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 第 362 章 平树带了点哭腔:“………
宫理皱起眉头张了张嘴, 面上显露出一点……复杂又后悔的样子来。
平树心里松了一下。他一直觉得宫理不讨厌凭恕,甚至很喜欢跟他玩,而且凭恕不像他性格那么闷, 宫理跟凭恕说话的时候总是笑得很大声。
平树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又害怕又……高兴。
害怕是有点类似于“情敌”一样的害怕,怕宫理觉得凭恕比他有魅力多了。
高兴则是……凭恕老说沾着他喝口汤,但平树也不确定宫理到底对他有没有那种喜欢, 如果宫理也挺喜欢凭恕的, 那1+1>1,他是不是机会也……
毕竟如果宫理不喜欢凭恕, 就像是她不喜欢他的一部分一样, 平树觉得自己很难平衡, 宫理会觉得凭恕一直藏在他身体里,会很不爽吧。而好不容易走到了平和稳定的时候, 平树也不想让凭恕消失。
但此刻看到宫理脸上后悔自己说错话的表情, 他心里安定下来。宫理绝对是不讨厌凭恕的。
宫理也在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说。要不然直接先道歉然后说自己考虑考虑吧。
平树忽然也坐下来,道:“没事, 他现在估计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知道。”
他就跟看透她心思似的, 让她现在不必说。
宫理两只手捂住眼睛, 松口气瘫在沙发上。
平树心里不想见她纠结的样子,甚至也在隐隐后悔, 自己跟她要是能保持距离就好了, 他要是管得住自己就好了, 不会让宫理感觉到他的心思就好了……
他两只手抱着杯子正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 忽然听到宫理说:“我的衣服都在车上吗?”
平树:“嗯。……啊!”他突然跟踩了尾巴一样,面红耳赤:“在在在这边衣柜里!我都分门别类收好的——”
他刚坐下就从沙发上弹起来,窜向后面的衣柜门, 打开给宫理看。
宫理起身,发现挂着的衣服基本都套了薄膜,而一些毛衣或吊带等等,都是叠在衣柜里的,宫理是想看看有哪些有数值加成,顺便找一件舒适点的居家服穿。
平树退到橱柜边缘,手撑着台面,忽然蹦出来一句:“都是干净的!我都洗了——啊、不是说之前都有弄脏的意思!”
他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脸炸红了,语无伦次道:“我真的,我从来没弄脏过你衣服,真的!我就只是收拾衣服的时候闻了一下——”
宫理感觉自己心脏突突跳起来,她特别想逼问平树到底是哪件衣服,想恶劣地把那件衣服找出来扔他脸上让他闻个够,甚至去拿膝盖顶他问他现在闻到她的气味也会有反应吗?平树绝对会羞耻到无地自容,甚至有可能哭出来道歉。
她脑子里已经都翻天覆地了,但宫理竟然什么也没动,只是看着他。
平树被她注视着,张嘴还想解释,却已经说不上来话,垂着头,握着台面边缘的手用力地发白,只有耳朵已经红得透光。
宫理强行转过头想岔开话题,她伸手往柜子里随便一拿,刚要夸他干活很细致,却没想到拿出来的是一件装在纱网小袋里的宝蓝色花朵边内衣,宫理这种内衣随便扔的家伙显然不可能干这种事,她惊讶道:“……连内衣你都收拾了?”
平树整个人一弹,但身后就是橱柜他退无可退,肩膀缩起来,连忙道:“……我只是收起来了,我在网上查的要这么收起来才不会坏,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宫理差点咬了舌头,她也不是暗示平树做了什么更奇怪的事,她只是感慨啊!
平树完全把她的沉默当做了指责,宫理听到他半晌后才再开口,甚至声音里带了点哭腔:“……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弄脏你的衣服,就、就只有一次……”
宫理惊讶了,她还蹲在衣柜那儿,转头就想去看他垂着的脸:他哭了?他都多久没哭过了?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眼睛发亮。
平树却抬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对不起……呜,我、我我真的是个……变态……”
啊。其实、其实没事啊。
平树面对着衣柜,简直无地自容到了极点。
车里空间不够大,平树想躲她都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他冲进洗手间,砰的一下关上门,把自己锁在了里面。
宫理:“……呀。”
……
平树其实也没有哭很久,他坐在从墙壁里伸出来的自动马桶上,光脑已经开始没信号了,他只能干坐着瞎想,越想越不敢走出去。
杀了他吧。他到底要怎么解释才好——
或者说也根本没有解释的余地,他真的做了那样的事!
宫理会不会觉得很恶心但又不好骂他,只能她自己忍着……要不他当着她的面,再把那些衣服都洗一遍吧,但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啊——他真的要被凭恕气死了!
平树捂着脸,反反复复起身要去抓门把手,从洗手间离开,但是又忍不住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他不想也不敢再跟宫理打照面了。
直到他从浴室的小窗往外看,天色已经黑了,而且似乎驶入了沙暴的边缘,窗外渐渐有些看不清月光了。
他推开门往后看去,宫理将卧室的隔断小门半关上了,但她怕前舱的自动驾驶系统报警,就留了一小道门缝,两个牛奶杯已经洗干净放在旁边的杯架上晾干。
平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从那一道门缝里远远看一眼。连体工装挂在旁边的架子上,而她换了套家居服,两只光着的脚从软毯下面伸出来,背对着门似乎已经睡着了。
平树有些愣愣地看着宫理,仿佛觉得这样望着她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宫理平时可不会这么早躺下,不论她睡没睡着,显然这是给平树留空间。速食意面她只吃了半份,放在冰箱里。平树拿出来热了,又拿了一罐苏打饮料,坐在驾驶舱里慢慢的吃,没有电台或音乐,甚至光脑接收不到消息,车上极其安静。
这辆房车他最近开了两个多月,每次都感觉车上很空,空到有石子儿砸在车窗上都会有回响。
现在宫理躺在后头,平树心理上感觉车就像是后备箱里压满了货物一样沉甸甸。每次有了颠簸,他都有点心惊胆战,怕她惊醒,怕她撞着脑袋。
沙暴来临,车窗前渐渐什么也看不到了,但是方体设定的导航显示他们车速与行进方向正常,他从后视镜看着半合上的卧室的门,一会儿又忍不住眼睛红了。
……她能再坐在这辆车上,真是太好了。
……
宫理没想到自己睡着得这么快。
她好像做了很多复杂的梦,梦里乱的仿佛像是一窥绘里子记忆的时候,但那些画面又不像是在过去发生的。
她在许多场景与画面中坠落,不论是被人激光枪扫射的快餐厅,涌过污水的城市下水道,生满仙人掌的山坡上有巨石坠落——
她不停地掉入一个又一个世界,直到忽然掉落进一片黝黑。
眼前只有一扇昏暗甬道中看不清的门,门内有明灭的纯白灯光,而这扇门正在轻轻地一张一合,将那光亮照射进她眼中。
这难道是……那道门!
预言中出现在原爆点结界的那扇门。
那扇门似乎体积庞大,并不是在匀速地开合,反而是以诡异的节奏和速度在不断地、一次次地开合着,甚至连每次开合的角度都不一样。
难道是某种电码或者密语?
宫理还没来得及多思考,紧接着就掉入下一轮不停地闪回坠落中,在让她眼花缭乱到想吐之后,这扇门再次出现,继续着那诡异速率的开开合合,她努力想要看清,却只能被门后纯白的光亮一次次刺痛双眼。
到这样闪回与门的画面交错的第三次,宫理大概明白了,她看到的是姐妹会预言到的画面,这扇门就是这样在预言中反复多次出现。
很可能在预言中出现的频率与它的关键成正比。
这个瞬间到底哪里是关键?
闪回的晕眩感让宫理几乎要吐出来,而这扇门开开合合的诡异频率与不断刺在她瞳孔上的白光,更让她头痛不已,在门第十几次出现之后,宫理愤怒得想要拳打脚踢:“差不多得了——!”
她猛然惊醒坐起身来,这才发现是梦,天色已经明亮,她竟然在房车里做着梦昏睡了一夜。
门缝外,平树正坐在沙发上剥水果,从门缝投进来目光,他看到宫理呆坐在床上半天没有回过神,这才起身推开门,努力用平静压下内心的尴尬:“……你怎么了?”
宫理才发现自己身上都快湿透了,她哑着嗓子道:“……噩梦。”
平树立刻去给她倒了一杯水来,宫理坐在床边,这才发现履带小机器人跟在平树腿边也过来了,宫理接过水杯,看了一眼机器人屏幕界面的豆豆眼,道:“……T.E.C.?”
“螺旋杆菌骚扰了千禧年的摩登梧桐树,被动式的座机听筒将要吃下0.35个喀斯特石柱——”
“少装自己坏掉了。”宫理端着水杯笑起来,敲了敲它的屏显界面。
“咔咔咔,当然没有坏,但是我不得不说我更喜欢飞行型的机器人。”它的电子音显得有点喋喋不休:“不过我不是带来好消息的。你想让我进入原爆点结界内部帮忙,但我只能分出3.5%左右的意识进入,可能无法帮上太多忙。”
“为什么?”宫理挑眉,她想要把杯子放在桌边,但平树已经伸出了手,她只好把杯子递还给平树。
平树快速的看了她一眼,挪开脚步走到橱柜那边去。
她并没意识到自己湿透的碎发贴在脖子上,居家服也太单薄,只是弯着腰跟T.E.C.聊天。
“绘里子放了我,但给我提出了新的要求。她为我提供了一个地点,那里北极圈南移之后被封冻的曾经世界第三大根服务器,也是最神秘的,她要求我利用那座服务器,重新建立元宇宙。之前我曾预估,塔科夫的完成度是47.9%,她要求我在此基础上在全世界范围内搜集材料,完成元宇宙的设计。”
宫理笑起来:“果然让我说中了,你只是毁了那部分已经死去的人的数据,还有瑞亿的一些改造、经营的数据,但是把塔科夫做的那部分带走了。”
看来绘里子的意识现在也还存在着……
“所以,其实我大部分的意识已经转移到重建元宇宙这件事情上来,能分出的意识有限,再加上进入原爆点内,我无法联网,能帮上你的地方也不多——”
“绘里子竟然肯帮你?”她起身要换衣服,隔间门合上,T.E.C.跟在她屁|股后头,仰着头道:
“她说要做一段时间我的监工,如果我不好好修复元宇宙就彻底从全世界的服务器里抹杀我。或者是再把我给嗦进她意识里去。她好可怕。我以前就害怕她。”
绘里子倒是还没有失掉她那有点冷的幽默感。
宫理笑着穿了一件印花吊带:“你该害怕,你骚扰她那么久,没被她打一顿都不错了。话说,新的元宇宙里会有小熊猫吗?我有点想摸小熊猫。”
T.E.C.的机械臂抬到屏幕附近,挥了一下:“没问题,给你造个小熊猫天堂——”
……
不比那些沉重的矿车,房车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一些。但他们也遇上了两次不得不停车,降下地钉的大型沙暴。
T.E.C.做的最多的事儿,就是给宫理预下载了上百部电影和剧集。宫理有时候也会开车,平树会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卫星图,随着他们越往沙漠中走,车辆中的盖革计量器在指数攀升后,时不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平树感觉到自己哭过那次之后,宫理对他也比较小心翼翼,俩人之间有种时不时的尴尬,平树甚至不敢多看她的眼睛。
他们在路上看到了不止一辆车。
有的是侧翻的大型矿车,有的是护卫兵们的装甲车,车窗已经被沙暴击碎,整个车内空空荡荡只剩框架。
平树把车里的音乐调整得小一些,打开车窗往外看:“车里的人呢?”
宫理嚼着牛肉|棒:“估计是已经被埋在沙子下面了,现在的辐射浓度,普通的辐射防护服已经不可能有效了。你呢?你的那个什么瓶盖?”
平树穿着灰绿色圆领的棉质T恤,他拽了一下衣领,一个被细链子穿过的满是锈痕的瓶盖就挂在锁骨下头,能依稀看到瓶盖上快脱落的红漆,应该之前印着卡通形象。
宫理偏头看了一眼,注意到他白皙皮肤上也有个浅红色的瓶盖印子:“……只要戴着这个就行吗?万一掉了怎么办?”
平树用衣服盖住瓶盖:“这个瓶盖并不是收容物本身。收容物其实是经历过重度辐射后变化的核子可乐,喝掉之后做出把瓶盖当项链戴这个行为,就能在一段时间内完全隔绝放射性污染。目前消除辐射最稳定的收容物,是A+级别的收容物了——”他话音未落,露出惊讶的神色,指向窗外。
宫理转头看去。
竟然看到三辆有北国标记的高轮装甲车朝他们的房车靠近。
刚刚怎么会没有注意到?
平树这时候才发现这辆车后半部分正从光学迷彩的隐形模样,慢慢变为本身的沙色。
最前头的那辆高轮装甲车,先亮起灯朝宫理这边靠拢过来,车辆内关联方体的程序都亮起了警报,显然是方体也察觉到了这不怀好意的接近。
宫理也降下车窗,为了省能源,车上几乎不怎么开空调,她只穿了一件吊带,银发飘舞,笑着朝对面几辆装甲车吹了个口哨。
依稀能看到装甲车的驾驶舱内部有几个人,每一个都戴着厚重的呼吸面罩,穿着碳纤维外壳的防辐射服,各个厚重得都像是宇航员。这群人显然也是要到原爆点附近,却碰见了一辆带着各种家当、没有任何标识,甚至开着窗在放音乐的房车。
沙漠毒辣的阳光照射着女人的肩膀颈窝,她撑在打开的车窗边笑着,像是即将去沙滩度假的佳人,丝毫不在乎这周围已经相当严重的辐射。
他们似乎被宫理吓到,暂缓了靠近的意图,但几辆车又沟通起来,准备包围这辆房车。
宫理托腮朝她们朝他们比了个中指,拿起车上的小喇叭,喊道:“别想找姐要号码,我不接受搭讪。你们再靠近我,就要小心了。”
宫理看他们还在靠近,正要转身去车顶打开小型激光炮的手动闭锁,平树拽住她:“不用,咱们车上的装备先别动。”
果然,平板上立刻显示出方体各个部门的联络讯息和卫星图,标注锁定了这几辆高轮装甲车,也提示要宫理按照既定航线航行即可。
就在其中一辆车打算逼近到房车的三十米之内,忽然在地上炸起一片黄沙,黄沙溅起的路线完美和宫理的房车平行,紧贴着那辆装甲车的车轮。
对方惊讶地猛地调转方向,差点在沙漠中侧翻,他们也抬起头朝上方看去。在远远超过攻击范围的上空,有无人机列阵行驶在房车的正上方,刚刚就是从无人机中发射出激光弹,擦着轮胎扫射出极其精准的直线。
还有在阳光下几乎看不见的光柱照射在地面上,在沙地上留下灼烧的黑斑,在昭示着:谁靠近,谁就会被割成两半——
但另一边的某辆车显然发现得晚一些,它想要摆尾逼停宫理他们的房车,平树非常轻巧的转了一下方向,车子就像游鱼般绕过去,而那辆装甲车后车厢却被拦腰斩断,滚落在沙漠中。
宫理转头看过去,只看到后车厢掉落出了数个被切烂的多足机器人……
另外两辆黑色装甲车也只能原地停下,帮着被腰斩的车收拾货物,目送着她们的房车远去。
宫理不得不感慨,方体有时候也挺让人有安全感的。
在沙漠中的航行,并没有太多风波,两天之后能看到原爆点结界了——
宫理有些惊讶地看过去。
本来如同镜面一样反射着沙漠的巨大结界,表面上已经有一块块污迹一样深色的痕迹,更重要的是,它表面有个许许多多巨大的像是吹起的泡泡糖一样的鼓包。
那些薄膜鼓包随着风时而鼓动时而瘪塌,整座原爆点结界看起来像是破烂的薄膜大棚。宫理去往的方向,按理来说应该能看到姐妹会修建的数座高塔,在不久之前她就在这里带着矿车“开凿”结界,但此刻那些高塔早就消失不见,化作碎块粉末埋藏在沙中,只有几个矮矮的遗迹般的底座,证明他们没来错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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