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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6


  那一日,离开梅花林时,他在‘御花园’中遇见了如月,看着她张与清漪贵妃一模一样的脸,他突然就想起了太祖记载中,荷清婉临死前说的那句话,薄唇扯出冷笑,心头的空落顿时染满的凄楚,如果他与清漪今生不能在一起,只是因为如月是印证了荷清婉前世的诅咒的话,那么他是否应该把希望放在来世?可是轮回之说又怎么可信

  “皇上”见他要走,如月提着长裙,楚楚可怜的走上前,即使一身戎装也遮掩不出她眼中的凄楚与悲凉,她伸手拽着她的衣裳,红唇微颤抖,眼泪掉落,哽咽道:“皇上不是不喜欢萧童么?皇上要以毒酒赐死她,可是为什么她真的走了,皇上便连如月都不要了?”

  他望着如月严重的泪水,心头没有一丝感觉,但是她口中的‘萧童’二字却刺痛了他的心,萧童...萧童不过只是清漪寄居的身体,不过是一个牺牲品,可是她至少为他带来了清漪,也同样让他跌进了地狱

  “朕...爱她”他艰难的吐出这三个字,三个一直隐藏在内心深处,每一次被提及都会另他痛不欲生的话语,其实要承受爱上哪一个倔强的女人很难,至少他的心性不容许他承认,可是现在却连向她承认的机会都没有

  如月怔住了,像是不相信他竟会在她的面前承认自己深爱着另外一个女人一般,她望着他,眼中满是不敢相信,囤积的泪水不断的滴落下来,可是却依旧婉约的轻呢道:“皇上...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皇上,如月爱您啊”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多可笑的话语,含满了对他的讽刺,因为这句话曾经是他对三弟说的,那时三弟与萧童相恋,最后见萧童嫁入皇宫而郁郁,而他,则是浅笑着将倾城公主推进他的怀中,对他说:“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三弟,不过一个女子而已,又何必如此苦苦挂怀?”

  当时,他说得潇洒,却不知道原来真正爱上一个人,即使她再平凡,也会比姹紫嫣红更另你觉得怜爱,他懂了,可是也错过了

  “如月,你不会懂”或许,比他更懂,他扯开她的手,大步离去,不顾她在身后的哭喊,或许如月的确是真心爱他,就如当年的荷清婉深爱着太祖,可是她终究不明白太祖当初为什么要用她的命来换得清漪贵妃,因为踏足对清漪贵妃的爱太痴狂,这种感情也来得太猛烈,太措手不及

  护国寺的主持突然来了,他不想接见,以往这些事情都是由母后操持,但是母后却在三日前已经起程去了别庄休养,他知道母后的用心,因为她太累了,心也实在太痛,毕竟他与三弟在感情上的执着都让她太失望了,对于她来说,他们都太相象父皇

  他思绪起后宫的嫔妃,突然就想到了聪慧淡定的欧阳红玉,于是他便让泰安搬旨让欧阳红玉前去接见,但是泰安却对他道:“皇上,方丈说非见皇上不可,且有要事禀报”

  ‘护国寺’能有什么要事?他拧起剑眉,摆了摆手,示意泰安摆架‘御书房’召见主持方丈。

  到了‘御书房’,那名年迈的主持方丈一见到他便急忙叩礼,而后焦急的对他道:“皇上,老衲这几日预测到今年寒冬,皇上的古人将破云而来,因为他来禀报”

  他起初不解,但那老方丈却不紧不慢的将事情始末都一一叙述,他或许真的不愿意相信鬼神之说,也不愿意承认轮回的真实存在,毕竟那些是另人恐惧的东西,可是今天他却相信了,因为他说,他的清漪会回来

  说不出自己才意识到老方丈所谓的‘古人’是清漪的时候,心头的那种激动该如何形容,他喜极却又担忧,甚至连说话都混乱起来,但是那位老方丈却只是慈爱对他微笑,只念道:“缘也,孽也,业也,恶缘善果,也未尝不可”

  当时,他激动得什么都听不下去,心头一直想着该如何面对她,想着她在见他会是什么样,她再出现时又会是怎样的容貌?

  那一日,他内心狂喜却又不能言语表,推了所有政务,独自在后花园中散步,破例的让泰安招了梅花树,亲手一棵一棵的摘下,想着在她回来后要跟她说什么

  可是这种激动没有维持多久,到了傍晚的时候,他的心情就已经平复了下来,因为他想到了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想到她曾经对自己说的那句‘生不成双,死不相守’,他突然间就害怕了,怕得整夜难眠

  第二夜,他独自一个人坐在御案前一直待到东方发白,拿起了那两块被她斩断的被单,让泰安找来了针线,一针一线的缝起来,他笨拙的将自己的手指拽得满是血珠,可是却依旧颤抖着将他缝合起来

  清漪,如果你还有一丝感情,求你不要对他太残忍,他望着手中的针,心头顿时就抖得厉害,左胸膛上没有愈合的伤口开始如万箭穿过一般的疼痛,撕扯得他握住了拳头

  清漪,难道她真的不愿意原谅他否则为什么每一次念及她的名字,他都会如此痛苦

  今日临朝时,边疆将领三百里加急送回了‘冷萧国’与‘紫玉国’的一封书信,其实他不看也知道哪是什么。清漪离开后,他就以国丧之名要为尚未出生的太子与太妃的母妃守孝三年,如今已经过去两年半,冷孤云必然已经等不下去了,而‘紫玉国’的诸侯则是想找个靠山,因为那样的小国根本没有任何抵御他国的力量

  他瞥了一眼泰安手中的两封书信,伸手将‘紫玉国’的那一封拿起拆阅,在看到萧敏这两个字时,不禁冷声一笑,他记得在数年前‘紫玉国’已经驾崩的诸侯就带过这个小女孩来过天朝,只是当时这个要求给和亲的小公主还不满十四岁,当时他以年级尚幼婉拒,但没有想到现在这位应当有十八的公主还未嫁人,这让他不禁觉得有些可笑,不过公主与郡主自古以来的用处,也就只是如此了

  将手中的信扔到泰安捧着的锦盘中,他扫视大殿上的群臣,闭眸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他的后宫如何,这些郡侯应当十分十分清楚,可是他们却偏偏争先恐后的要将自己的掌上明珠送到这里,或许这就是千古不变的定律——强者为王。

  “紫玉国既然有心投效我朝,朕甚感欣慰,泰安,拟旨,册封‘紫玉国’公主萧敏为昭仪,至于留住哪个宫殿,就由代掌皇后令的淑妃与欧阳昭仪决定”,说到欧阳红玉,他突然才想起来,这么多年来,她依旧是二品正位,拧起眉宇,伸手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又道:“欧阳昭仪贤德之名天下尽知,如今后宫既又进新妃,泰安,你拟旨下去,吾升昭仪欧阳红玉为贤妃,||赐一品打赏,俸禄加倍”

  泰安领旨,朝臣三呼万岁圣明,他轻抚着额头,俯首望着在自己脚下跪拜的群臣,不禁冷笑起来,这个位置高高在上,他说的每一句话别人都会当做是天意一般的遵守,因为他是王,可是,是不是注定了做王的都一定是‘寡人’?否则为什么即便是这么多人仰视着他,他依旧觉得冷清,觉得寂寞

  泰安看出了他的不寻常,紧张的上前唤了一声:“皇上,您”,他摆手,薄唇的冷笑却依旧弥漫,将锦盘中的第二封信拆下来,而后对折跪拜在地上,脸上神色难测的欧阳迟道:“冷国主事隔两年有余,却依旧要将其妹嫁入我朝,不知相父意下如何?”

  欧阳迟怔了一下,略显苍老的面容雕刻着岁月的无情,他抬首,双手抱拳,低首恭敬的道:“皇上容禀,‘冷萧国’与我朝一向交好,倾城郡主更是在两年前就已与皇上有婚约,此事天下皆知,如今距离太子大孝之期将满,冷国主前来再言婚事,也在情理之中”

  他握着手中的信件,凝视着欧阳迟镇定的神色,不禁有些敬佩这个老狐狸这两年来修炼的道行,似乎这两年来,只有他在慢慢颓废,而这些人都已经渐渐壮大了,他抿唇冷笑,深吸一口气,带着懒散的依偎在龙椅上,低沉道:“相父此言有理,泰安,回信给冷国主,朕册封倾城公主为德妃,赐住宫殿依旧由淑妃安排,|七|至于俸禄与打赏,按照祖制,其余繁文缛节一切从简”,说罢,不给欧阳迟任何说话的机会,便起身道:“退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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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朝后,他如往常一般的起驾‘御书房’处理政务,望着那成堆的奏本与各地上参的紧急文件,闭上双眸,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去处理这些事情。曾经,他觉得忙碌是最好逃避现实的办法,因为那样至少会令他觉得,在那一刻不是那么的痛苦,可是现在,他知道她要回来了,虽然不知道究竟是那一天,但是他的心却异常的惊慌,惊慌得他没有办法安下心来做任何一件事

  拿起朱批,望着泰安为自己翻开的奏章,转首望着窗外飘飞的梅花,心头又被揪起,她要回来了他的眼前顿时有些恍惚,多久了,他不敢再去想她的名字,她的样子,甚至是她的声音,因为害怕触碰那自己根本无法承受的伤痛,可是现在,他突然怀念起她曾经的一切,甚至她对自己所做的那些残忍的事

  “皇上,今日‘护国寺’的主持已经回寺了,不过他要奴才对皇上说,等机缘到了,他会来助皇上”,泰安说完,面色带着不能理解的疑惑的望着他,似乎希望知道些什么,而他,则在听到这句话时,心头咯噔一下。

  机缘?很笼统的名词,但是究竟是‘机会’还是‘缘分’?他的心顿时又开始浮躁起来,将手中的笔放下,起身走到窗前,任由清冷的风拂过他的面容,负手对他道:“你先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虽然,他一直是一个人,也一直都很幽静

  泰安不敢再问什么,低首告退,在听见门声关闭的那一刻,他闭上了双眸,清漪,快三年了,三年,消耗了他所有的思念,也磨尽了了他的意志,可是他的痛苦却依旧如三年前她走的那一刻一样撕心裂肺的徘徊在他的胸口,那种感觉,令他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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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很多事情,或者只能用‘命中注定’来形容,但是很多事情,或者可以说是冤孽,就像她来的时候,聚集在这里的人,都是有手段的人一样,如今她要回来了,他的后宫,再一次不太平,可是上官婉儿死了,如月也已经重新成了贵妃,欧阳红玉跟随太后去别庄,淑妃虽有美貌,但是却只能是放在皇权上的一个摆设,所以,这里应该没有清漪的对手了,而她这次回来,也不再如曾经那般怀着目的所以,这一次他们会不会好过一点?至少,不会像曾经那般争锋相对

  冷孤云三次荐妹,的确不寻常,按照道理,倾城公主的嫁事一拖又三年,三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每一天都该是最珍贵的时间,可是他居然能救这么拖延着,可见他的用心非比一般,而他这一次故意跳过大婚迎娶,将繁文缛节全免,就是为了试探他的用心

  冷孤云这三年来,与欧阳迟二人在山野上养了万千精兵壮马,虽然那些依旧无法与天朝的百万雄师相提并论,但是却也的确是个祸害,不过欧阳迟也不愧是老狐狸,招募的士兵却也有些本事,这也是他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之一,有些东西留着祸害,毁之却也可惜,||若能收为己用自然是好,若是此法不成,那么也就只能扼杀于无形了

  傍晚时分,他坐在‘吣心宫’翻阅着一些太祖留下来的字画,在看到他亲手绘画的那副‘吾妻清漪’之时,不禁有些感慨,尤记得,自己十六岁那年,初见到这幅画时的感受,或许,那种感觉就叫情初萌动吧。毕竟,那种感觉,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可是现在,那种青涩的感觉早已经消失了,因为他的清漪给他的,只是痛苦,没有尽头的痛苦

  放下那幅画,他伸手捂着心口,左胸膛的印记又开始叫嚣,如烈火燃烧般的灼痛了他的肌肤。清漪,你可知道,有时候你就想这伤口一样,让他好不了,却又忽略不掉。而他,只能这样无力的看着这份深入骨髓的感情,慢慢地溃烂,最后融入他的血液中,让他一直疼痛下去

  有时候,他常想,如果没有所谓的巫术,也没有人事所言的转世轮回,那么他是否就不会见到她?俺么他也就不会那么疼痛,只是那样的生活,他是否依旧将所有的人当作棋子一般的戏弄?然后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俯视天下,看着所有的人慌乱成一团而冷声大笑

  以前,他就是如此,喜欢将天下做为棋局,设定自己喜欢的棋子,一步一步的走着这盘棋,就如同清漪曾经所说的:“坐帐笑看风云变,||天下尽在局中演”,可是现在,一切都在她来时改变了,在她走时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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