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 离别
“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见到刘凌后，陆止有些担心的问，“你第一次来上海，不要乱跑。”
刘凌笑笑，“我就是来附近转一下，我看好了公交车的，知道怎么回去。”
陆止脸上仍旧是担忧的神色，却没再多说什么。气氛一下子有些尴尬，让刘凌突然想起来，他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像现在这样面对面聊过天。
“阿姨没事吧？”刘凌不想尴尬的气愤一直延续，于是问道。
陆止回答，“没没什，只是有些伤心。”
“你哥出事儿了？”刘凌担心的问。
陆止点点头，“明天上午，我会和我妈一起去看他。你要是不愿意去的话，就在宾馆吧。等我们从墓地回来，我再带你在上海玩几天。”
“墓地？”刘凌不敢想相信的问，“你哥哥？”
陆止难过的低下了头，“去世了，五年前就去世了。”
五年前？和他死的时间一样啊。
刘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陆止，实际上她对陆止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甚至内心的痛苦比陆止还要强烈。她何尝不是来看一个已故之人，而且那个人还是他自己。
“别太难过了。”刘凌实在是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安慰陆止，怎么可能不难过呢？那可是他找了很多年的哥哥，那可是支撑他考上复旦，来到上海的哥哥。
所以，所有的安慰都是多余的。刘凌知道，在巨大的悲伤面前，任何的安慰都起不到任何作用，那只能告诉被安慰着一个事实，他所痛苦的事情，真的发生了。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作用。如果被安慰的人，会因为别人的几句安慰就释怀，这世上大约不会有那么多因为感情而痛苦的人。
“要吃点什么吗？”陆止努力看起来没事的样子，让刘凌忍不住有些心疼。
“不用，我不是很饿，要不我们回去吧？”
“你不要再玩儿一会儿了啊吗？”陆止问。
刘凌摇摇头，“不了，我就是随便看看。走吧，阿姨知道我们出来了吧？她会担心的。”
“好，那回去吧。”
陆止没再坚持，实际上他也没有力气再去坚持。是他让刘凌来的，所以他觉得自己有义务要陪好刘凌，可是现在他又的确没这种心情。只是，刘凌如果要坚持的话，他也会一直陪到底。
回去的路上，刘凌和陆止都没再说话。
刘凌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本应该好好安慰陆止一下，但却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话。她甚至不确定，陆止是否需要自己的安慰。她觉得，陆止之所以让她陪伴他妈妈一起来，并不是因为他还她还抱有以前的感情，而是陆止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她妈妈这两天有会议，若不是这么重要的事情，恐怕陆止的妈妈也不会被准假。至于其他人，陆止身边好像并没有关系更好的女生，他肯定又不想自己爸爸知道这件事。所以她随便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也是唯一的选择。
两人回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阿姨晚上想吃什么？要不在房间吃？”刘凌问陆止。
“我去问问她吧，你先回房间，我一会叫你。”
“好的。”刘凌也没再坚持，她何尝没有从陆止的话里，听出来一种陌生。
只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也不是去询问这些的时候。陆止现在正因为他哥哥的去世而难过，相比他没有任何精力去面对其他的事情。所以刘凌觉得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弱化自己的存在，尽量不再给陆止找麻烦了，也不能再像今天下午这样，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
回到房间后，刘凌突然感到一股巨大的悲伤。
来自于陶容倾，也来自于陆止去世五年的哥哥。她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坚持回来，是不是正确的。陶容倾和祁一之过的不好，她真的会开心吗？他真的会像他们一样，为了得到自己的一切，而是伤害他们吗？
“沈著”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他甚至觉得，如果陶容倾和祁一之真的过的不好，可能是自己的错。如果当时他能给陶容倾更多的爱，如果当时他能对祁一之更好一些，给他给多一些，也许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也许他现在已经和陶容倾结婚，也许现在他们都会比之前过的更好。
上海，这个城市，他站在这里，从头到尾，感受到的都是悲伤。是亲人离开的痛苦，是自己不可挽回的命运。他很想再努力一点很想自己能成为那个无所不能的人，这样他也许就能保护身边的人，他就能再任何人受到伤害的时候，给予他们温暖的怀抱。
可是他真的会那么做吗？“沈著”转过身看向身后紧闭的门，他觉得自己仿佛能透过这扇门，那面墙，看到陆止脸上悲伤的神情。但是他1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那个人，他想给那个人一个拥抱，但内心的挣扎却让他放弃了这么做。他想，他是自私的吧。真正善良与宽容的时候，不会在这时候计较任何事情。那个人会成为陆止身边最温暖的陪绑，陪着他度过这段难过的时光。他很想……她很想成为那个人，可是她能成为那个人吗？
一会儿后，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刘凌，吃饭去了。”
“好。”刘凌应了声，向外走去。
陆止虽然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悲伤，但他的这种克制，却越发让人觉得，他内心可能正在经历什么痛苦的事情。相反，陆止的妈妈就轻松的多。刘凌觉得这可能就是成年人和青少年的区别吧。陆止的妈妈早就习惯了成人世界的悲欢离合，所以无论她内心多么难过，也不会在表现在自己脸上。
成年人啊，“沈著”何尝不知道，他们的内心究竟是怎样一块沼泽地。
“凌儿，想吃什么？”陆止妈妈笑着问，问完，她自己先说了起来，“要不要去陆止学校的食堂吃饭？我还从来没有来过复旦的食堂呢。”
“好呀。”刘凌点点头，他也好久没有吃过母校的饭菜了，还真有点怀念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走吧，陆止，食堂。”
“好、”陆止笑笑。
吃完饭又在陆止妈妈的提议下，他们在校园里溜达了一会儿。陆止一路上都在跟他妈妈说他在学校的事情，给她介绍校园里的一切。陆止的妈妈开心的听着，一直在问陆止各种问题，好奇的像个小孩子。刘凌觉得她不像是在看望自己死去的儿子的，倒像是来看望陆止。刘凌觉得陆止的妈妈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她总是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她总是有那种能力，能让身边的人感到快乐。
刘凌记得，她印象中的苦陆止妈妈，一直都是一个温暖爱笑的女人，她总是穿着很可爱的衣服，就像是一个生活在童话中的公主一样。也许正是因为他的这种乐观，溜达了一会儿后，刘凌见陆止的脸上不再有悲伤的神情。其实，一个人离开，虽然是一个很痛苦的事情，但那人已经离开五年了，刘凌希望陆止能乐观的看待这件事。虽然他哥哥没能得到和他相见，但至少，在他离开之后，还有人因为他而悲伤，也有人愿意为了他，努力的来到这个城市。、
那个人啊，可比他幸福多了。
他死了，就是真的死了。这世上再没有人会对他心心念念，恐怕他坟头的草，现在已经有一米高了。呵呵，有没有坟头，还两说呢。
“凌儿，你想什么呢？”兴许是见她一直没说话，陆止的妈妈问到。
“没事儿，没想什么，就是在听你们说。然后觉得复旦真的挺好的，我也要努力学习，争取也考到复旦来。”
“那很好啊，到时候陆止就又能照顾你了。”陆止妈妈笑着说，接着看向陆止，“这两年你可要好好学啊，把能过的都过了，到时候好有时间陪凌儿。”
不等陆止说什么，刘凌连忙挥挥手，“不用不用，我不一定能考上呢。”
“你比陆止学习好多了，你看他能考上，你肯定也没有问题。”
陆止点点头，似乎是答应了他妈妈。刘凌也没再说什么，继续听他们两个继续聊着陆止学习的事情。
九点钟，陆止的妈妈终于说累了，他们才回了宾馆。
因为宾馆就在陆止学校附近，陆止说要把她们送到宾馆再自己回来。魔都上海，九点夜晚才刚刚开始，再加上现在是夏日，所以也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陆止坚持，陆止的妈妈没拒绝，刘凌也就没再说什么，毕竟，这并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
想到陆止可能还有话跟他妈妈说，刘凌就先回了自己房间。
就在他躺到床上，正准备先休息一下再洗澡的时候，门外又一次传来了敲门声。
“刘凌，是我。”是陆止的声音。
刘凌连忙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给陆止开了门。
“我能进去吗？”陆止问。
“当然可以。”刘凌往后退了两步，给陆止让出位置来，陆止进来后将门关上了。
刘凌还没来得及问陆止有什么事儿，就被一个大大的拥抱紧紧的抱住了。隔着单薄的T恤，她清晰的感觉到陆止的心跳声，急促而沉重。就像是这突然压下来的重量，让她顿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满足感。
“凌儿。”陆止轻轻的叫着，声音听起来温柔而悲伤。
“在呢。”刘凌回应，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不是也该抱住陆止，犹豫了一会儿后，她终于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她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人需要安慰，需要温暖，需要一个怀抱。他来找她，也正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些安慰吧。
是她吗？
如今她还是那个能安慰到他的人吗？还是那个能让他感觉到温暖的人吗？
刘凌不知道，她只知道，此刻她是不能拒绝陆止的。
“谢谢你。”
“谢谢你能来。”
“没……没事的，”刘凌说，“我说过的，我会一直都在的。”
“真的吗？”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这世上每个人都会离开你的，以各种不同的方式。你要知道，我们来到这世上，经历最多的事情，就是离别。所以你要习惯。”
陆止笑了笑，听起来是那么的悲伤。
“所以，你会离开我的是吗？”
刘凌不知道她该怎么回答陆止，如果她说不会，那这半年来的离别算什么？究竟是她离开了陆止，还是陆止离开了她？
“我不知道，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刘凌感到那双抱着自己的胳膊慢慢的松开了，她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重心，稍稍往后退了一些。刘凌不敢去看陆止的脸，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面对那双眼睛，和钠一脸的悲伤。
“对不起。”陆止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以前我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怎么了，一切都乱了，一切都乱了…你……哥哥走了。”
刘凌知道陆止在说到“你”那时的停顿是什么，她也知道陆止为什么没有说。这也正是她此刻没有办法给陆止一个他想要答复的原因，这具身体时原主的，原主迟早要回来的。她本来计划是半个月后，现在陆止让这个计划提前了一周。
所以她给不了陆止任何承诺，也没有办法再做那个陪伴他一生的人。她更不能不负责任的，现在做出承诺，等原主回来以后一切更加的糟糕。
“陆止，你不用说，我都知道的。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这不怪你，真的，是我……是我太不稳定了。我们……好了，不说这些事情了。进来坐吧，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了。”陆止摇摇头，“你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好，几点去？”
“七点去吃早餐，辛苦你每天也早起了。你要是……”
“没事的，我跟你们一起去吧，万一阿姨情绪不稳定，我在也方便一些。”
“好的，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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