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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烦恼雨(四)


  魏野说得镇定,在他身后一手结出菩萨持莲手印,一手紧握锡杖的辩机和尚却没法子像他这般镇定。()

  “事情不对头,”这位佛‘门’异端低声说道,“很不对头。这事儿有些出乎我的预估之外,萧皋同学,如果一会的情形出乎这里的掌控,我同意你这次的补考成绩过关,但是你要先撤。”

  萧皋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监考老师,不明白就在仙术士和法力僧明明还占有极大的优势和胜算的时候,这个担任监考老师的和尚在说什么丧气话。

  对于这个补考生的疑‘惑’,辩机和尚语调还是依然平稳,然而话音里却带上了三分凝重意:“我在槐里县作头陀修行三个月,问过了这里的风俗。当地人祭祀地夷夫人至今不过一百八十来年,槐里的妖怪泛滥,更是近百年后才增多的事情。()”

  说到这里,辩机和尚眉间的忧‘色’便再也掩不住:“老物成‘精’,起码也需一甲子。这莽山原上到处‘乱’窜的妖物,都是只有百多年气候,成‘色’不足的玩意,这说明什么?”

  作为一个久经考场的补考生,萧皋很清楚。一位师长提出一个疑问句的时候,只希望从他的学生这里收获一个肯定句——那句铿锵有力的“我不知道”,自然不算在内。于是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这说明,这些妖物都是这位地夷夫人主理这方水土后才生出来的。”

  听着萧皋的回答,辩机和尚脸上‘露’出了沉重的神‘色’。这当然不是因为辩机和尚听到了一个错误的答案,恰相反,这是个正确而又显而易见的推理。()可就是因为这答案太过明显,反倒让辩机和尚心情沉重起来。

  “既然是地夷夫人任上才将这些妖怪养出来如此规模,还都依附在她的观台四周,这样的关系,不是家生妖怪,也像是家生妖怪了。只为了魏大仙儿跟前一个小书童,却要地夷夫人下如此大的功夫,杀尽了这一山家生妖怪,只为了对付我们这几个角‘色’?就是赌坊里开大小,也没有把血本都在一场赌里全部倾出来的道理……你见过有人为了灭白蚁,就把一栋屋子全烧掉的么?”

  萧皋听着辩机和尚的比喻,茫然地摇了摇头。

  辩机和尚心道,这号小题大做的怪人我倒是知道,他们要么是所谋甚大的大‘阴’谋家,要么就是根本不能用常理计较的真正疯子。

  可不管是哪一号人,跟他们‘交’起手来都危险到了十二万分。

  就在辩机和尚身前,魏野一手用袖子半遮面,看着面前蠕动不已的血‘肉’浆水团。

  他试着御使着六甲箭试探了一回,然而六甲箭只是在这些蠕动不止的血‘肉’浆水团上徒劳地钻了几钻。

  ‘抽’刀断水水更流,用飞箭去‘射’结果也是一个样。

  就算六甲箭上附着‘洞’阳剑祝的焚灼气息,面对这种基本用掺了碎‘肉’的雨水为身躯的怪物,六甲箭也是没辙。

  天上在落雨,地上在跑软泥怪,‘洞’阳剑祝就算带起再多的焚邪真火,又怎么将这到处都是的水汽烘干燎尽?

  剑诛江幽娉,那是因为江幽娉虽为杂‘色’蛟种,血脉却不曾提纯。()她的御水之能只能说是粗浅,比起寻常百岁而稍成气候的鲤、鳖、鳅、鳝高明不到哪去。

  因此上,一旦魏野看破了她原身要害,只一剑就了了账。

  可是如今这一手就不怎么好使了,别的不论,这些血‘肉’浆水团子,它们的逆鳞在何处,要害在哪里?

  魏野面对着越聚越多的血‘肉’浆水团子之时,观台之下,有人也正神情专注地观察着这个仙术士的表现。

  “将近三甲子收拢起来的妖物,只要肯‘花’心思调教,日后也未尝不是一支不输于那些名山大川山君泽主的左卫妖军。然而,此刻却全部用来血祭成咒灵,这便是地夷夫人你表明的态度么?贺兰公通缉的那个小孩子,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磻溪江氏的老太公,把目光从地夷夫人观台前翻滚的黑云下收回,随即轻轻抚了抚自己臂间不安摇动如灵蛇的披帛,和蔼说道:“乖孩子,不要急。太‘阴’炼形真诀既已入手,你依法凝炼神魂之后一样如同生人。等过些时日,我为你觅一处关中水脉缺份,做了一司水仙,不也比当初枯守小潭要强许多?”

  披帛在江太公的抚‘摸’下,稍稍安定了一些。

  然而江太公的双眼深处,却隐藏着别样的东西。

  以修道之人而论,魏野手段的高明狠辣已经出乎了预料。而那件水仙法服,更是让江太公确认,这看似无法无天的年轻男人身后,有着仙道一脉极深沉的影子。

  这样一个有手段、有背景的仙道一脉‘门’人,想要让他消失,必然要付出极高的代价。特别是像地夷夫人,像江老太公自己,身为一方山泽之主,固然有远超凡人的神通和鬼神建制的威势,享用奢靡远胜人间诸侯,反而不懂得如何去战斗。

  单以战力而论,魏野也好,他带来的苦修僧人也好,放在人间,也不过是刚‘摸’到了百人敌的边。在真正军势面前,百人敌这程度的高手,面对汉军‘精’锐,面对枪林弩雨,如果没有金刚不坏之身,没有追风纵云之术,终究还是得退避三舍。

  可面对鬼神之军,就凭着种种道术对‘阴’域之物的先天克制,却硬是让这些修道之人打出了以一当千的气势来。

  直到现在看来,仙术士犹未尽全力。他的极限在何处?还有没有什么杀手锏未出?不仔细看清楚,又如何报偿这厮带给磻溪江氏的羞辱和血海深仇?

  江太公回过头,黑云恶雨中的观台依然高耸,横亘于‘阴’阳二界之间,带给人一股突兀而又怪异的观感。这独角蛟叟低笑一声,低低说道:“地夷夫人,你能杀了他最好。若杀不了他,便替老夫将他的极限在何处,都‘摸’个清楚好了。”

  说话间,掌中青‘玉’盂水‘花’再度跳动,已近干涸的泉眼中,水面再度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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