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富家子的意气

　　不提乌鸦几人，且说韩湘子。红纱帐内，富家子刚要与柔美的姑娘鸾凤和鸣，但突然姑娘悲泪满面，泣不成声，似有伤心和委屈在眉宇间，根本没心思和客人绘画风月，同舞同眠。

　　“你这是……？”风流若断，便是狂雷怒鸣，哪怕韩湘子是个儒雅之人，但这时候扫了兴致，心里别提多不高兴了，“怎么了，哭什么，有什么难过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公子。”姑娘轻拭泪花，低头啜泣，以软糯哀伤的语气小声说道，“奴家罪该万死，伤了公子的兴致，对不起，对不起……可是奴家当真难忍心里的伤痛，没太多心思服侍公子。”

　　“到底怎么回事？”韩湘子尽量压下怒火，保持平顺的语调，“莫非是院子的妈妈欺负你？姐妹们孤立你？还是有客人呵斥你？”

　　“没有，呜呜呜……没有，呜呜呜……”姑娘哭着说道，“妈妈对我极好，姐妹们也当我是家人，至于客人，这几日奴家都在服侍公子，公子温柔如玉，雅致高洁，奴家岂能有不满意，只有荣幸。”

　　韩湘子问：“既如此，有何不开心？”

　　“我……我……我……呜呜呜……”姑娘想说又不敢说，只顾着哭，“我这蒲柳之命，开不开心又有谁人在乎，公子别问了，呜呜呜……”

　　“哎~快说！”韩湘子问道，“放心，我与其他世俗之人不同，绝不因你身在风月之内便看轻你。”

　　“公子，你……呜呜呜……你真是个大好人，愿意把奴家当人看，呜呜呜……”姑娘说道，“既如此，那奴家便斗胆说了。奴家我所在所处无甚不满，却忧虑我亲生姐妹的安危。公子，不瞒您说，我出身贫苦，家道不兴，少时父母过得艰难，将我和我妹妹卖到这旁人看不起的龌龊地，我虽悲哀，却还在妈妈爱护，姐妹相扶，过得尚且可以。我妹妹和我不是一个院子，在其他城市侍奉风月，那院子不如这里热闹，没有多少好心的君子施舍，眼见维持不下去，以致姑娘们衣食不全，温饱不足，那里的妈妈与我这里的妈妈稍作商量，决定搬来这里一块讨生活。唉~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特别高兴，以为能见到阔别多年的妹妹，却不曾想……不曾想……呜呜呜……”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韩湘子问，“你别哭，快说呀！”

　　“我妹妹她们遭了难！”姑娘突然扑进韩湘子怀里，大声哭嚎，“半路有匪寇探得消息，看中了金银和美色，劫走了她们，到现在也没能救回来！呜呜呜……我的妹妹呀，你好可怜，怎么这么惨呀，呜呜呜……可怜我姐妹二人多年未见，少时的离别竟是最后一面，呜呜呜……好可怜呀，呜呜呜……”

　　闻听是匪寇作乱，韩湘子心火更盛，“在哪！？告诉我，我去救人！”

　　“可以吗？公子可以吗？”姑娘哭道，“我和妹妹是肮脏人，千人鄙视万人斥骂的女子，哪怕沦落匪巢，世人大概只会嘲笑几句，绝不愿意救援。公子是书生才子，声名似玉，若是前去救人，岂不是璞玉落瑕？公子，呜呜呜……我知你是好心，但切不可勉强，那伙贼寇实力强悍，寻常的捕快兵丁都不是对手，您如何打得过！呜呜呜……我的妹妹呀，你好可怜呀，姐姐没用呀，救不了你，呜呜呜……韩公子呀，你是好人，岂能为了我这等下贱之人伤了名声、伤了身体呀，呜呜呜……”

　　“好了！别哭了！这人——我救定了！”经不起激将的韩湘子言道，“你等风尘女子靠出卖尊严赚些散碎银子，已然是受了许多委屈，如何还叫匪寇再霸占！你放心，我有高明武艺，区区山贼，不入我眼，定要拿下他等人，救下你妹妹！”

　　“真的吗？！”姑娘大为感动，立时跪下叩首感谢，“公子果然不是寻常的书生，是少见的豪侠才子，愿意可怜我等苦命人！太谢谢你了！呜呜呜……”女子边哭边磕头，好像十分真诚，“公子，若是能救下我妹妹，奴家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没了兴致但满腔怒火的韩湘子站起身来，令姑娘安心等待，他立时出城寻那伙匪寇。包括院子妈妈在内的其他姑娘听说富家子要给自己等人出头，全都哭得梨花带雨，高呼韩湘子是侠义之人。那院子妈妈还说前几日跑走的姑娘其实匪寇派来索要赎金的女飞贼，但因她狮子大开口，院子承应不了那么多钱财，未能满足其心意，她便大吵大闹，扬言杀人。

　　“原来如此。”韩湘子回忆之前身穿荷花衣服的姑娘，叹道，“怪不得身法了得，原来是练家子。”

　　不再多言，富家子在众多姑娘期盼的目光下离开风月院，快步出离城池，怒气冲冲寻找匪寇去了。可韩湘子并没有注意到，在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之时，刚刚还哭得楚楚可怜的众多姑娘瞬间收敛悲戚，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嘲笑和计谋得逞的坏意。

　　“好一个傻小子，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呀。”院子妈妈冷笑道，“这小子武艺很强，说不定真能找到那群坏我好事的小贼，若是顺利打杀他们，倒是省了好多麻烦。立刻通知官府捕快，让他们做好准备，务必把那些和我作对的小贼杀光，抢回逃走的几个贱人！”这妇人脸色阴毒狠辣，杀意凛然，哪还有刚刚的悲伤可怜样子，“另外，叫后院抓紧时间训练那几个新胚子，一定要在开榜那天训好，莫误了‘新科红’的好彩头！”

　　风月院这边暂放，且看出城的韩湘子。

　　走出城池，富家子越想越气，恨不得马上找到匪寇山贼，痛痛快快杀一场，赢得姑娘们的赞誉。对于韩湘子来说，他自认有非比寻常的悲天悯人之心，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虚伪侠士、书生，是真心真意为了所有人谋福祉的好汉，无论是对普通的穷困之人，还是风尘女子，都能一视同仁，绝不歧视——他骄傲、自豪有此等落拓不羁、不拘小节的气量。亦是因此，韩湘子最看不得风月场姑娘受苦，若是有遭强迫，他不容，若是姑娘自愿如此生活但受欺负，他同样不容。

　　“我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瞧不起风月院，鄙视、唾弃她们，我偏偏不！偏要维护她们！”拥有赤诚理想的富家子又气又恼，却又正义气势爆棚，异常得意，异常有成就感，“我就是我，不一样的光火，我要温暖全世界！我就是和全世界的看法不同！我要走出自己的路，活出自我！我是独一无二的大英雄！我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善良人！我是超凡脱俗的真君子！我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热血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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