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0章 上品之酒
他看了看放在地上的毛笔,这才发现了刚刚刘永铭所在位置石壁上的字。
他连忙走上前去,用篝火的光照看起了那些字来。
中年胖子对着石壁一阵端详,突然转身对刘永铭问道:“此是先生所书?”
刘永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道:“兴致而发,故尔留此字迹!”
那中年胖子感慨地说道:“却不想能在这里遇到诣岭先生!更未想到诣岭先生竟是如此年轻呀!”
中年胖子说着又向刘永铭施了一礼。
刘永铭连忙还礼:“阁下如何……”
“呵呵呵呵!”那中年胖子爽朗地大笑了几声,说道:“就这诗文、这笔力、这瘦金之体!世间再无第二人可以为之了!你的字呀,外面都炒到十两银子一个字了!我有幸,得了几个。”
“嗯?得几个字?不是一幅一幅算的吗?”
中年胖子笑道:“三年前,商洛府大疫,朝中之侯右都当时还是商洛知府。他收到了秦王府的一封书信。信上即是你诣岭所书。那侯右都为了筹银赈灾,竟是将字一个个地给裁剪出来卖。当时一个字可就已经值一两银子了呢!”
“原是如此。”
刘永铭当初的确是让罗仁轨给侯不平送去了一封书信,后来侯不平还从刘永铭那里借了些银子。
刘永铭拱手问道:“阁下有此眼力,必不是凡夫呀,还不知姓名。”
中年胖子挥了挥手,笑道:“高不成低不就,不敢辱了先人,就不报什么名号了!”
“这荒山野岭的……”
中年胖子笑着说:“哦!我从安化而来,欲往榆林而去,听说榆林那里要做成个榷场,捎带些货物过去看看能不能赚点银两。诣岭先生莫不是觉得我是那歹人匪物?”
“非也非也,刚刚看得阁下谈吐风雅,想来也是个读书人。您年长于我,切不可以先生相称,惭愧,惭愧。”
“我半点功名没有,而诣岭先生已具名天下,当得先生二字!”
二人有问有答的时候,那中年胖子的老马夫从外边进来,走到中年胖子身边,在其耳旁嘀咕了几句。
中年胖子白了老马夫一眼说道:“这么晚了,我们还能去哪宿睡去?没什么好怕的,这可是诣岭先生!世间十大儒士!该想的不想,不该想的倒还想的挺多,人家没怀疑我们就算不错了。退到外面,看好马车,今夜你便睡在车里了,不许进洞一步!”ωωw..net
“是。”老马夫应了一声,又退出了洞外。
众人不用猜也能想到那老马夫刚刚与中年胖子说了些什么。
此时,刘永铭却是对崔珚琇吩咐道:“琇儿,马车里还有一袋好酒,你快去拿来。即是吃了人家的鸡蛋,我们当也要有些表示才是。”
“诣岭先生客气了!”
中年胖子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与刘永铭在火堆边上坐了下来。
中年胖子对刘永铭颇为礼貌,但对水玲珑与杜祖琯却是没有半点礼数示敬。
对他来说,杜祖琯、水玲珑、崔珚琇就是下人,不配与自己说话。
到非说不可的时候也得像刚刚他呵斥自己仆人那般严厉。
崔珚琇从自己马车里拿来了两只木碗与酒袋,分别倒上了酒,这才能刘永铭递上去。
中年胖子也随手从崔珚琇那里接过一只盛满了酒的木碗,但他并没有着急着喝,而是先闻了一下。
中年胖子并不是在戒备酒里是不是参了什么东西,而只是单纯的在闻酒香。
刘永铭笑道:“此酒名曰玉泉佳酿,乃是关中酒类上品呀,还清品鉴一二。”
“闻出来了!我本也是好酒之人,西凤倒是也常吃,但此等上品之酒却也多年未见了!”
中年胖子说完感慨了一声,接着说道:“记得小的时候,家考就是拿筷子沾了几滴这种上等佳酿放在我的舌尖之上。回想起来,已有四十余年了!”
考、老同源。
不管说家考、家老都是指的自己父亲,不同的是一个已过逝了,一个还健在人间。
中年胖子轻轻地呡了一口之后,思绪万千地又摇起了头来。
刘永铭问道:“阁下也是长安人?”
“世居长安。四十年前长安城动乱,此后便移居于齐,近些日子才返回关中来认几个亲戚,只是……”
“只是什么?”
“该没有都没了,活着的也不认我这个亲戚了。说来也是,俗话说得好,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更何况都过去这么久了呢。”
刘永铭也轻笑了一声说:“乱世是这样的,只要天下没能一统,这战呀,定没个完。你现在做何打算?“
“打算先去榆林做几趟生意,年底前回齐国吧。”
刘永铭想了想说:“近日汉齐两国并不太平呀,阁下若是有回乡之意,那便要及早回去才是。若遇战事,汜水关卡一闭,那你便回不得齐国去了!”
中年胖子又喝了一口酒,呵呵笑道:“无妨、无妨。齐君虽无暴虐,却昏而无用,任其世家乱行于世。齐国百姓早就民不聊生了!齐国虽兵多粮足,但民心已失,若汉齐大战,齐君未必有所胜算。而汉国有汜水之险隘,进可攻、退可守,足有万利。即使我能在开战前回到齐国,亦是会受那兵灾之苦,倒不如就留在关中,还太平许多。”
“那阁下家中妻儿老小怎么办?”
中年胖子苦笑道:“四十多年前,考妣早没于动乱之中了。我后来倒是相托媒人娶了一员妻室,只是后来妻室没于恶人之手,也没了,最终只留有一女。唉,女儿外向,怨恨于我未曾保护妻室,终恶之于我,从不与我亲近,现居于他亲之处。”
刘永铭点了点头,想来这人也是当年乱世之时所受的灾民之一。
只是乱世其实并没有结束,只是关中显得比他处太平一些而已。
像这样的悲剧,世间其实还在不停地发生着。
没等刘永铭再问别的问题,中年胖子也反问道:“还不知诣岭先生堂号呢?如此大名,却也只听人说过你诣岭之名,从未知你之名讳。今日即是见到了,那就当告之于我呀!”
刘永铭摆手笑道:“贱名不值一提,因我为人离经判道,亦是未有功名,难以言辞呀!”
“以先生才学,如何会未有功名?哦!想来是先生心气甚高,不屑为之吧!”
“非也,乃是家中履历不太好,三代之内并不清白,故而未曾考取得了,倒不是不屑。”
刘永铭说话从来都是这么半真半假。
刘氏的履历的确不好,他爷爷有篡位之名,在百姓的眼中的确不那么清白。
最主要的是还篡位成功了,身为宗室自然也就没办法考功名了。
以刘永铭的性格,他还真的想去试一试以自己的才学到底能不能考中一个秀才。
中年胖子哈哈笑道:“其实我也一样呀!我祖上也不清白,哈哈哈。”
中年胖子说着便与刘永铭觥筹换盏般地畅饮了起来。
杜祖琯与水玲珑坐在一边半句话也递不上去。
崔珚琇则是站在二人身后不停得给二人斟酒。
中年胖子吃得兴起,还让老仆又从马车里拿来了肉脯干,他们这么围坐在篝火边上,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
中年胖子又问:“诣岭先生到底何处人家呀?”
“居无定所,四处闲游!”
“至少有所祖籍吧?”
“祖籍吴郡。”
“哦。”中年胖子回应得很随意,好似对刘永铭的回答有些不满,或者说,他一听就能听得出来刘永铭的话是在敷衍自己。
而崔珚琇等人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因为刘永铭向来满嘴谎话,她们早已经都习惯了。
杜祖琯更是觉得没什么。
毕竟出门在外,逢人只说三分话,且对方还是个陌生生,自然是不能什么都往外说的。
她倒是对中年胖子的表现有些不满。
杜祖琯突然插嘴说道:“又不是媒人相亲会,问那么清楚做甚。萍水相逢,一食一饮,各奔东西即是。若是有缘再见,再继以酒肉足可。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必问那许多吧?”
“这位是……”
刘永铭连忙说道:“我之好友,结伴而行,也是长安人。”
“哦!”中年胖子道,“原是这般。但我不喜欢你这朋友所说之语。若是能找诣岭先生来做女婿,又何乐不为?不似相亲会,甚是相亲会呀!我刚刚说了,我真有一个女儿的!她平日里脾气虽然大了点,但心地是真的好!”
杜祖琯像是吃醋的女人一般,又插嘴说:“我们这位诣岭先生的眼界也高,一般人他也看不上眼!”
“我女儿姿色上佳!识文断字,必是能配得上的。”
刘永铭连忙让崔珚琇往二人的木碗里斟酒,而后马上说道:“不聊这些,不聊这些。这些只会让我头痛,女人哟!”
中年胖子笑问道:“听这语气,诣岭先生亦是受过女人牵连之苦?”
刘永铭端着木碗说:“吃了酒,早点睡,我们明日还要赶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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