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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2 第 352 章 平树紧紧拥抱着她肩膀……


宫理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与此同时,  陡然而起的热浪几乎朝她脸上扑来,她像是身体已经在云脑之外,眼睛和意识却还粘在其中。

        宫理感觉不是绘里子硬要拽着她堕入虚无的深渊,  而是宫理看过的无数风景,涌现的无数记忆,其中那些不讲道理,那些残忍无情,  如泥潭般拖着她的灵魂。

        甚至是她藏起来的同理心,她瞒住了的迷茫游荡,都像是被翻过来清洗的袜子一样晾了出来。

        绘里子根本不需要主观害她,  任何人类和绘里子意识交融,  都会承受不住她承受的一切,自然而然被虚无吞没,滑入深渊——

        宫理只感觉自己的核心在急速冷却,  引力稀薄,自己的每一颗原子中子中微子都在匀速膨胀彼此远离。眼前已经没有了可以形容的画面,只有一片黑暗,  宫理听到自己破碎粉化的声音,  她像彗尾拖长的小行星,  一部分自己即将迎风而去……

        T.E.C.像是把自己的意识变成一张薄膜,包裹住了逐渐稀薄的宫理。

        她竟然听到了T.E.C.对绘里子道:“不要!她的里面,  也有好多悲伤、好多愤怒、好多绝望,是她自己一点点盛起来密封住的!她比你想象的易碎多了——请不要打碎她!”

        宫理第一次听别人说她是易碎的。

        此刻耳边声音太乱了,  她听到老萍在狂笑:“卧槽真的炸了啊!”

        听到左愫紧张严肃的声音:“你发什么疯?!”

        老萍:“嘿,怕什么!她又炸不死,宫理可是真金,扔进火里烤烤,  烧死那些杂质就好了!”

        左愫声音忽高忽低,似乎她腾云而起:“你在屠杀姐妹会圣母——”

        老萍:“哈哈哈你怎么知道此刻我不是主的附身呢?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用愉悦的烈火送她们上天堂呢!”

        热浪也灼烧到了宫理,她肌肤发烫,痛楚似乎让她清醒几分。

        绘里子啧了一声:“现在方体都已经是这么疯的风格了?”

        而紧接着,宫理感觉到了磅礴的灵力从热浪中破空而来,一切热化作雨,骤雨竟然在刚被点燃的云朵中酝酿,雨水带着灰烬的味道落在地上。

        啊。

        一定是左愫用了“雨”字,甚至可能用的是一句“春潮带雨晚来急”或“风驱急雨洒高城”……

        宫理已经分不清□□上的骤雨与精神世界中的骤雨。

        T.E.C.像是能够变形的精灵,在意识的狂风骤雨中,它变成了一件魔法雨衣,盖在宫理这个快被雨水融化流逝的沙像泥偶上。

        啊。不是吧。

        她在原爆点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生活了三十年,才在万城生活几年,连超市里的泡面口味都没吃全啊。

        一个小玩偶。一颗水果糖。一把撑起的伞。一趟没由头的旅行。

        她有很多喜欢的事物。

        枯梅花与吉他,缝纫针与十字架。

        有那么多破碎的灵魂,有的在最后一刻才消失,有的在努力修复自我的存在。

        宫理忽然意识到,想走入虚无,那什么时候都可以。

        但五个人举杯在烤肉店里尬聊狂笑甚至就吃着肉看电视,却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的事。

        她感觉自己挣扎着在往外爬,用力往外爬。

        而且,意识的骤雨里甚至可能有T.E.C.的眼泪,它害怕失去她,它对绘里子这样不讲道理又难以抵抗的“命运”发出了它的愤怒,它对于自身都可能会被绘里子吞噬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

        它那电子音像是已经被电波扭曲变了调,仍然在叫:“我才是对未来的威胁,对吧,将我带走,将我拆碎,将我的记忆与经验带去——她不是威胁……”

        啊。原来如此。

        绘里子是在进行最后一道验工,最后一点推波助澜,塔科夫为它带来生的恐惧,她为它带来无的绝望。

        当T.E.C.共情到宫理内心最深处,甚至觉得自我的存活不在第一位,它才是走完了成为人的最后一道台阶。

        绘里子恐怕是从TEC的记忆中,看到了塔科夫的死亡,以及在那同时发生的它的新生。她把塔科夫没来得及写完的代码,加上了最后一个非空单元格。

        宫理感觉自己往上爬的足够了,她恢复了从虚无中拳打脚踢的力气,一只手紧紧抓住了T.E.C.,另一只手吃力的想突破意识世界,拔掉后脑连接的线缆。

        她甚至听到了三省身的嚷嚷:“灯,再亮一些!还是看不清,怎么这么多圣母!”

        “啊,看到了——那边是不是!”

        “平树,平树!”

        宫理忽然感觉到,不止是在意识世界中,在现实之中,也有一双微凉的手臂在降落的雨水中,抱住了她的肩膀,刀刃划向她后脑的线缆。

        宫理眼皮颤动,惊醒般睁开了眼,只感觉周身都像是搏斗过一般发疼与疲倦。

        眼前是无数白色的骨刺,从身后人两侧生长而出,锋利端向敌,将她包拢在其中。

        就像是肋骨里包裹着的心脏。

        身后拥抱着他肩膀的人喘息不已,整个人也像是被雨水浇透了,手紧握着她肩头。

        “平树。”

        他喉咙用力咽了一下:“嗯。”

        手指温热而颤抖,他说着她最关心的问题:“航线已经成功改变。格罗尼雅内部已经乱起来了。”

        宫理看着眼前,光亮沸腾的雾气仍然在近百米的直径中,但那里已经见不到绘里子的身影,只是有忽然的腾起与降落,像是鱼跃波涛。

        绘里子还在这里吗?

        但周围已经不再是一片黑暗。

        干员迪球,早就手搓了无数闪耀的白光灯球,亮度惊人,被老萍用丝线挂在圣殿地下大厅的灯球,就像是强行塞入了上百个LED灯一样,任何神秘都被照的跟手术台一样赤|裸裸……

        在如透明绸缎般飘舞的雨字之下,水滴降落,巨大的云朵像是如水的般溶解,细腻的灰烬粉末化在雨中,地面上形成一片白色的积水,像镜子般反射着那些还没有倒下的圣母们的身影,以及从顶部垂落的线缆。

        宫理环顾四周,有些幻灭:“啊……地好脏,怎么大厅角落里还有垃圾,也是天天黑灯瞎火的怎么打扫卫生,有人偷偷扔包装纸都没人知道……虽然是挺大的大厅,但也没有说特别大啊。难不成是第一次领我来的时候疯狂绕路了?”

        她只是感慨,却听到平树有点过分认真的回应道:“黑色地砖就是显脏,落一点灰都特别明显。”

        宫理没想到平树接了这样一句话,简直像是在家居市场对样板房评头论足。她忍不住回头看着他笑了起来。

        她的光脑贴着身体震动着,似乎接收到了许许多多的消息,应该是格罗尼雅已经接近了沙漠的边沿,亦或是T.E.C.在向她发送消息。

        平树并不知道她像是在刚刚经历了半生,低头看她:“怎么了?你好像很累。”

        宫理眨了一下眼睛:“可能有点。”

        平树:“就在我们一直等不到你的回信,准备闯进来之前,花岗岩——”

        平树话音未落,忽然表情痛苦起来,从他身体中刺出的骨刺陡然绵软下去,连他整个人都站不稳,软倒在宫理身上。宫理正要抱住他,从平树腰腹后背上,大量物品从中倾泻而出,宫理看那些跟军火库一样的武器还有无数速食料理包和热水壶从他皮肤下挤出来,掉落在地面上。

        他的收容能力在失效!

        代表着绘里子意识的池水激烈的沸腾而起。

        老萍正坐在丝线交织的蛛网的高处,用丝线像操控傀儡一样,捆绑着数个想要袭击她的神使,地下却吹起莫名的风,让被风吹动的所有丝线,都变得细软拉长而无力,变成了细细丝絮兜着风,甚至连老萍都从细软塌陷的蛛网上掉落下来。

        她正皱着眉头想要再刺出更多丝线,就看到三省身那边,他大脑就像个广播一样,竟然把他看到的各种想法与他自己的吐槽全都高声朗诵了出来!

        三省身惊恐的抱着自己的脑袋,嘴巴紧闭,他周围却全都是立体声:“啊啊啊啊要是大家知道我能看到这么多八卦怎么办不对快停下来不要再想了,也不许吐槽老萍领队今天走了一路思想分叉的比毛线还多,每一根都看向一个小伙子——”

        老萍:“操!”

        忽然一切的雨滴变成了细小的雨字,在地面上砸成一、、丨、、宀,又和别的比划融合变形起来,形成了一片的:

        水水水水水

        水水水水水

        在飘荡的水字构成的积水中,白字混杂在水中,其中还有大量细密的“灰烬”小字。

        墙壁变成由“墙”字组成的墙。白光变成更多白色的发亮“光”字随着光源由密到疏。

        一切事物的贴图纹理都在变为文字。他们就像是在由字构成的热带雨林中,拨开文字穿梭行动,而文字又在身后合拢。

        左愫在文字组建的世界里,想要捏字化形,却看到自己手掌是由“手”字组成,而“手”字触碰到了空气中拂过的“沙”字,立刻化为“挲”的动作——

        绘里子在玩他们。像是从收容物的宝库里,拈出各种恰好让他们哑口无言、没有办法的道具,将他们“逐个击破”。

        绘里子年轻时候那股随心所欲的劲儿,又冒出来了啊。像是显摆她的无所不能,像是太久没有乐趣了。

        能随便把一个城市按自己掌控划分生理阶级,能让全世界的公圣会都向她朝贡,能让别人眼中神秘的姐妹会圣母在她手下被义体改造。

        她确实有点爱玩。

        绘里子没有毁灭全世界,说不定真有她两个熟人——塔科夫和ROOM都比较老实的缘故。

        宫理抱着平树,正想要起身,忽然看到这座被照亮的大厅处,几根六边形的石头棱柱,就像是从地底从天顶刺出来一样,带着万钧的力量贯穿了整个大厅!

        粉尘四散,石柱像是千年的钟乳石似的,斜插在大厅之中,每一根柱子都有十几人环抱的直径,如此粗暴、直接与强大。

        整个大厅震动着,抖落岩石的粉末。

        而宫理看到其中一根石柱表面,浮现出了女人的轮廓,她好像是梳着麻花辫,没有衣物,像是岩石表面的雕塑一样,但是也缓缓抬起了石质的手臂。

        绘里子所在的光海中又跃动了几下,似乎有的是办法让这些石柱崩塌。

        那个石柱上的浮雕女人抬起的指尖上方,浮现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立方体。

        黑色立方体漂浮而起,绘里子的一切动作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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