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七章 皆动
遥想当年，羽姬初次在南方丹霞山看到他时，他还是个放牛的童子。那个时候，这放牛童心思单纯，并不知道羽姬是大周皇后，便胆大无比，直接凑过来开玩笑。
从那次开始，这个牛童的淳朴，便在羽姬心中留下一抹好感。
之后姬轩死去，羽姬便听从师门之命，将这个放牛童接到宫中，以师门之术，给他改变容貌，让他变成了大周皇太子姬重。
于是一个小小的无名牛童，一跃成为帝国皇帝。
这个牛童登上皇位之后，在羽姬的教导之下，开始缓缓改变，熟悉一切政务。时间一久，有些事情，他甚至做得比姬轩还要出色。
他执掌一国政权，也开始变得皇威深重，再也不复过去那般纯真。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羽姬生出了异样的心思。
随后无数年来，羽姬心里十分清楚，从当年至今，这个牛童一直在改变自己，妄图替换姬轩。
可是他始终不明白，羽姬对姬轩，恨的越深，爱的也就越深。
姬轩要做的事，以及他永无止境的野心让她惧怕。她为了师门生路，甘愿暗算姬轩，让他的野心得到抑制。
可当她帮了师门之后，师门最终却抛弃了她，到那时她才明白错过了什么！
此时此刻，幽冥帝君隐隐察觉羽姬好似在安排后事，还想说什么，羽姬轻轻一抚，他便昏迷过去。
羽姬见幽冥帝君脸色恢复不少，遂停止输送元气，收起眼底的绝望，转为一丝淡笑：“我说过不让你来的，你偏不肯听。为什么不好好在你那里藏起来？”
她将幽冥帝君小心放下，设了个防御往上飞走，留下一段声音在地宫内回响：“陛下，我知道你在这里，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与他无关。”
“当年是我把他找来，推上那个位置，他的一切，也都是我造成的，你若要报复，上来找我便是！”
羽姬深知姬轩的为人，恩怨分明，此话一出，姬轩便不会再出手伤害幽冥帝君。
湖底那些惨白色的尸山尸海，全部苏醒过来，从水底跃出，变成可怕的赤红色九幽血尸，摞在一起，跟随羽姬蠕动着往地面爬去。
远远一望，好似尸体积成的巨型大柱，表层涌动翻滚，腥臭难闻。
那座汹涌澎湃的玄阴万兽大阵，被羽姬伸手一抓，横空摄起，拔高飞向大地之上。姬轩隐在一旁，脸色平淡至极：“你想多了，用不着朕去对付你。”
陆玄灵隐在姬轩的身后，将一切看在眼里，此时倒有些五味陈杂。
这个羽姬虽然心机叵测，却对幽冥帝君释放出善意。所谓人无完人，善恶皆存，偏偏就这么一点善念，让陆玄灵有些感慨万分。
“喂！你既然懒得对付她了，干脆去找找你那些东西如何。”陆玄灵忍不住开口道。羽姬出去打斗，她的宫殿对于姬轩来说，几乎等同于无人设防。
姬轩飞入宫殿，在如同迷宫般的内室来回穿梭：“刚才朕找羽姬的时候，这里内外都被朕探查一清，你要的东西或许就在那。”
他带着陆玄灵穿梭过一栋栋奇奇怪怪有门无门的建筑，一路朝下，来到一处深埋地下的密室前，密室大门有一道羽姬亲手施法布成的封印。
两侧还有十几尊威力颇强的金甲傀儡，观其外形，和当初在圣陵地宫发现的那些金身傀儡如出一撤。
只不过这些傀儡都是人脸，姬轩隐身停下脚步，陆玄灵便道：“怎么？这些傀儡莫非很麻烦？”
姬轩摇头：“倒也不麻烦，只是没想到，过去那些护身之物，还能一件件找到。这是朕未曾登基之前，征战天下亲手炼制的傀儡分身，当年相助朕颇多，羽姬至今还留着。”
他取出太昊金印，那些傀儡眉心间，随之放出一道剑痕，低下头失去活力。姬轩伸手一抓，十几个傀儡全部被收走。
“这里面极有可能也是朕的一件遗物。”姬轩运起昊天镜，一道光芒射在封印上，封印随之失去作用，两人轻松穿门而入。
进入内里，除了一棵十几米高晶莹剔透的琉璃宝树以外，再无其他任何东西。
大树枝叶对称，闪烁星星点点光芒，叶如月桂，花似优昙。花叶之间，还拥簇着好几个纯白色果实一样的光团，放出莹莹白光，极为漂亮。
然而姬轩看到这棵宝树后，神情一柔，上前伸手抚上树干，陆玄灵不禁问道：“这棵树是什么？”
姬轩回神后，淡淡笑道：“你之前不是好奇朕当年怎么分出一仙一神两个化身么？就是靠这棵树结出的先天元胎。”
“先天元胎？那不是修道之人苦心炼至不死地仙绝顶，修成仙胎后，渡过天劫，才能拥有先天元胎么。”
陆玄灵更为不解，举凡修道之人，都要在修成不死地仙后，以内丹吸取九天清气，天地二气相合，炼成一个先天元胎。
再由肉身一点纯阳以及先天生气点化元胎，如九月怀胎一般长成婴儿，便会立即进入天仙之境。
所以对于修道人来说，肉身乃是练气宝鼎，更是修道之根基。鬼神妖魔没有这股先天纯阳生气，才处处弱于人身一筹。
但是姬轩为何说这棵树可以助他结成两个化身？想到这里，陆玄灵飞上去靠近一个光团仔细查看，一看之后，满心惊讶。
因为这个光团，就是山川灵气和九天清气结合成的先天元胎，只不过没有任何法力，更像一个元胎雏形。
姬轩继续道：“这些元胎其实都是假胎，并非修道而出。即使有它们，也只能化作分身，而无法帮助修行，顶多算一个奇门术宝。”
“很久之前，建木崩溃后，无数碎片四处飞散，各取天地一气，化作种种奇宝异树。”
“其中一根建木枝干飞往东方，在蓬莱山得到太古玉精孕育，化成蓬莱玉树。”
“而这棵琉璃宝树的来历，则是一个修成元胎的仙人不幸身死，元胎在消散之前被另一根枝干吸收，扎根于南方琉璃仙岛化成了这棵宝树。”
“佛门如来手中那朵莲花，也是当时建木碎片形成一朵混元青莲，再结出的种子。其他枝干所生的奇树灵根，有善有恶，各自妙用无穷。”
陆玄灵越听越好奇：“佛门如来的莲花也是建木残片后代？”
“那建木我也看过一些典籍，据传此物乃是太古之前支撑天地的宝树，怎么会无缘无故崩溃呢？后来诸多传说，对此事记载都语焉不详。”
姬轩哈哈大笑：“当然不能说了，太古末劫之时，仙道乘机兴起，建木却掌握在神道大神手里。那些太古时代的神道大能，靠的可不是百姓香火来修炼。”
“他们能够轻松飞升，全赖建木指引。古神与仙道互相征伐，为了打击神道，建木被几位绝顶玄仙大能亲手摧毁。这种丑闻，修士自然要尽力掩盖了。”
“建木是被修士摧毁的！”陆玄灵听到这里，颇为震惊，那些太古时期的仙道之辈实在是太大胆了。
这种损天害地的行为，竟然也敢妄为，提起这些，陆玄灵立刻想起一件事：“莫非后来仙神修炼都要经历种种劫难，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等等，木公建造东方仙庭的那棵建木是怎么回事？”
姬轩点点头：“那棵建木不过是原本建木的一段残枝催生出来的而已。仙神妄为，自招劫难。种种地水火风、阴阳、有形无形之劫也开始应运而生，而且越来越强。”
“这棵琉璃宝树，本是朕从南海收集到的，当年朕死之后，便落入了羽姬手里。羽姬那十个不灭元婴，便是以此物修炼而成。”
陆玄灵不禁轻轻碰了碰琉璃枝叶，有些向往：“碎片残枝尚且如此神异，不知建木原本的模样，是何等惊世骇俗？此生若能见此神物一面，我当无悔矣！”
姬轩运功将宝树缓缓拔起，收进了袖袍里：“或许有机会！”
此时骊山外，仙魔斗法到了极致高潮，钟磬和天鼓雷音声势浩荡，骨笛尖啸刺骨勾魂，峨眉诸仙藏身于金舟内，退到战场外，念诵道经抵挡。
天目湖夹在正中，好似一锅沸水，沸腾不止。突然水底爆响传出，轰隆一声，水波翻天涌上百米天空，红光飞射，一只只九幽血尸窜出。
羽姬浑身法力激荡，飞上高空大喝道：“惠玄、铁鼓仙，你们两个今天打上门来，有胆量现身，做什么缩头乌龟！六指老怪，我这里用不着你来插手。”声音惊天动地，所有声浪为之一停。
天地间寂静无比，黑袍老人收起骨笛大吼道：“妖妇，今天若不是老夫替你拖延，你能对付这两个老道？”
南方瑞光闪耀，道道祥云突飞而至，将夜里照耀的如同白昼。
一个白衣青年道人，须发全白，盘坐于祥云内，手拿黑磬和一把木槌落到金舟之上，与羽姬遥遥相对，轻声说道：“尸母，四百多年不见，依稀记得当年之事，历历如在眼前。”
羽姬还没出声，六指老怪嘿嘿冷笑：“惠玄老道，都打上门了，还说什么废话，今晚正好和你比划比划。看看到底是你峨眉金舟厉害，还是我的太虚神峰厉害？”
伸手一推，放出好大一座晶莹黑石山，几百丈高喷射黑烟，攒起漫天气浪，如同巨大陨石，直冲冲朝峨眉金舟冲撞过来。
羽姬扬手一抬，数量庞大的阴尸飞出，滚滚上涌，迅速聚成一个通天高的巍峨巨人，挥起比山更大的巨型拳头，朝金舟凶猛击去。
“惠玄，今晚月正当空，我法力无穷无尽，你们如何跟我斗。”
北方迅速袭来一团白色云光，一个驼子一般的仙人手持一把小铁鼓，飞过来朗声大笑。
“尸母，休要夸说，你现在余毒未清，强行起身，五脏六腑犹如火烧。今晚便要将过去的一切恩怨，算个清清楚楚。”
驼子正在靠近，西方却突然卷起漫天气流，向前一裹，无尽云雾神光化作一道道金桥，浮空现身，正好拦住去路。
一位身穿铠甲的神人和青袍修士立在神光金桥顶端，神人朝驼子大声笑道：“铁鼓仙人，今晚这好生热闹，本尊也来观摩观摩。”
“听说你是北极四圣之首，你不在北方镇守冰峰瀚海，跑到这来，就不怕瘴湖从你峨眉当年炸开的漏洞重新涌入中土？”
驼子面色顿时一黑，停下云路：“渭河神君！你是神道之辈，何苦来插手此事，我仙道与你们神道素来没有争端，你莫非是想挑起战事不成？”
“再说还有几个时辰天就亮了，到时你那鬼府没了遮掩。神君万一回不去，几千年苦修，可就要毁于一旦。”
渭河神君身外祥云，密布虚空。金桥之上有亭台高楼，化成一座仙山宝阁，赌在前路，气势极为惊人：“哈哈哈哈！今晚要和你打的不是我，是我旁边这位九峰散人。”
“本尊离西京不远，来去容易，凭你还拦不住我。倒是你这驼子，能打多久？北方路途遥远，那个窟窿又能坚持几个时辰？要是赶不及回去镇压，你峨眉罪过可就大了。”
九峰散人上前笑道：“本来我是不想插手这事，只是素来看不惯你们玄门大派以多欺少。”
“都说你峨眉青城高手辈出，贫道在乡野山间苦修多年，一直想找个大能印证一下，今晚还请铁鼓仙人赐教。”
对方硬生生赖在路上，以印证讨教为名，战况形式迫在眉睫。
驼子却不好当场发火：“这位道兄，你若是要讨教，可以另寻他日，我等去北方瀚海上空，任凭阁下施为，何必要在今天拦我去路。”
九峰散人提剑走出金桥：“只因为贫道修行机缘在此，不得不来这走一遭。道兄还请赐教！”
驼子面色十分阴冷，纵身飞向前，想要强闯。
九峰散人抬手一把银光宝剑，向前一转长虹飞驰，锐利剑气差点破开他的护身玄罡。
驼子知道厉害，赶忙翻身退开，摇身一变，使出玄真金灵神掌，推动浩瀚灵光，与其斗在一起。
他们都是绝顶高手，不敢在地面打斗，驼子有意飞上九天高空，向下喊道：“九峰散人，你我皆是高手，在下方打斗有损天和，有胆量咱们上九天斗一斗。”
九峰散人追过去，两者飞至万丈高空，才放开手打。
驼子只将铁鼓敲动，风云突变，天鼓雷音激起万里范围所有云雾，一道道比水桶还粗的紫雷霹雳，团团裹住九峰散人，从四面八方轰炸。
九峰散人以玄光护体，霹雳难入，只挥剑斩去云浪，两者打的不温不火。
而骊山地面，惠玄道人面对羽姬和六指老怪攻击，发动金舟，将骊山范围一切灵气吸纳一空，发出一道三界洞虚神光，撞上太虚神峰。
两者爆开的云气，形成滔天声浪，将地面死物瞬间焚毁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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