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表里不一
第三百七十六章
尔芙站在一侧,看着郭络罗氏拉着尔柔的手嘘寒问暖的样子,默默地叹了口气。相比于见到她那股透露着虚伪的关怀,郭络罗氏一见尔柔就泪奔的样子,真实多了。
尔柔一边拿着帕子替郭络罗氏抹泪,一边扭头招呼着,“,嫂子和尔芙也回来了!”
“快让大妹妹进房间里坐吧,这外面风可忒大了!”佟佳氏浅施一礼,笑着说道。
“对对对,快进屋子说话!”郭络罗氏连连点头的应和着。
……
正堂上,尔柔被郭络罗氏拉着坐在了上首的太师椅旁,苦笑着对坐在下首当陪客的佟佳氏和尔芙连连颔首,表示着歉意。
“小厨房一早就预备了桂花糕和马蹄糕,都是你没进宫时爱吃的!”郭络罗氏倒是没有理会下首的两个人,转头从婢女送进来的托盘上取过了点心摆在尔柔眼前,笑着说道,“额娘瞧你这些日子比中秋节宫宴上见时,倒是瘦多了,可是歇息的不好,还是有人找你麻烦?”
“哪有的事请,这衣裳比之原来的衣裳都肥了两分!”尔柔忙打断郭络罗氏越说越没边的话,笑着扯了扯身上看起来甚是精致的牡丹富贵纹珊瑚色旗装,柔声说道。
郭络罗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见尔芙和佟佳氏正在下首交头接耳的样子,眸光一闪,嘴唇微微抿了抿,一脸不耐烦的就要送客,“我瞧着阿克也似是有些困了,尔芙一大早回来也累了,戈淑,你带着他们俩去厢房里睡会儿吧,等饭口再过来就是了!”
尔芙回来本就是想要和尔柔说说私房话的,自是不愿意,不过见尔柔偷偷对着她摇头,便也没有多说,乖巧的跟着佟佳氏就往外走去。
厢房内室里的架子床上,早已经换上了崭新的被褥,也布置了炭炉取暖,倒是不冷,尔芙进门就将手上已经不算热的手炉交给了瑶琴,又就着古筝的手用铜盆里温热的水洗了洗,这才坐在了铺着狐皮褥子的美人榻上。
佟佳氏让嬷嬷带着阿克去了堂屋另一侧的内室里歇息,才一安顿好阿克,便满眼带笑的回到了尔芙跟前说话,见尔芙正傻愣愣的望着正房的方向出神,似是抱不平般的说道:“额娘真是好偏心!”
尔芙对于郭络罗氏不亲近她的事情,那绝对是求之不得。
再说,她到底和佟佳氏本就不算熟络,又不了解佟佳氏的脾气和性情,郭络罗氏就算做得再不对,在外人面前,亦是她的额娘,她自然不会顺着佟佳氏的话,陪着佟佳氏一道吐槽郭络罗氏了。
想到这里,尔芙抬眸,勾唇一笑,柔声解释道:“嫂子这话说的不对。
十根手指,尚各有长短。
何况大姐姐素来温婉,最得额娘看重,如今一入宫门深似海,更是难得回府一趟,额娘偏疼几分,这也是人之常情。”
说完,便抬手让古筝将已经冲泡了两遍的热茶送到了跟前,热络地招呼着佟佳氏一道喝茶、用点心,别为了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烦心,净挑着佟佳氏得意的事情唠,倒是真让佟佳氏忘记了她在正房里不受待见的事情,展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
只是欢乐的时间,总是过去的很快。
尔芙本想着,既然郭络罗氏对她和佟佳氏眼见心烦的闹心,不如就这么各玩各的来得痛快些,可是郭络罗氏并不这么看,一听邱嬷嬷说厢房里尔芙和佟佳氏一双姑嫂唠得热络,便觉得心里头又不痛快了。
“厨房那边离不得人,再说尔芙那丫头也该歇歇乏,怎地这佟佳氏这般不知道进退,当真是上不得台面,这往后如何指望着她来打理家事!”说着,郭络罗氏就似是气愤不已地指挥着邱嬷嬷去叫佟佳氏,将佟佳氏又打发到了厨房去。
尔柔就这么端着茶盏坐在一旁蹙眉听着,一直看着邱嬷嬷直奔厢房去了,这才缓缓开口道:“怎地嫂子待额娘不好么?”
郭络罗氏一见尔柔问起,这满肚子的牢骚就算是找到了发泄口,一拍大腿就叹了口气,活似佟佳氏给了她什么气受一般,也不知真假的连连吐槽着,大有让尔柔替她出面求了宫里娘娘,要休弃佟佳氏出门的意思。
“唉!
你嫂子那人的出身,你是知道的。
本就是关外小户里出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得了宫里娘娘看重,指到了咱们府里。
照说就单冲着这份天大的体面,我对她也是一百个满意,更何况她对你大哥也是体贴的。
只是相见好,同住难。
自打她回府,我领着她去参加了几次簪花宴,这才发现到底不是什么体面人家出来的丫头,这言行举止就是不如咱们京里的姑娘……偏这丫头还是个脾气倔的,额娘好心好意的安排了邱嬷嬷去指点她,她竟然连句话都没说就将邱嬷嬷赶了回来,真是……”
也亏得尔柔甚是了解郭络罗氏的脾气,并没有将这些话都当真,不然还真可能就这么气鼓鼓的回宫,暗自琢磨着该找个时间,和当初选定佟佳氏为自家兄长福晋的娘娘说上几句。
“嫂子到底年纪小了些,又是府里当家姑奶奶出身的格格,这脾气倔些,那也是平常事,额娘慢慢教就是了,何况我瞧着嫂子言行举止还算得体,倒是不如您说得那般严重!”尔柔笑着安抚道,转头对着随身伺候的宫女使了个眼色,拉着郭络罗氏就往内室里走去。
进了内室,尔柔一直笑着的脸,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原本热络地拉着郭络罗氏的手,也已经松开了,理也不理郭络罗氏的直接坐在了临窗摆放着的美人榻上,对着郭络罗氏就瞪起了眼睛。
而之前当着尔芙面前,那副温婉体贴的长姐样,这会儿更是被丢到了天外去,语气中满是鄙夷的蹙眉道:“那丫头可曾说过她们府里的事情?”
“那个丫头,你还不晓得?
那就是个满脑子浆糊的糊涂虫,指望着她能了解四皇子府里的秘密,还不如指望着玉清、玉冰那俩丫头呢!”郭络罗氏似是早就习惯了尔柔这幅人前人后表里不一的两张脸,倒是毫不介意地径自坐在了床上,一边从床里摸出了一枚锦盒送到了尔柔跟前,一边满脸嫌弃的瞟了眼厢房,低声说道。
“额娘要是当年善待她几分,吩咐嬷嬷仔细教导着,何至于到现在这样,好好一个亲王府里的侧福晋对府里连一点帮助都没有!”尔柔看着锦盒里一叠厚厚的银票,这脸色总算是好转了几分,但是语气仍然是冷冰冰的,更带着几分迁怒地看向了郭络罗氏,似是埋怨郭络罗氏将尔芙的底子养坏了。
——若是尔芙能瞧见尔柔这幅样子,尔芙一定会竖起大拇指。
给这位向来对她很是亲近的嫡姐封个影后,送上个奥斯卡小金人啥么的。
同时,尔芙也会好好给郭络罗氏洗白一番。毕竟便是郭络罗氏教导得再细心,她这个冒牌货还是不能学会那些宅斗的手段,也不会作死的去揣摩四爷的心思,透露给明显不知道是好是坏的瓜尔佳府里这帮人好伐!
只是这一切,尔芙并不知晓,在她心里,尔柔还是个不错的姐姐呢!
“别说那死丫头的事情了,如今你在宫里可好?”郭络罗氏有些心虚的瞟了眼外面站着守门的宫女,低声问道。
“好,怎么能不好!
除了几个连进内宫资格都没有的答应,恩宠能比我更胜些,但是圣上一直也没有让她们停药,不过就是些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罢了,压根不需要放在心上。
至于其他人,也早就已经是人老珠黄的昨日黄花了。
更何况我现在还是堂堂正正的一宫之主,又有小阿哥傍身,那些人哪还敢像以前似的找我麻烦了!
而其他妃位上的老人儿都是跟着圣上的老人,聪明着呢,一心帮着自家儿子在圣上跟前刷存在感,自然不会无端端的和我对上,正忙着拉拢我这个皇上的新宠呢!
现在,我就担心一件事……”
说到这里,尔柔的声音又低了些,抬手示意郭络罗氏侧耳过来,这才继续说道,“圣上到底已经年老,虽说早已经立下太子,但是我总是觉得他对太子的态度和以前有些不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
可是我又没看出他属意哪个皇子,难不成真是那位……
要真是如此,那可真是便宜了那丫头了!”
话到此处,尔芙和郭络罗氏都沉默了下来,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尔柔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流露出了一抹厉色,一双和郭络罗氏有八成相似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郭络罗氏那双凤眸,似是要吃人一般的咬牙问道:“我记得当日额娘说曾经让人开了绝育药给她服用,为什么她还能连连产子?
莫不是额娘已然忘记了您和阿玛怎么将她的父母亲族通通赶出京去,又磋磨她这么许多年的事情,打算舍弃了我这个依附着老皇帝为生的亲生女儿了?!”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郭络罗氏闻言,脸上展露出了些许尴尬之色,急忙摆手道,“你是额娘身上掉下来的肉,额娘怎么可能舍弃了你,只是当日那药是额娘亲眼盯着她喝下去的,至于为什么她还能连连产子,别是太医瞧出了究竟给开了什么调理的药汤吧!
毕竟她初入王府时,几次受人算计,那段日子可是汤药不离口的喝着……”
“真是无意中破解了绝育汤的药效是最好!”尔柔冷冷一笑,“不然若是被她察觉出什么来,到时候额娘在阿玛那里可是脱不开干系的,毕竟阿玛这些年对她什么样子,额娘也是看在眼里的!”
郭络罗氏面颊微微泛红,连连点头,表示等今个儿过了就让人将玉清和玉冰叫进府来说话,保管不会让当日的事情漏出去就是,同时也硬起了腰杆,看着尔柔,语气不善的说道:
“虽说你如今成为了皇上的宠妃,可到底我也是你的额娘,你这般对我颐指气使的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反倒好像我欠了你的一般!”
“是不是欠了我的,额娘心知肚明!”尔柔鄙夷的看着郭络罗氏,一直看得郭络罗氏又气短地坐下身子,这才语带不屑地开口说道,
“当年,我不过就是瓜尔佳府里不起眼的格格,若是没有宫里人出力在皇上面前几次提起,皇上那显然已经看惯了江南女子柔情蜜意的性子能突然下恩旨召我入宫?
自打进宫以来,宜妃郭络罗氏几番找我进翊坤宫说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我可不是尔芙那丫头一般的傻子听不出来!
若不是有额娘这般插手,我便是一定要参加选秀,也该是被指给与我年岁相当的皇子、宗亲为福晋、侧福晋,何至于陪在已经土埋到脖子根的老皇帝身边,做个不起眼的贵人……就连此番能被晋封妃位和之前晋封嫔位,亦是我自己个儿求来的,不然我就是宫里最尴尬的存在了吧!”
尔柔突然进宫,确实是她郭络罗氏透过与她同宗的宜妃郭络罗氏安排的,但是这并非她的原意。
那时,她看宜妃在宫中深受恩宠,五皇子胤祺更是小小年纪就已经是掌权贝勒,想要趁着选秀前那段日子在宜妃跟前刷刷好感度,将自己个儿视若珍宝的女儿送到五皇子府里做侧福晋,这样既能给自家女儿求个好姻缘,又能借五皇子胤祺在军中的势力帮扶到瓜尔佳裕满和她唯一的儿子早日出头。
只是谁知道就被宜妃那货摆了一道,竟然将自己个儿的女儿搭进了宫里,等到她知道上当的时候,圣旨已经送到了府里,便是她郭络罗氏觉得自家女儿配皇上是糟蹋了,也只能捏着鼻子咽下了这苦果。
自家如花美貌的女儿进宫,她是千百个不愿意,只好将她多年积攒下的私房钱和几处陪嫁铺子都让女儿带进了宫里傍身,免得没有银钱打赏那些跟红踩白的奴才秧子在宫里日子不好过,却不想这一切都没有被自家女儿感受到,反而竟一直怨恨着她!
若是怨恨她的人是尔芙,郭络罗氏顶多是笑着摆摆手就算了,可怨恨她的人是尔柔,她只觉得心里好像有针扎似的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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