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又不是给你的,撕吧啥呀
大房镇东的一片朝阳暖坡上,一片松柏林立,白桦成行,与东北大地的莽莽苍凉不同,这里别有一番异国的味道。坡上密集伫立着几十座罗马、巴洛克和哥特式建筑,俨然是一座欧洲庄园。居住着一批身份显赫的外籍人士,他们不爱奉天与哈尔滨的繁华,专门在此幽静所在建设馆所。
在翻卷龙腾的繁花欧式建筑之间,有一处粉墙黛瓦的中式院落,虽然并不高大雄壮,却是一派肃穆古朴,也是占地规模最大的建筑群。院中假山池沼交叠、竹影婆娑摇移,俨然一派江南水乡的韵味。一条公路蜿蜒而来,在径行公馆区的时候,专门分出了一条支路,铺到陶公馆门前戛然而止,显示着主人极高的社会地位。
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在蜿蜒的公路上爬行着,行至陶公馆门前停下。从车里钻出了身穿长衫的大个子男人,司机抢先一步跑到公馆敲门。
九钉大门打开了一条缝,管家探出头来,接过名帖看了看,有些为难,说约见主人的客人太多了。
“不打紧”长衫男人说“我可以等。”
管家便请长衫男人进到内院,穿过蜿蜒的假山池沼,来到会客厅。会客厅里已经坐满了达官显贵,长衫男人与大家都认识,彼此客套着。
“陶公正在会客,请各位品茶赏景,耐心等待。”管家应付完包括长衫男人在内的客人们,转身进了里间。这是一间陈设着古董真玩和古籍字画的书房,陶然正在看书,书房并没有客人。
“陶公,陆家一局长来了。”管家汇报到。
“熬他一会儿吧”陶然没有抬眼皮“又是来讨推荐的”。
“对了…”管家压低了声音汇报“情报已经交接了。”
“顺利么?”陶然抬头问。
“顺利,但咱们的送货人临时换成了....【胡安】。”管家有些迟疑。
“换人应该向我汇报的,这个胡安忠勇有余,智谋不足,特别是缺乏情报工作经验,别出什么漏子。”陶然捏着太阳穴说。
“放心吧,胡安说对方带着信物,而且应对流利,甚至把他该说的暗语都说了。”管家给陶然宽心。
“到底是广州来的职业特工啊,水平就是高。”陶公稍稍放心了一些,合上书,微闭双目,自言自语地说“可我眼皮怎么总是跳呢?”
“您最近操心事儿太多,应该注意休息。”
“形势总在变化,岂容得我休息。”他疲惫地揉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还有什么事?”
“上午北郊的卡点出现了枪战,打死了个警察。”管家汇报。
“哪派干的?麻匪?关东军?”
“还不清晰。这年头,打枪放炮死警察常有的事儿,闹火麒麟那晚上不也死了俩么?”
“如此,就叫陆局长先进来吧,让其他人再等等。”陶然一挥手。管家应承着出去了,不多一会儿,身着长衫的警察局长陆家一走进内室,进屋就抱拳“陶公啊,好久不来探望,您老身体可好?”
“说笑了,才见面没两天嘛!”陶然立刻换了副热情的脸孔,起身迎上去。
陆家一尴尬地笑笑“那说明我对您有如隔三秋之的思念啊。”
“我退出政坛很久了,专心经商,不过是个小商人而已,陆局长抬爱了。”
“哪里哪里,从商来讲,您的船马遍布江南塞北;从政来讲,您是民意领袖,也是我们的鞭策者;从交际来讲,张大帅、段总理都是您的宾朋,我哪敢不敬着。”
陶然笑着摇摇头,陆家一马屁拍得文绉绉,却都是市侩之言,难以让自己对眼前这个人有什么太高的看法。陆家一缠着陶然要民意代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想法也不过是要个大名头,能够亲自给张作霖写信表达看法,博得张的一瞥而已。陶然却总是不放心这个外表文雅、内心叵测的警察局头头。何况,民意代表的身份与集生杀大权一身的警察局长并不相配。
俩人客套着,分别落了座,侍女上茶,先拉了些家长里短,陶然渐渐推到正题上“陆局长,有传闻西北夜空突现火麒麟,这封锁盘查莫不是与此有关?”
“火麒麟虽然闹得沸沸扬扬,却也不过是几个人的目击,保不齐是以讹传讹的闹剧,我方断然不会因此而封锁大房镇。只是三天前飞贼杀用炸弹害我们两个兄弟,奉天方面震怒,命令二十余个警察局全部行动,各条大路层层设卡抓人..当然.阵仗确实有点大。”
陶然通融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过问此事也是担心商贾们层层被盘查影响生意,说有些商人早晨处发去奉天进货,晚上还没进城,这样下去经济流通必然受到影响。
陆家一呵呵一笑“如果今天在下抓获的确为飞贼,那恐怕路卡就要迎刃而解了。”
“哦?”陶然来了精神“这俩大宝贝真被您抓着了?”
“现在还没定论,但就目前情况看,比较像。”
“若真是害了咱警员的飞贼,我必然向雨帅修书一封,对您予以保荐啊,毕竟大房镇这么大,就我一个民意代表,很多事情不好开展。”
“此话当真?”陆家一来了精神“我十二小时内必然给您说法!”
“当真”陶然笑着给陆家一满上茶水“陆局长不也是心心念念这一天嘛。”
见陆家一面色尴尬,陶然陡然转移了话题“贵局今早又有警员牺牲,陶某听闻很是悲痛啊。”
陆家一叹息到“这几年剿匪戡乱,我局损失不轻。今天,那么年轻一个孩子,说走就走了,还没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呢。”
陶然忙回到座位,拉开抽屉,拽出两根金条塞给陆家一“我一介商人,唯有这么点能力,还请转交死者家属啊。”
陆家一忙推脱,而陶然心意诚诚“不是给你的,撕吧啥呀,请代为转交家属”。
这钱对陶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陆家一便把金条揣进长衫宽大的袖子里,起身告辞,陶然嘱咐务必好好安抚,相送到书房外。
望着陆家一匆匆远去的身影,陶然淬了一口吐沫“呸!又是逼猪认熊,发案就能速破,这背后有多少冤魂啊。”
管家说“也不知谁要背黑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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