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第 244 章
“早在数年前, 当我对三座雕像的存在有了疑惑,我就相信一定有能够擦除人类记忆的顶级圣物,找到它的意义也不言而喻了——”
他们可以让任意一个知名人物直接从人们的口中消失, 甚至可能让一个巨大影响的恶劣事件从人们记忆中消除。
“你认为橡皮屑就是这件圣物的证明?”
希利尔:“橡皮、擦除, 很有可能指向这一点不是吗?”
宫理却觉得不一定。
擦除人类记忆的事发生在几十年前, 为什么这个橡皮屑会出现在tec大概在几年前才建立的地下基地中?
电梯到达,叮的一声响了起来。
电梯看起来还能继续往深渊下层去, 但希利尔带她了出来。
这一层大概层高有十几米, 混凝土墙壁简素的毫无装饰, 只是以灰色的水泥墙面做出了苦修修道院一般的尖拱券、楼座、尖塔和三角形山花。回廊上有修女或教士走过, 他们脚步无声,低头前行。
回廊与房间只有一些十字架形状的灯条或金属嵌条,无数墙面交错遮蔽视野,他们像是走入迷宫。除了混凝土的细细接缝,就只有一些金属数字和箭头, 为知情者指明方向。
穿过有着肋式交叉拱顶的回廊,能看到右手边有一间间房间,但应该有门的位置上只有一整面的混凝土墙, 墙上有一个巴掌大的细窄的十字架镂空窗,可以看见内部。
宫理觉得表现出好奇心也是正常的, 希利尔也没有阻拦她靠近那些小的十字架窗户。
像是从门锁孔里看外面的房间, 她能看到十字架内小窗内的房间, 有的摆放着吐马斯小火车的贴纸册、有的则摆放着浸泡在黄绿色河水中的石雕, 还有一些地方的十字架小窗则被用金属板完全阻隔, 但宫理只是做出了想要窥看的动作,就立刻在眼前浮现了一个佝偻的红皮的人型生物在墙角扭头看她的模样——
这种大脑中出现的图景,细节纤毫毕致, 让她甚至无法分辨自己看没看到——或许不用晶状体来捕捉视觉信号,这些影像直接投射在她的神经元上了。
看来也是特殊收容物。
希利尔这时才拍了拍她,意思是说这个最好不要再多看了。
这里的所谓“圣物”,与宫理看到收容部的收容物,在品类上都是一样的多变且让人摸不着头脑,其中并不存在什么宗教性的规律。
这更让宫理可以确认,他们并不是因信仰主才去找这些收容物,而是单纯的为了“力量”。
到下一个小窗前,宫只看到其间有一张不锈钢的床,或者说是解剖台,一个没有腐烂的男人躺在那里,没有任何衣物,腹部被剖开。他腹部就像是某养皿一般,有些极其孱弱纤细的“菌丝”正从他腹部生长而出,有着诡异且华丽的蓝紫色光彩,如同星光银河……
她正想着,那些本来如死物般舒展的菌丝,却突然在宫理的目光中瑟缩了一下,惊恐的抽搐起来,那些菌丝如海葵的触须般,快速的往回缩去。
宫理一愣,她仔细端详着那具尸体。
有点眼熟。
当时,在春城外,公圣会的柯姆牧师想要用自己的身体将外神的胚胎带走,被她发现后直接用手术刀将柯姆牧师开膛破肚,取出他肚子里的外神胚胎。
胚胎她拿走带回给方体收容部,尸体则归给了那位骑士。
看来最后这具装过古神胚胎的尸体,都被收容了起来。那些菌丝难道是古神还在用着一点自己的残渣碎屑猥琐发育?
看起来弱小的可怜啊。
那些菌丝的战栗与恐惧,更证实了宫理的想法。
这么久了,它剩下的那点“细胞”都还铭记着对她的恐惧。
希利尔看她看的有些久,也想看过来跟宫理介绍这件收容物,宫理却先一步往前走去:“怎么净是让人深感不祥的东西。”
希利尔看了一眼收容间内,注意到那些菌丝竟然消失不见了。是收容物的状态出了什么问题吗?
他蹙眉快走几步,跟西泽并肩而行:“橡皮屑的追溯恐怕没那么容易,与此同时,我们也希望您也能加入队伍,用来去搜寻一些同样重要的圣物。”
他们说着,走入一间打开的房间,四面无窗如同牢房一样,只有墙壁上挂着小十字架、镶嵌着白色圣龛。这个房间中摆放着石台,坐立着几个教士,他们看到希利尔连忙站起来,在希利尔的介绍下,与宫理握手。
有的态度殷勤好奇,有的则冷淡避讳,甚至还有人用袖子包着手才肯跟她的象牙质义手握一握。
宫理还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但她环视四周没有看到血迹……
希利尔引她去看石台。
石台上摆放着一件青铜器的碎片。
宫理看到那上头的花纹,是古典的云雷鸟兽纹状,明显不是公圣会的东西。
她皱起眉头。
希利尔看向旁边一个胖胖的教士,那位胖教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西泽主教,容我为您介绍。这件圣物其实是曾经隶属古栖派的法器。”
胖教士看到西泽脸上挂起礼貌的嘲笑,仿佛再说:听听你讲的屁话,公圣会圣物是门派的法器。
你咋不说我的脚趾是你的味蕾。
“您也知道大部分门派的法器都是只有修真纲的能力者能够使用,但这件东西不一样,就是非能力者的普通人也能使用。在古栖派出事之后,当时门派内许多法器都失窃,这件东西很快就流入黑市,转了很多手,其中被一位北国□□用过一段时间,后来又丢失了——”
宫理:“就再没找到吗?那这件法器能做什么?”
希利尔开口道:“是对绘派来说是比较重要的东西。”
宫理适时展现出西泽的孤僻高傲,轻笑:“说什么圣物,到头来跟主又有什么关系。”
那胖教士却听不下去,立刻道:“或许方体这么强大就是因为背地里使用了这些圣物;或许收集圣物的动作早就开始了,我们慢了太多步。想想这个世界,主降下了如此多天灾与痛苦的同时,给了人们特殊的力量,天灾愈演愈烈,能力者的比例也在与日俱增,这就像是主惩罚我们,将我们推下水,又给了我们学习游泳用的浮板。”
宫理并不接话。
希利尔垂下睫毛,双手放在胸前,他白皙的手指上戴着一枚主教戒指,他摩挲着戒指作壁上观。
那胖教士越说越激动,道:“而主如此仁慈,不止给我们自救的力量,还给了我们这些圣物——”
胖教士看宫理一脸无语,还反问道:“西泽主教怎么看呢?”
宫理摇头:“我没有什么看法。”
周围一圈人都皱眉,似乎觉得她的态度不虔诚。
……靠,她说没看法就觉得她不虔诚,你们梅毒三期就虔诚了?
宫理不可能骂出口,而且她早就有一套玄而又玄的歪理专门对付这种教|徒,她眯着眼睛有些鄙薄又施舍的看着他们,轻声说:“主不会让自己被看见,不会给我们使命与任务,它不会和我们耳语,更不会予我们慰藉。”
她缓缓道:“以自身诠释主,就率先假设主需要对我等人类抱有‘目的’。你觉得配吗?”
果然希利尔与众多教士都有些惊讶,胖教士一时竟想不出什么词来应对宫理,梗着脖子反问道:“那,主是什么?”
宫理心里对他翻了个白眼,却云淡风轻道:“主在微笑。”
不明所以,不明所以就对了。
越简短越听不懂越不好反驳,真要是对面胖教士再抓着问,她就摆出一副“你水平不够,你道行不深”的神秘微笑。
这就跟卖成功学的课是一回事儿。
希利尔目光从惊讶转为平静深思,他手指摩挲着戒指,半晌轻笑起来,道:“西泽神父很适合出现在大众视野里啊。严苛、神秘又充满讥讽,或许真正的主的信徒就应该如此。或许在这个时代,您会比我这样的人更吸引目光。”
宫理:“……?”
难道不是因为长得够帅吗?
希利尔适时拉回话题:“您能尝试追踪一下这个法器的碎片吗?如果感觉到不适也可以停下来。”
宫理没有太多废话,将那青铜碎片捏在象牙质的手掌中,在许多教士好奇的目光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青铜碎片的历史在往前倒,她看到这些人是如何在黑市上把这个碎片跟着其他的破铜烂铁假文物一起买回来,又小心翼翼的安置在修道院的地下。
她也看到了更早之前,这片碎屑似乎经过了几双手,许多研究它的人或对此不屑一顾的人。它甚至还滚进过下水道,直到往前倒带,看到它从本体上碎裂的那个瞬间。
宫理听到一声惊呼:
“操!这他妈不怪我哈,拿胶给它粘回去吧,哎呀,糊弄糊弄算了。”
……?
宫理尝试将视野拉远,先看到了潮湿的沟渠与沟渠上盖的铁栅格,然后是湿漉脏污的地面与轰鸣的机器声。
她看到了地上蜿蜒的水管和数台巨大的洗衣机,有个打手模样的男人从地上捡起一个青铜缶,另外有人手指在往沟渠里伸。而青铜缶上有块断裂的痕迹,是摔落时,一块五六公分的碎片甩出去,并从铁格栅的缝隙里掉进沟渠中。他们手指使劲儿抠,也勾不上来铁格栅下的碎片。
打手道:“老大!您小心一点啊,这么大个东西怎么就能摔了呢——”
真正失手不小心把青铜缶打碎的罪魁祸首正在那儿抽烟。他脸上带着个爱心形状的粉色墨镜和金属耳环,花衬衫扣子解开两三颗,斜靠着桌子,将手上的血污蹭在桌布上,嫌弃道:“我哪知道这玩意儿上面全是又粘又滑的血,恶心死了。啊哦,洗衣机要放水了!”
宫理沉默了。
她在这个碎片的历史中看到了很多张人脸,但没想到还能看到熟人!
这玩意儿流通进黑市的时候,还从凭恕手里转过一道吗?!
水流顺着沟渠涌来,直接将这枚碎片卷进了下水道,但她还是听到了凭恕嚷嚷道:“找个颜色差不多的橡皮泥沾上去糊弄糊弄算了,今天反正也是打包跟别的东西一起卖给老c的——”
再往前倒带,就是这个青铜碎片还在本体上时的事情了。它其中曾经盛满过黑红色的血液……
难道刚刚宫理嗅到的血腥味就是来自这个青铜碎片?
她有些头晕目眩,再往前追踪也对追查意义不大,能追溯到的重要的节点,应该就是这东西被卖给了凭恕口中的老c。
宫理揉着太阳穴,睁开眼看向希利尔:“它似乎是被一个黑市头子失手摔在地上,才变成了碎片与本体分离的。在那个时候,那个黑市头子说是要卖给老c……但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很可能都是好几个月前了。”
毕竟最近这段时间,凭恕都跟她去北国旅行了。
希利尔:“应该是,这个碎片已经放在地下室将近半年了。如果你见到那个黑市头子,你能认出来吗?”
宫理:那太能了,不久之前我还跟这张脸睡在同一辆车里呢。
宫理点头:“那个男人长相或者说打扮很有特色,如果我见到的话,应该可以。”
希利尔微笑:“那么,西泽神父,你是否想要亲自来追查圣物,一般来说我们都是分组去追查多个圣物,您未来也会是渊前修道院的一员,可以熟悉一下我们的工作。”
宫理想了一下,只要向凭恕问话,应该很容易能查到这东西,如果能找到也算是赢得信任的敲门砖了。
宫理没有异议,但她并不着急答应,做出了思索的样子。希利尔道:“正好,我们之前追查圣物的某个小组,也失去了一位组员,您作为新来的主教,或许可以和他组成一队。”
宫理抬起眼来,忽然鼻尖嗅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墙那边走过来,他似乎一直坐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听着这里的声音。
宫理甚至以为那是一头刚刚撕咬过动物腹部的巨狼,但……那是个男人。甚至可能是宫理见过的男人,她看到沾满血污的脏金色头发,以及一双了无生气的碧绿双眼。
他似乎穿的是某种轻薄的铠甲,外面又披了一件带毛领的破烂披风,披风下摆如同连筋带骨的血肉一样浸饱了血,碎成了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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