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杜君英的观察

　　杜君英再度回到了海上，心情可谓舒畅至极。

　　作为南征的总指挥，他特地邀请知番铜哨哨长朱佑龙与自己同船谈天，试图以此探探朱佑龙的虚实。

　　年轻人朱佑龙乃是周鸣岐和沈诚提供给青丘王殿下的人选，此人本是合儒农户，尽管身体素质并没有特别出色，但此人颇有气概和胆识，又有些小聪明，在前年的防兽操练之中就深得周鸣岐的赏识。

　　在去年的内战当中，由于豹闪闪和周鸣岐等人太过耀眼，以至于后来论功行赏时排名前列的朱佑龙多少受到忽视——此人在清岭之战和橡阳攻城战中可谓杀人如麻，因而能以征召兵的身份得到两位大将的一致认可。

　　尤其是论功行赏以及青丘王要求提拔将领时，沈、周二人对朱佑龙做过多次考察和相谈，印象都相当不错，这使得朱佑龙得以进入呈给青丘王殿下的名单之中。

　　“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对番人有多少认识呢？”杜君英故作轻松地问道。

　　朱佑龙与杜君英一同望向舰船左侧的青丘山，露出年轻人的开朗笑容，“至少我知道，我们面前的这座山，在澳龙语中其实是‘鹰民山’。

　　“而我在合儒耕田时，其实也少不了和大绵社的澳龙朋友来往，多少会讲点澳龙话，大王在合儒宣讲烈儒教那时我也去听了。”

　　这倒是轮到杜君英心怯了——相比于真正长期和澳龙人接触的朱佑龙，怕是半路出家的他自己才是不了解番人的那个。

　　“啊……那是真不错。”杜君英也笑笑说，“只可惜我一直住在金门，你也知道冯、刘奸党前些年逐走了那一带的澳龙人，我便没有机会了解他们。”

　　朱佑龙倒是很随和，“正因如此，杜哨长才那么值得我们钦佩。”

　　“何出此言？”杜君英顿时不解。

　　这个年轻人解释道，“皆因杜哨长仅仅靠小半年的时间就掌握了澳龙雅言和烈儒教，甚至能够在殖民司募官考试中脱颖而出，这是何等强大的学习能力！

　　“我原以为杜哨长一定是一名文质彬彬的书生，未曾想你原来是一名壮士，你这体格，怕是连熊都怕你。”

　　说罢，二人一同哈哈大笑。

　　无论如何，杜君英也明白到青丘王会选择提拔朱佑龙为知番铜哨哨长的一大原因：此人熟知番人，与番人有较多来往，便也不会对番人有厌恶之情。

　　作为要了解和研究生番的士官，若是不愿意接触番人，那绝对是不适合这项工课的。

　　不久之后，船队抵达鹰阳，新任鹰阳知州颜子京亲自来到澳莲渡相迎，杜君英得知颜子京已经命人在码头一带清理了土地、设下了营寨，如此一来南征两哨便只需直接上岸即可歇息！

　　也难怪陈赖章升官为南龙知府时，会选择颜子京来接替自己的知州（辟地使）一职，自然是因为他能力出色。

　　杜、朱等人也都得到了颜子京亲自设宴招待，众人齐聚一帐，吃酒谈天，其乐融融。

　　徐永贞举杯痛饮，而后又吟诗赋对，得到众人喝彩之后，不禁感慨，“其实我也未有想到，在这金门以外的扶桑大地，其实有如此广阔的天地和趣味丛生的风土人情。

　　“我真感激大王安排我进入南征队伍。”

　　年纪不算大的黄肇灿也捋了捋胡须，笑道，“我亦相款！真希望此番南征，我们能为青丘王带去他所期望的战果。”

　　杜君英大概能够想得到，这一年青丘王提出了非常激进的探索扩张计划，竟海陆五路并进，又在原来的殖民司亲信之外选派大量将、官，显然是有意让这些人展现各自的能力，从而使青丘王相信这些人值得委以重任。

　　毕竟前些天朝堂之上论议新开科举一事，青丘王直言瀛洲青丘国一定会越来越大，他也一定需要越来越多的官吏来管理这一国度，但被视为“骑墙派”的一批金门士人是否值得他信任仍是未知之数。

　　那么五路并进的扩张计划，便也是便于考察这批人的最佳手段。颠倒是留在金京、圭谷等地的人，都是青丘王这几年一直带在身边的亲信！

　　最受宠的，正是礼官陈梦球、商官张万祺、治安官周公仁、安国大将军沈诚和水师大提督蔡机功，这些人全都留在金京或围绕金京活动，显然是要为青丘王镇于国中的。

　　由于杜君英酒量相较于黄肇灿、徐世贞更好，宴席的后半场，便更多是杜君英、朱佑龙、谭家浪等人与颜子京的交谈，这也使得杜君英了解到鹰阳的特殊性——

　　此地背靠青丘山，南面沧海松湾，气候上冬暖夏凉，又在交通上北接合儒，南控南龙，可谓要地。

　　前两年还是“郑司长”时的青丘王提出征服青丘，将越汕、虎蒙大士、合江等方言部的澳龙人收服并迁聚于此，建立城郭，开辟田垄，此地迅速积累了四五干人，并且几乎全部是澳龙人。

　　在内战以前，鹰阳乃是殖民司唯一对外港口，与西班牙红夷做买卖和派船去往日本都只能依赖此地，因而得到了郑司长的高度重视；

　　之后名叫蓝珑舒的红夷商人又从墨西哥带来了一些墨西哥人和什么克里奥尔人，都在鹰阳起到了重要的大作用，尤其是几位克里奥尔工匠带领学徒、番奴源源不断地制造武器，可以说是青丘王打赢内战的关键所在！

　　不过在入主金京之后，鹰阳不再是青丘王控制的唯一海港，颜子京说陈赖章陈大人给自己说过，鹰阳的地位恐怕将会就此下降。

　　尤其是金门五镇老兵家庭决意退出兵籍的，就被安排来到鹰阳，以便形成“汉番混居”格局，这些家庭仿佛成了棋子，又仿佛像是受到放逐，其实多少都有点不满。

　　所幸鹰阳确实是当下青丘国内活得最舒服的地方，这些明人老兵家庭也只是追求田园牧歌的安定生活，便也没有闹事。

　　加上随着青丘、句芒两府愈发繁盛，人丁逐渐兴旺，野兽愈发稀疏，神猎营更倾向于在几乎沦为无人生地的大小南龙山这一带活动，鹰阳便也成为接收神猎营收获之地。

　　陈赖章大人也主动邀请合儒皮草匠前来处理生皮、制作皮草，鹰阳总算保留了些自己的特色，不至于被金京比得一无是处。

　　朱佑龙“喔”了一声，宽慰道，“如此看来，其实颜大人也不必忧虑鹰阳的发展嘛。

　　“皆因鹰阳匠造发达，舟舰、兵甲、皮草，哪一样不是青丘国所需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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