西不会变。那些出色的音乐人依然可以靠着自己的才华吃饭，那些热爱音乐的观众依然还愿意为了自己喜欢的音乐花钱，这些都是不变的。唯一变化了的，就是音乐行业的运营模式变了，失去利益的不是音乐人，而是你们这些趴在音乐人身上喝血的商人。你口口声声说着想要维护歌手的利益，但是其实不过是为了方便自己以后继续吸他们的血。”
从一开始，吉恩就一直在试探杜立鼎，在几次三番被吉恩试探之后，杜立鼎也终于开始有些忍不住了。
“你们说我无耻，难道你们就不无耻吗？你们故意把一两首好歌搭配上一堆垃圾一起出售，用这样的方法从用户手中坑钱，这是谁无耻？你们在全世界各地搞演唱会，假唱遍地都是，不无耻吗？一首歌，你们搞一张专辑还不够，还要有精选版，演唱会版，出道xx年纪念版——这样的做法，游戏产业都只有卡普空和任天堂才做的出来，可你们竟然习以为常，这不无耻吗？你们害怕我们的网络会让人们意识到你们的这种无耻做法，咱们谁更无耻？”
其实要说谁更无耻，杜立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大家都是商人，没事拼下限这才是有毛病。可是他也知道，RIAA如此咄咄逼人，就是想要逼迫自己先向他们低头，然而这个头，他绝对不肯低。
退让换不来尊重，这点道理杜立鼎还是懂的。他确实想要合作，但是RIAA要是想要逼迫他让步，那门也没有。
对他来说，本来也是完全犯不上低头：合作成功，他可以在美国推广自己的飞书网更好，要是不成功，大不了他转身就回国内去了——一拍两散之后，他没什么损失，RIAA才是真正会被盗版折磨的人。
谁求着谁都搞不清楚，这帮美国人也真是自大惯了。
杜立鼎说的这几条，无一不是唱片产业的弊病。很多人都喜欢指责用户为什么听盗版唱片，可实际上，很多正版用户对唱片的期待就是被正版商一点点给磨没了的。
一首歌卖好几遍的事情不少见，演员，模特，主持人只要有点名气就搞张唱片的也很常见。演唱会官方倒卖黄牛票的事情他们做的出来，变声期的歌手为了赚钱也敢拼命开演唱会，而更有甚者，歌手开演唱会却不唱歌，倒是煮了20分钟的面条，这种事情，都是这帮人干的。
遇到了这样的歌星，这样的公司，再好脾气的歌迷也得被耗干了耐心。唱片公司自己在专辑里面大量放上滥竽充数的注水作品，把这东西变得就只值得一个盗版的价钱，自然人们也就更愿意用盗版的价格买它。
下载软件，不过是给了人们一个更简便的使用盗版的方法而已。但是真要追究唱片产业的问题，怕是所有人都难逃罪责。
被人当着面骂无耻，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肖恩脸色有些发红，却完全不敢翻脸。他也意识到了，对手的态度比他想的更加强硬，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够了，我们今天到这里来，难道是为了讨论谁更无耻的吗？”这时，肖恩·帕克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打断了杜立鼎的话，虽然他也很享受现在这个时刻，可是终究不愿意再出什么乱子了，“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吗？”
“没错，我们应该讨论的是合作，而不是谁正确谁错误——对错是小孩子才需要讲的事情，作为成年人，我们需要讨论的是音乐产业的未来。”肖恩帕克主动打圆场了，杜立鼎自然给了他一个面子，对于吉恩，他也不再追究了，“我知道你们已经谈了很久了，可是却没有什么进展。好在，现在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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