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萨摩藩购买军火

　　萨摩藩要向胡雪岩购买军火，住友家族要接下汇兑白银的大单子。在相同的利益驱使下，住友家族与萨摩藩率先走到一起。

　　负责与萨摩藩接洽的住友政三，在住友家族中地位不高，却是个积极进取的年轻人，同样值得萨摩藩巴结。

　　有道是，“大阪富商一怒，天下诸侯惊惧”。如今的大阪商人实力雄厚，就连德川将军都对大阪商人礼让三分。

　　住友家族是大阪商人中的杰出代表。与众不同的是，住友家族与日本皇室屡有联姻，身份自带高贵属性。而萨摩藩属于外藩，与德川幕府离心离德。

　　萨摩藩藩主岛津齐彬便主张“公武一体”，希望联合天皇，改造幕府，实现权力的共享。

　　萨摩藩持这种政治主张，对亲近皇室的住友家族来说，无疑是值得亲近的。

　　于是，在岛津齐彬的牵线搭桥下，住友政三出钱，在萨摩藩最好的居酒屋安排酒宴，宴请胡雪岩、古应春一行。

　　萨摩藩的代表是大久保利通。与忠直耿介的西乡隆盛不同，大久保利通头脑灵活，从小就接受了系统的西学教育，立志改革强国。

　　这个出身于城下武士阶层的低级武士，越来越受到藩主岛津齐彬的赏识，成为岛津齐彬身前数一数二的红人。

　　酒宴设在一处十分精致的居酒屋内。胡雪岩与古应春占居上座，大久保利通和住友政三坐在下座。四人身旁各有一个艺伎，浓妆艳抹，殷勤倒酒。

　　大久保利通和住友政三都是有心人，积极上进，为此学会了汉语。大久保尤其精通汉语，住友政三的汉语显然只是为了应付商业往来，不如大久保说得流利。

　　胡雪岩被奉为上宾，端居主座，原本有些受宠若惊。不过，联想到日本两三百个藩国，萨摩藩只是其中之一，胡雪岩也就释然了。

　　他听说过明朝嘉靖朝汪直的故事。汪直是安徽徽州人，后成为海盗头领。彼时，日本正处于战国时代，各藩之间征战不休。

　　汪直收编了许多日本浪人，组织了一支庞大的船队，垄断东亚贸易。他把火枪传入了日本，因实力雄厚，被日本各处大名奉为上宾。

　　胡雪岩心想，自己现在所处的地位，不就有些类似于明朝的汪直吗？萨摩藩有求于己，自己也就不必跟他们客气。

　　想到这儿，他就心安理得了，态度上也有了轻微的变化。

　　大久保利通和住友政三敬酒十分殷勤，很想讨好胡雪岩和古应春。

　　酒过三巡，大久保利通进入正题，说道：“胡君，古君，敝人代表萨摩藩，商议订购军火之事。我们打算订购一千支步枪、两百支手枪，再加上十万发步枪弹、两万发手枪弹。价格方面，还请二公给个方便。”

　　克里米亚战争进入尾声，中国江浙两省的战事也告一段落，中国军工行业订单减少，怡和公司、新宁公司枪炮厂都出现了难得的空档期。

　　正因为这个缘故，胡雪岩才拿到了一批军火，准备出口到日本。军火数量有限，只能优先卖给那些值得深交的朋友。

　　古应春认为萨摩藩很有潜力，胡雪岩亦觉得不妨在萨摩藩上押宝。大久保利通不卑不亢，气质儒雅，给胡雪岩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胡雪岩说道：“我们诚心结交萨摩藩，亦诚心结交大久保先生。因此，我从中国远道而来，第一站便放到了萨摩藩。

　　“大久保先生思想开明，对我二人以礼相待，我们甚是感激。萨摩藩既要购买军火，我们自当积极支持。这笔军火对我和老古来说，不算多大的买卖。

　　“如果一切谈妥，我们明天就能交货。只是，我想提醒一下大久保先生。我国的军工子弹都是金属定装弹，生产装配困难，贵藩何不多定购一些子弹呢？”

　　萨摩藩不愿多订购子弹，自然是因为子弹贵。若能仿制成功，一来可以减轻成本，二来可以摆脱对中国军工的依赖，是件一举多得的事。

　　大久保不愿自揭其丑，撒谎道：“我国战事不多，子弹消耗不多，暂时无需订购许多子弹。”

　　胡雪岩与古应春相视一笑，也不戳破大久保的谎言。

　　一旁的住友政三插话道：“我们住友家族正在积极寻求转型，准备成立一家商社。日后，这家商社会大量采购外国商品，包括中国的军火。

　　“萨摩藩日后缺子弹，也可以从住友商社就近订购。但商社能否成功，还要看货源能否充足。这方面，还请胡先生、古先生给予方便。”

　　胡雪岩点点头，说道：“我胡某人做生意，不单纯为了赚钱，也为了结交朋友。住友先生所见高明，胡某人自愧不如。日后若需帮助，胡某自当竭诚相助。”

　　眼见胡雪岩态度变得亲和，大久保和住友政三都很高兴。他们都看出来了，胡雪岩地位在古应春之上，大事都由胡雪岩做主。

　　于是，大久保利通和住友政三接二连三地向胡雪岩敬酒。

　　大久保再次询问起价格，胡雪岩不好明言。古应春则向住友政三使个眼色，住友政三会意，借口小便，离开了宴席。

　　大久保恍然大悟，原来做生意别有门道。有些商场秘密，就连住友政三这样的朋友，也不便与闻的。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道行还不深，做人做事还有许多需要提高的地方。

　　等住友政三走后，胡雪岩才说道：“我国的火枪性能优越，价格也高于欧美的火枪。孰优孰劣，大久保自然清楚。萨摩藩肯向我国订购武器，自然也是识货的。

　　“就拿步枪来说，目前市场上很火的德莱赛步枪，其采用金属定装弹的版本，运到日本后，一支售价可卖到二十二法币。

　　“我此番运来的步枪，以1852式外贸型为主，使用无烟火药、金属定装弹，都由广州怡和公司枪炮厂生产，质量绝对可靠。算上运费、关税、保险，一支可卖到三十法币。

　　“不过，在合同上，我打算写明为三十二法币。多出的两块钱，作为回扣赠给大久保先生。先生在萨摩藩要料理许多藩政，有了这笔回扣，工作起来必能更加得心应手。”

　　大久保利通心动了。他头脑灵活，为了达成目标可以不择手段。拿回扣虽然不符合武士的道德观，却对他扫清政敌，振兴萨摩藩极有裨益。

　　想到这一层，大久保就再无顾忌了，说道：“胡先生好意，敝人受之有愧。”

　　胡雪岩笑笑，说道：“至于付款方式，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等日后信誉建立了，再商讨其他付款方式。贵国银价低，金价贵，洋人多要求贵国支付黄金。

　　“我们中华帝国一向推崇中日亲善，为体现中日友谊，我愿意接受银币。我与住友政三还有许多生意上的往来，要在萨摩藩进行。届时，还请大久保先生给予方便。”

　　胡雪岩与萨摩藩的生意是小头，合计总额不过五万多法币。与之相反，古应春与住友政三达成了兑换白银、套取黄金的协议。

　　但几十万白银的兑换是个大数目，要在各藩秘密进行。为此，就要得到各藩的支持，最起码不能让他们阻挠此事。

　　胡雪岩交好大久保利通，就是希望大久保投桃报李，不要干涉他与住友政三的生意。

　　大久保对此心知肚明。他是个讲求实际的人，知道自己无力阻止日本黄金外流。与其得罪胡雪岩，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他还得了好处。

　　于是，大久保笑笑，说道：“现在，重商主义已成为欧美列强的共识。敝人虽然不才，却也同样推崇重商主义，岂能干涉胡君与住友君的生意？”

　　众人大悦，觥筹交错间谈妥了军火交易的原则，住友政三也返回了宴席。大久保利通很清楚，胡雪岩与住友政三同样要密谈生意，涉及的金额远远大于萨摩藩购买的军火。

　　于是，大久保利通又与胡雪岩周旋了片刻，便借口说有些醉酒，想提前休息。住友政三会意，招来艺伎，把大久保接入了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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