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鲜血草原
人间处处是苦海，过得了一座桥，过不了千万座桥。
金月所照，江河万载，举目所见，皆是苦海无边。
这就是公冶青天的道法。
苏顾远从小桥逃离，带着明月奴走了两条街道，准备直奔飞渡浮舟坠落的方向。然而走着走着，他忽然感觉不对，自己似乎迷失了方向。
这么说也不准确，并不是他迷失了方向，而是四明城失去了方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城里苏醒的傀儡越来越多，举目望去，到处都是歪歪斜斜，用各种姿势行走的人群。如果不知道它们的底细，甚至有一种回复正常的错觉。
而傀儡越多，就证明公冶青天的道法更强。
最开始，他只能控制几十个傀儡，堵住一座桥，但随着傀儡越来越多，他已经能改变一整条街道。
苏顾远放慢脚步，忽然回想起了桓凉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她让自己小心公冶青天的领域。之前一直不知道法天道的道法领域是什么，但在踏入这条叫做衙前路的大街时，他彻底明白了。
这条路是四明城贯穿南北的主轴，宽达八丈，道路两旁种着三百颗百年香樟树，宽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形成一条翠绿的走廊。
衙前街连接着四明城南北两端，南边是方外道的离火寺，北面最尽头则是四明城的权力中枢，以前那里是权柄道桓家的府邸，现在则是端朝四明牧衙门。
苏顾远要去往飞渡浮舟坠落的方向，这是最近、也是最安全的一条路。因为这条路太过宽阔，两旁的建筑相隔太远，如果再遇到傀儡，可以提前避开。
本来这个计划没有丝毫问题，但等真正走到衙前街的时候，苏顾远才发现，自己还是算不过公冶青天。
他似乎早就猜到了自己的计划，甚至提前做好了准备。
衙前街早就变了，从表面上看，它的建筑还是那些建筑，香樟还是那些香樟，唯一跟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条宽阔的大街上空无一人，无论是被定住的百姓，还是苏醒的傀儡，都不见踪影。
苏顾远绝对不相信这些人会自己离开，因为公冶青天的金月还在天上，他们根本没有逃离的机会，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他们被法天道道法融合了。
苏顾远一边小心翼翼的走着，一边闭上眼睛，释放出感知扫了一眼。
而看着一眼，可能是他到四明城最后悔的一件事，因为精神世界的景象真是太惊人，太血腥。与之相比，大瀛海的饿鬼道都能显出一丝仁慈。
那些行人不是消失了，他们都在，只不过已经被公冶青天变成了纯粹的血肉工具。
在精神世界里，弥漫在天地之间的自然真炁已经全然改变。街道两旁，本来是遮阴避日的香樟树，在法天道作用下，已经变成了两排高耸的悬崖，而且构成悬崖的也并不是石块，而是层层叠叠不知道磊了几万层的血肉。
无数条鲜血小溪从悬崖缝隙中生发、肆意流淌，又被无数横生在外的肢体阻挡，形成了一条条细小的鲜血瀑布。
不仅是两旁的香樟树，就连脚下的青石大道也变了样子，现在这里是一片红色的草原。鲜血浇灌的土地生机盎然，上面生长这密密麻麻的手臂。
那些手臂是活的，在微风吹拂下，甚至会像真正的植物一样轻微摇摆，微微开合。
这一幕诡异恐怖的现象让苏顾远猛然睁开了眼睛，也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迷失了方向，公冶青天的法天道，远远不是制造几个傀儡那么简单，他直接倒置乾坤，逆转阴阳，用道法构建出了一套新的小天地。
这套小天地虽然看着诡异，完全不同于真实世界，但里面的东西都是活的。
道法不怕威力太大，就怕能进化。
在真实的世界里，草木养牛羊，牛羊又养猛兽，猛兽又孕育大妖。
那在公冶青天的小世界里，那些活手臂能养出什么猛兽？又能孕育出什么大妖？
苏顾远越想越不对，他刚才少看了一眼，在那些手臂草原的尽头，一定有东西。他正想继续沉入精神世界，就忽然感觉明月奴拉了拉自己手臂，说道：“公子，公子。”
“怎么了？”苏顾远虽然有些急躁，还是耐着性子问道。
“前面是什么地方？我感觉很熟悉，似乎以前来过……而且感觉很困……很想睡觉……我是不是要死了？”明月奴的脸色很诡异，不像是恐惧，也像是痛苦，反而呈现出一丝怀念和迷惘。
她说的前方，指的是衙前街尽头的城主府，那里本来是权柄道桓家的府邸，在桓家被苏公虚灭门以后，已经易主三百年了。
明月奴所谓的熟悉，并不是她的意识，而是桓凉的意识。
苏顾远心中一动，桓凉似乎知道一些什么，在着急替换意识跳出来说话。
想了想，苏顾远决定帮桓凉一把，看着明月的眼睛，说道：“前面是权柄道桓家的府邸，是你老家。”
明月奴眼睛里的迷茫更重了，喃喃自语道：“是吗？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从小出生在城东，从来没来过这里。怎么会是我老家？但我为什么又这么熟悉？啊，不对，我好困，公子，我想睡觉，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苏顾远心想你想睡就睡啊，睡着了战斗力更强，出来帮帮忙多好。然而看明月奴的意思，她要睡着，还真必须要到城主府，也就是桓家府邸才可以。
苏顾远本来也打算穿过衙前街，到更北面去找苏无明等人，顺水推舟把明月奴送到城主府邸也不耽误正事，于是干脆的答应了她，“那我们去城主府给你找张床。”
“真的吗？感谢公子。”明月奴喜形于色，居然抛开苏顾远，自顾自的往城主府方向奔跑。
这个动作真是稀奇罕见，她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大步走路尚且不容易，更何况抛开教养撒腿狂奔。看起来桓凉的意识已经开始觉醒，在迫不及待准备跳出来抡锤子了。
苏顾远一边跟在明月奴身后狂奔，一边快速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下前面的情况。
精神世界里，依然是一片长着手臂的鲜血草原，而在草原尽头，却弥漫着一团扭曲，污浊的气息。
这团气息是如此巨大，遮蔽了整座城主府，就像一只盘踞在城主府上空的魔神，在用贪婪，猩红的眸子注视着、等待着苏顾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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