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朱雀之殇（2）

　　幸福就是虚度年华。

　　生命只是一连串孤立的片刻，靠着回忆和幻想，许多意义浮现了，然后消失，消失之后又浮现。

　　雨一直在下，云如同烟雾般，随便的涂抹在车窗外，雨刷挂过玻璃，发出沉闷的响动，笔直的公路，迎面来的卡车，像是某部抽象电影的背景。天色暗极了，不想听音乐，不想听广播，旅途就是虚度。

　　大地起伏不定，沿着四车道的公路先是上到了丘陵巅峰，然后又下坡，道路两旁的树木，是油画中奇特的阴影，每一次起伏，都是似乎是不祥的征兆。

　　雨更大了，城市的轮廓变得模糊，没有边界的模糊世界，让人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记忆中熟悉的东西。云层变幻，雨水浸湿了一切。

　　我们记忆最精华的部分保存在我们的外在世界，在雨日潮湿的空气里、在幽闭空间的气味里、在刚生起火的壁炉的芬芳里，也就是说，在每一个地方，只要我们的理智视为无用而加以摒弃的事物又重新被发现的话。那是过去岁月最后的保留地，是它的精粹，在我们的眼泪流干以后，又让我们重新潸然泪下。

　　一两只寒鸦远远的站在电线上，木头的电线杆也是黑乎乎的如同焦黑的瘦高的尸体，一辆SUV抛锚在路上，不断闪烁的红色的尾灯，像是怪物的眼睛，血红中隐着贪婪。

　　道路似乎永无止境，从丘陵看到的城市的轮廓由于地势的原因消失了，过弯道的时候，一辆皮卡急速超车过去，皮卡的尾灯，在雨幕中留下红色警戒轨迹。

　　绝望之中，转过这个弯道，瞬间，火柴盒般的公寓楼填满了视野。高大的圆顶礼拜堂是火柴盒中的异类，圆顶上的尖塔，被雨幕遮盖，似乎溶解在了这潮湿的空气中。曾经同源的教徒，如同这建筑一般，分成了尖锐的哥特和圆顶的拱形的伊斯兰建筑。

　　大雨之中，街道几乎没有行人，偶尔一两个穿着雨衣的也是行色匆匆，对橱窗中衣着华丽的假人模特不屑一顾。尽管大雨使得白昼如夜，但是时间未到，路灯却没有一盏开启，钢铁的路灯在顶端弯曲成九十度，怪不得党卫军喜欢把路灯当做绞首架。

　　我们徒然回到我们曾经喜爱的地方；我们决不可能重睹它们，因为它们不是位于空间中，而是处在时间里，因为重游旧地的人不再是那个曾以自己的热情装点那个地方的儿童或少年。

　　风和云在天空纠缠着，进入城市之后，模糊的反而成了天空。有的地方云厚些，如同从浑浊的海底看天空，有的地方云薄些，光亮居然有些刺眼。

　　低矮的收费站缓慢的通行着，一个肥胖的收费员面无表情的从司机手里接过钱币，然后放行，黄色的警示灯有气无力的藏在铁丝网后面，恐怖袭击的阴云从未从这个城市上空散去。

　　荷枪实弹的警察，在雨中来回的走着，雨水把他的脸色弄得很苍白，让唐微微想起德古拉伯爵的肤色。单调的雨刷发出沉闷的嗡嗡声，肥胖的收费员用土耳其语和唐交谈。

　　给了足够的里拉之后，唐的美貌引得那个肥胖的中年妇女朝他笑了笑。唐同样回以微笑，只是这种笑容冰冷而没有任何感情。

　　过了收费站，一座斜拉索桥，强力的钢索紧紧的拉住了两边桥头，钢索给天空花了线，远处更过圆顶尖塔的清真寺，在灰暗的雨幕中，朦胧溶解。

　　一只渡鸦冒雨飞过。唐认真的看了看，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认识这只渡鸦。果然一无所获。

　　所谓认识，只有对自身的认识可言。我们几乎也可以说，所谓嫉妒，只有对自身的嫉妒可言；别人的行为是无足轻重的；我们只有从自身感到的快乐中才能引出智慧和痛苦。

　　道路变得拥挤起来。左边是的火车轨道，驱动火车的电缆搭在绞首架路灯上。右边一群农民，正赶着几匹驽马冒雨赶往市场。

　　一辆豪华的跑车飞速超车而过，如同一条青色的大马林鱼般在海中迅速游过。激起的水花让雨幕更加沉重了些。

　　雨更大了。渡鸦在清真寺上空徘徊，想要找到躲雨的地方。如同海中惊慌的鱼群。

　　雨刷来不及把倾盆而下的大雨带走，沉闷的嗡嗡声便成了海中巨兽遥远的哀鸣。唐记得那些事情。暴雨从一直下，到了晚上都没有停止，昏黄的路灯如同独眼巨人的眼睛。车子依然没有停下。唐不想停下。虚度的时光就是唐最大的幸福。只有那些永恒之人，才能这样从容。

　　奥斯曼帝国，世界上曾经最大的帝国之一。最终如同唐帝国一样，消亡了。唐喜欢这个国家，总是的从他迟暮的样子里面，看到一些曾经熟悉的影子。世界上任何国家都会消失，曾经的唐，日不落，苏维埃共和国，都烟消云散，国家如同一个又一个的过客，在这个星球上，崛起，强盛，然后崩溃。

　　唯一真实的乐园是人们失去的乐园。

　　失去自己的九层领土的奥斯曼帝国，如今不过是世界上一个二流的小国。但是这并不影响那些虚幻存在的能力者们。

　　比如和唐关系很熟悉大胡子。

　　在鬼船泰坦尼克号短暂聚会之后，十几位这个星球上的最强者做出了决定。他们几乎都活过了漫长的岁月，实力早就没有进步的空间。虽然他们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是永存的。但是现在的地球如同一个囚笼一般，让他们没有办法进行任何突破。

　　他们不能回到过去，即使最强的巫师都不能，他们不能预见未来，除了那些模糊的预言。他们不能漫游空间，直到现在，地球依然如同宇宙中孤岛。这让这些生命漫长的半神们，难以忍受。

　　谁都想迈出关键一步，成为真正永恒的存在。

　　但是自从最后一位魔神沉睡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巫师跨出过最后一步。星空中似乎缺少了什么，让这些半神们无论如何努力，都没办法达到永恒。

　　机会只有一个，只会留给最强大最狡猾最残忍的那一个。

　　在城市里面徘徊了足足六七个小时，唐才停在了一家餐厅前面。暴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如果不是在伊斯坦布尔这样的城市，这些国际连锁快餐店，恐怕也已经关门了。

　　推门进去，只有两个食客分别坐在两个角落里面，其中一个似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另外一个在看着手机，听到开门声，回头看了一眼。

　　灯光很明亮，唐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服务员对于这样的鬼天气半夜还有顾客上门也有些不可思议。唐认真的从几款套餐中选出了一款，用里拉付账，然后坐到了位置上。

　　鸡排和冰镇饮料，沙拉和一些面包。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能吃到这种东西。

　　服务员躲回后厨偷懒去了，餐厅重新陷入了安静之中。直到过了午夜。风雨之中，又有一个顾客上门。

　　“唐，这鬼天气，你居然约在这里见面。我对你品味真实越来越不懂了。”埃米尔穿着洁白的西服，外面的暴雨似乎对他没有没有影响。连他的发丝都没有弄湿。

　　“这地方不好吗？很安静，而且还有东西吃。”唐把沙拉和面包弄在一起，缓缓的吃了起来。被电子门铃惊醒的服务员看到埃米尔，可是埃米尔显然没有什么吃炸鸡的想法。

　　埃米尔直接坐在了唐的对面。“想要吃东西，我的地方什么你吃不到。非要吃这些东西。”埃米尔看了一眼唐手中的面包，有些轻蔑的说道。

　　以埃米尔权利和财富，他可以在一天的任何时间吃到任何自己想吃的东西，而且保证新鲜。当然，唐完全也可以做到。但是两位半神就这样在这散发着薯条和炸鸡味道的快餐店里默默的对坐着，吃着再普通不过的炸鸡沙拉。

　　“你觉得我们有希望吗？”埃米尔见唐淡定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什么有希望？”

　　“就是那件事情。打开霍格沃茨黑湖中封印的事情。”

　　“封印肯定能打开。现在不是已经泄露出来那种能量了吗。只要花一点点力量，就能进入其中。”

　　“我们要不要提前出手？”

　　唐喝了一口冰镇的饮料，其实这样的天气，还是半夜，一点也不热。只是让人感觉很闷。“你感觉到那种力量了吗？埃米尔，你觉得那是什么？是我们通往最后一步的线索吗？”、

　　埃米尔看着唐，想从唐那里看出答案，但是唐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的所有注意力似乎都在面前的面包沙拉上。

　　“很特别，那种力量。不是吗？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力量。说不定真的如他们所说，是关键的钥匙。”埃米尔想了想说道。

　　“埃米尔，你在欺骗自己。那种力量中包含的疯狂意志，你不可能感觉不到。”

　　“当然，唐，可是为了成功，那个巫师不需要疯狂呢？就算你我，都曾经历过疯狂。”

　　唐并没有反驳，“我忧虑的是，那是一个陷阱。”

　　“什么陷阱，我不明白？远东国的古语说过：富贵都是从的危险中得来的。难道你怕冒险。”

　　“埃米尔，我们可不是什么富家翁。我们的游戏规则和那些凡人的不同。他们的失败，顶多是他们本身的悲剧。而一旦我们失败，可能就是世界毁灭。”

　　“唐，你什么时候开始成了救世主了？即使那个所谓的圣杯血脉，也没有这样的想法。”

　　“不，埃米尔，我知道你急切想要重新证明自己的需求。巴比伦确实没太多的世人所误解，甚至被成为上帝遗弃之地。但是我们更加要小心。我们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哼，巴比伦可不是什么上帝遗弃之地，她根本不需要上帝。那个从偏僻村庄来的小子，可不配和我的祖先相比。”埃米尔低声说道。

　　“好吧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还是先准备一下。雅佳明天应该到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前往英国。先去实地看看再决定。”

　　——————

　　远东国东海。

　　傲罗们到了火山的山顶。棕榈树茂密的枝叶遮挡了中午的阳光。死火山口长满了绿色的灌木，已经看不清楚火山口的是什么样子。但是根据之前朱雀魔法学校的发现，在这火山口底部，有一个入口，通往一个奇异的地方。

　　夏奈和查理最先往下走去。之前他们已经探索过这个地方。火山口的魔纹禁止了幻影移形和门钥匙，众人只能步行向下。沿着一条石板小路，众人很快到了火山底部。

　　暗红的岩石上面刻满了魔纹，这些魔纹还非常清晰，像似不久前才刻上去。

　　傲罗队长拿出魔杖，按照朱雀魔法学校提供的方法，对着这些魔法施展了魔法。地下一阵轰隆之声，似乎什么巨大的怪物醒了过来。

　　“下面的空间很大吗？听起来似乎整个山都空了。”查理说道。

　　“听说是一片巨大的废墟，面积超过想象。”傲罗队长说道。

　　魔纹依次亮起，一道巨大的光门出现在众人面前。傲罗队长对自己施展了盔甲咒语，第一个进入其中。傲罗门各自做好防护，陆续进入了其中。等所有的傲罗进入之后，光门消失了。

　　周围的灌木一阵模糊，两名身穿奇异的红黑巫师袍，头上带着尖尖巫师帽的巫师出现在原地。

　　“小岛君，看来就是这里了。朱雀的那些巫师们真卑鄙。明明是我们扶桑国的领土，他们非要算作他们的。”

　　“安培君，不要生气。一点用处也没有。我们还是赶快回去，把这个消息报告给长老。让长老们速速做出决定吧。我看这些遗迹和魔纹非常的复杂，恐怕保护的地方隐藏着极大的秘密。我们这次如果不争夺一番，将来我们的扶桑国的气运，恐怕会更加衰落。”

　　“你说的对，小岛君。我们现在就快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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