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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将错就错


当年佛道之争,道门虽然取胜,但赢得并不轻松,不仅是大掌教亲自出征,而且还由东皇亲自出面拉拢儒门,最起码道门已经用出全力。

        佛门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

        哪怕这些年来道门经过高速发展已经与佛门拉开了差距,可破船还有三斤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佛门的实力远强于天门。再加上道门疆域广大,兼顾考虑的方面太多,就像十个指头按着十个跳蚤,力量分散,腾不出手来。所以仅在西域战场上,佛门并不逊色道门,甚至还略有优势。

        如果说道门和圣廷是世界级的霸主,那么佛门最起码也是地区级的霸主,还是不容小觑。

        佛门中的仙人并不在少数。

        除了萧和尚之外,佛门还有一位“然”字辈的僧人,深具慧根,悟性奇高,虽然辈分更高,但年纪上与萧和尚相差不大,关键是不同于萧和尚这种来历不明的孤儿出身,出身高贵,故而被那烂陀寺上下寄予厚望,是下一代空王的有力竞争人选。

        此人法号然悟,平日喜着白衣,在众多佛门弟子中特立独行。

        为何白衣是特立独行?

        只因大五浊经云:佛涅槃后当有五乱。

        一者当来比丘从白衣学法。世之一乱。

        二者白衣上坐比丘处下。世之二乱。

        三者比丘说法不行承受。白衣说法以为无上。世之三乱。

        四者魔家比丘自生现在。于世间以为真道谛。佛法正典自为不明。诈伪为信。世之四乱。

        五者当来比丘畜养妻子奴仆治生。但共诤讼不承佛教。世之五乱。

        今时屡见无识白衣。触事不闲。诈为知法。

        故而白衣在佛门语境中并非正面形象,佛门弟子自称白衣,就好像儒门弟子自称不忠不孝之人。一般人可不敢如此大逆不道,所以说他特立独行。

        世人称他“白衣僧”,他悟性奇高,却不学佛法,自称“无识白衣”,故而又有人尊称他为“无识法王”。

        萧和尚虽然平时很少与众多同门交流,但无识法王显然是个例外。

        论辈分,无识法王是萧和尚的师叔,可佛门辈分混乱,不像道门那般与年龄对应,实际上两人更像是师兄弟。

        萧和尚动身之前,与这位师叔见了一面。

        无识法王感慨颇多,他自忖无论对上东华真人,还是清微真人,都可立于不败之地,可现在的实际情况是,他甚至没有与这两人单打独斗的机会,那种一人包打天下的时代终究是过去了,世道变了,谁还跟你玩单打独斗?拼的是整体实力。

        就算他能成为佛门的空王,可对比起道门的大掌教,还是差了太多。

        萧和尚没有想那么多,他被培养为佛门的护法金刚,这些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虽然他会有自己的想法,但那不重要,最后还是出拳而已。

        既然大士们决定了这么做,那么他执行就是了,哪怕有赌的成分。

        无识法王最后说道:“这次挑衅道门,有三个不满意,第一线的首座大德士们不满意,道门方面不满意,我也不满意。这次我总感到一种不祥之兆,恐怕会赔了夫人又折兵,恐怕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再三陈述意见,不要把事情扩大,圣廷靠不住,把玉京方面惹毛了,不会有好结果的。现在的道门不是二百年前的道门,现在的佛门也不是二百年前的佛门,双方已经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了,要认清现实。佛道之争失败,佛门便失去了与道门争夺天下之主的机会,以后也很难有了。”

        “无可奈何,有些人身居高位久了,奉承话听多了,便听不进其他意见,太过自以为是。兵法上说,勿以独见而违众,勿以辩说为必然,这两个‘勿’字,大士们都占了。”

        “事到如今,明知是错,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了。预祝你能够成功。”

        无识法王无疑对这次西域战事报以悲观态度,他也是佛门高层之一,反对扩大事态,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去豪赌一把,不主张挑衅道门,无奈最后还是佛门激进派强势胜出,佛门决定在道门大选前夕赌一把大的。输了固然是万劫不复,可要是赢了,就有翻身的可能,这已然是赌徒心理。

        萧和尚收回思绪。

        张月鹿、林元妙、甲寅灵官三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萧和尚的神念感知范围之内。

        阿罗汉只是类似人仙,不能完全等同于人仙,最起码没有人仙那么极致极端。

        萧和尚轻轻一抖身上的黄沙,缓缓起身。

        一瞬间,千里沙海都随之“潮起潮落”,起伏不定,真就成了“碧波汪洋”。

        张月鹿等人自然也发现了萧和尚的存在。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沙海之中,萧和尚只是一个黑点,可爆发的冲天气势让人无法忽视半分。

        张月鹿停下身形,遥望下方的萧和尚:“那就是杀害陈真人的凶手吗?”

        甲寅灵官道:“应该是了。”

        此时张月鹿背后负有双剑,一青一紫,正是“三五雌雄斩邪剑”,携带了“六字光明咒剑”和“无相纸”,再加上她服用“长生丹”后修为大进,已然能追平未曾跻身伪仙的齐玄素,又是谪仙人传承,便是对上寻常伪仙,也丝毫不落下风。

        三人联手,对上仙人也有一战之力。

        张月鹿深吸一口气,交错拔出背后双剑,左手“青云”,右手“紫霞”。

        紫青二色的剑气如焰。

        对上仙人,甲寅灵官不敢有丝毫怠慢,直接开启一品灵官的第二阶段形态,惟道是从。

        唯有林元妙没什么特别举动,事实上三人之中当以他修为最深,毕竟是仙人的底子。

        不过最先出手的不是林元妙,也不是甲寅灵官,而是张月鹿。

        一剑当空挂虹,剑气凌然,摧枯拉朽。

        直撞萧和尚。

        这一剑更像是小孩子抡大锤,然后跟着锤子飞。

        不是以人御剑,而是人随剑走。

        几年时光,让张月鹿变了很多,人不总是一帆风顺,总要在碰壁中成长。曾几何时,张月鹿是道门年轻一辈中最闪耀的明日之星。不过近几年来,略有蹉跎,她的光芒更多被齐玄素遮掩。就算不谈齐玄素,还有李长歌。

        似乎道门三秀已经时过境迁,七代也好,八代也罢,都只有道门双壁。

        不过张月鹿的本质并未变过,她还是那个她,当年的她敢深入险境直面第一次江南大案,那么如今的她自然也敢直面萧和尚。

        其实萧和尚没有猜错,张月鹿的确是有意为之。

        这个法子也不是齐玄素想出来的,而是张月鹿自己主动提出来的。虽然有老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但让齐玄素主动拿自己道侣去当诱饵,那也有点不是人了。

        事实上,张月鹿第一次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齐玄素是坚决反对的,他并不赞同这种冒险行为。无奈张月鹿第二次先斩后奏,临行前才通知了齐玄素,并告诉齐玄素,这不是商议,而是决定,她横穿死亡之海的时间,足够齐玄素做好准备了。

        张月鹿此举不是添乱,而是对齐玄素的绝对信任,她相信齐玄素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如果齐玄素亲手为陈争先报仇,斩杀一位佛门阿罗汉,不仅西域道府上下都要服气,便是放到金阙,也是好大的声势,李长歌还怎么相争?

        从规矩上来说,齐玄素纵然是西域道府的掌府真人,地位更高,可管不到张月鹿这个天罡堂首席的头上。就算是战时体制,张月鹿也是听命于掌府大真人,而不是掌府真人。

        齐玄素无可奈何,他也如无识法王一样了,虽然不赞同,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不能辜负了张月鹿的信任。

        萧和尚对张月鹿的剑气视而不见,双手合十,岿然不动。

        从张月鹿三人的反应来看,他也知道自己上当了,不过既然有赌的成分,那么他还想试一试。

        赶在道门来人之前,把这位天之骄女干掉。

        然后再全身而退。

        转眼之间,紫青剑气已至身前百尺。

        不必张月鹿如何刻意催动,仅仅是“三五雌雄斩邪剑”自身逸散的剑气就已经能够斩杀天人。

        你可以不在意张月鹿,毕竟不管张月鹿日后如何前程远大,能否成为一劫仙人,如今的她神通未成,甚至连伪仙都不是。

        可你不能无视自祖天师起代代传承的“三五雌雄斩邪剑”,从上古巫教算起,不知多少仙人曾饮恨于此剑之下。

        这些逸散开来的紫青色剑气凝聚成一条条剑气蛟龙,大小不一,成群结队,如过江之鲫,伴随着张月鹿一起掠向萧和尚。

        本就起伏不定的沙海变得沟壑纵横,沙丘塌陷,黄沙漫天。

        萧和尚还是不闪不避,不移不动,金光迅速蔓延,覆盖全身上下,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边。

        甚至这些金光还以萧和尚为中心向四周蔓延,使得脚下沙丘化作金色,仿佛金沙铺地。

        萧和尚要以佛门阿罗汉金身正面硬抗道门仙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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