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价值
身处险地的季布早就在第一时间下令撤军,全军以最快的速度往钟离昧带领的步卒后方撤离。
撤军的命令传达,不少的楚军骑兵开始边杀边往后撤。战马的速度自然不是人的速度可以相比。
可是在察觉到楚军有撤军的意图之后,随着傅宽的令下,所有的齐军兵卒也都在奋力阻止楚军骑兵的撤退。
骏马奔驰中,两个齐军兵卒配合着将手中的兵器伸出,二人分别在战马的两侧,以手中长矛死死的卡在战马的前方,待战马前蹄高高抬起的刹那,这二人将长矛一拉。
长矛跟战马的两个前蹄碰撞在一起,伴随着战马的啼鸣,马背上的楚军兵士直接被甩飞了出去。
兵士落地,不等他翻身爬起,整整五只长戈不分先后的刺入他的身体。
此时齐军跟楚军骑兵交锋的战场上,类似刚才一幕的比比皆是。
齐军中为数不多的一些重甲兵卒,此时此刻更是拼了命的阻挡楚军的骑兵后撤。以盾牌和身躯为战马前蹄下的障碍,就是拼的自己身死,他们也在想办法留下这些楚军的骑兵。
面对包围过来的一个个齐军兵卒,马背上的楚军兵士只得匆忙之间拉紧了缰绳,战马高高扬起的前蹄,踏下去,一瞬间踩断了前方准备以长戈击打马蹄的齐军兵卒的手臂。
几乎所有的楚军骑兵都被齐军步卒以一小队一小队的形式硬生生的分开。无数的战马啼鸣,紧接着的是一匹匹战马的倾倒。
作为汉齐联军一心想要先击杀的目标。这时候,只要这些个楚军兵士从战马上落下,基本上都是在眨眼之间就会被周围众人直接索命。
奋力厮杀的季布,此时此刻也只能顾得了自己,而其余人,早就没有办法接着传达什么军令,八千余骑只能在这里苦苦的挣扎。
樊哙带领着五万的汉军步卒冲在了钟离昧跟季布之间,任由钟离昧带领的三万楚军步卒如何进攻,这些汉军就是在死命的抵挡。
虽然楚军将士都拿出了最勇猛的一面,可依旧没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跟被包围的骑兵有所接触。
……
夜渐渐的深了。
高台上,刘邦跟韩信就好似两个木偶,夜风吹过,带着寒意的风吹进衣领,灌输了全身,可二人就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知觉。
刘邦那略显苍老的面孔上带着一丝丝的惊讶,不多时,他缓缓的收回目光看向了韩信,“齐王这是拼的惨败,也要让楚军这约莫五万的大军葬送在这里吗?”
长长的叹出口气,刘邦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为了一个目的,哪怕付出更多得到的很少,却也要拼到底的这种场面。
虽然刘邦也是征战中走出来的,可说到底,他真正的亲临战场并不多。大多数时候不过是没有固定的居所,他需要跟着大军,而不是大军一定要在他的周围。
自从出了汉中以来,大多数地方是韩信打下来的,刘邦手下的樊哙、曹参、夏侯婴等人多半也是领命率军前去攻城略地。
除了庆功和集结大军进攻彭城的那一次,刘邦基本上都是守在广武或者荥阳,依托附近的敖仓跟陈平萧何等人规划着大局。
而刘邦真的自己坐镇出战的时候,己方战损过了四成基本上他就开始跑路的事情了,至于士兵的姓命,说是爱惜,可为何彭城外尸体都堵了河水,樊哙曹参这些人却都又活的好好的?!
韩信至始至终都在看着战局,待刘邦的话消散了好一会,韩信才头也不回的缓缓道:“汉王以为,本王拼的惨败,哪怕损失十多万人也要灭掉楚军城外的这数万大军不值得吗?”
“这么打下去,兵力消耗会不会多了一些?而且彭城内的楚军应该快到了啊。”
“汉王就不曾想过,从攻下彭城又被楚军夺去彭城,这期间汉王损失了多少人?又对楚军造成了多少伤害?这其中断断续续的死伤以及对楚军造成的伤害,跟今日这一战相比,到底哪一种方式更加适合呢?”
闻言,刘邦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而在刘邦身后的彭越,却是皱起眉头转对韩信道:“齐王这般以各种计策去迫使兵卒用命去换取这种不平衡的战果,真的就好吗?汉王虽然答应此战用兵之事都听从齐王您的计策,可这样做,未免有些让将士们寒心。”
……
面对又一次的包围,项羽又是强劲的冲锋,霸王戟横扫,无论是兵将还是寻常的兵卒,一个个的身子都忍不住倒退,各色的兵器脱手而出,在天空中凌乱的四散开。
一个个后退的汉军口吐鲜血,那些个兵器,在一阵的铿锵声中坠地。
“这些汉军,疯了不成!记得上一次还是吓的不敢上前一步来着……”
四散的兵器和尸体中,一个受伤未死的兵将缓缓地举起了刀,项羽却是丝毫的不受影响,只一脚踢上去,那血肉模糊的身躯被踢出好远,在一堆汉军兵卒的面前,那兵将被生生撕裂露出一排牙花的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摆脱死亡的命运。
新一轮的围攻即将到来,生怕项羽会有休息时间一样,只要他杀了一波,下一波的进攻总会及时的准备好。
“这是想在彭城大军赶来之前,先吃掉本王跟城外的五万大军吗?”趁着空档,项羽冷冷的看向了河水对岸的高台。随后转身,对一旁的桓楚冷笑着交代了一句:“告诉将士们抓紧时间拼杀,在晚一会,龙且就该率领着城中的大军到了,那个时候,军功最终算在谁的头上,可就不好说了!”
龙且究竟还要多久可能过来,这事谁也说不清楚。不过项羽知道,眼下的情况不能退,哪怕此战有可能成为楚军中伤亡比最大的一战,此时也不能退。否则会让这些本就被迫而拼命的汉军增加底气。
一声狰狞的笑,项羽攥紧霸王戟跃过面前的几具尸体,嘶吼咆哮着迎上了汉军下一轮的进攻。
“想死,本王就成全尔等——”
大力直接将两个重甲的兵将击倒在地,二人身上的铜甲鳞片,明显的出现为了弯曲的凹痕。
“怯战,可不是本王跟楚军将士的风格,想要拼命,本王奉陪。”一声咆哮,“就怕尔等这些烂命不配跟本王拼——”
霸王戟一侧的弯月型利刃直接击破一个汉军兵卒的盔甲,利刃穿透了头盖骨,那兵卒,一瞬间就没了生机。
尸体缓缓的倒下,那透露出来的利刃,不知道是沾着些许的脑浆,还是之前在其它兵卒的身上挂下来的碎肉。
倒地的尸首,那揉碎的脑门就如同山间的泉眼,猩红的血液一股股的涌了出来。
一个汉军兵卒终究难以克制自己内心的恐惧,可那颤抖的双腿不过微微的后退,在他身后等着下一波送死的汉军兵卒,瞬间将手中的长矛刺出,刺杀了那不过稍稍后退半步的兵卒。
长矛拔出来的那一刻,杀人的汉军兵卒双手都不住的颤抖了。
可尽管如此,他必须这样做。因为他不动手,身后就会有人对着他动手。
这一战,没有人会在意兵卒的死伤。军中的小将以死为荣,甘愿做出这样的拼杀,而这些并不想以性命去消耗楚军战力的寻常兵卒,便是被这种方式,一步步的逼着送命。
前排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死亡的兵卒,整个人都颤颤巍巍,可即便是如此,他们依旧没有往后退一步。便是这些人的一命只能拖延住项羽出手的一秒钟,他们也依然被军纪约束着站在这里,不顾一切的消耗拖延着。
……
高台围栏的四个角上支撑着的火把吱吱燃烧。那火光将黑夜韩信始终向着战场的面孔照亮,那张还算是英俊的脸上布满了油光,嘴角勾勒出了一丝丝的嘲笑。
“寒心?!”韩信支撑着面前围栏的双手动了动,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动作轻松自如:“兵者,若不在关键之时上阵杀敌,养来何用呢?”
伸出手,韩信指着整个战场道:“如果没有看错,那个位置,很可能是西楚霸王,若无人拦着他,我齐军对楚军骑兵的包围,恐怕早就被人打开了缺口。
楚军的战斗力,本王自知麾下兵卒不敌。至于汉王麾下的将士们!本王若是没有看错,恐怕也是不敌才对。
若不以这种消耗的方式对战,以部分兵力分割楚军,然后以精锐之士快速的消灭楚军中的一部分。若然不这样用兵,即便是眼下有三十万大军,对战五万楚军,最多也就是平分之局。
而且这只是整体而言,以楚军用兵的娴熟战术,他们的配合不是我们了可比的。真的让他们抱成一团的打,我们应该只有三成胜算。
对这些兵卒,与其让他们分开一次次没有价值的死去,不如让他们集中在一起,然后集体有价值的拼杀一场。”
没有再多说什么,韩信只是静静的转对了刘邦,很是淡然的说了一句:“汉王就不曾觉得,若是能够将霸王手下的几员猛将先杀死一二,更像是断了他西楚霸王的左膀右臂吗?”
刘邦也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只不过还是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彭城,“说的不错,只是本王还是不明白,这彭城之内该有七万楚军步卒才是。齐王真的有把握可以拖住他们?”
也许真的是信心十足,韩信给了刘邦一个安心的眼神,淡淡道:“本王麾下的李左车将军,会设法拖住这七万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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