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正当杏儿迈着小短腿想要离开假山附近的时候,一个穿着素朴的小宫女忙活活地来到了假山的另一侧,半蹲着身子,如同寻宝似的在尔芙见到碧绿色琉璃珠子的地方一寸寸地挪着。
“姐姐,你在找什么?”杏儿有些好奇地凑到小宫女身边儿,弯腰问道。
“你是哪院伺候的,我怎么从未见过你!”小宫女闻声,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再瞧清楚来人就是个还在蓄发的小丫头以后,这才好似松了口气,满脸是笑地抬手拍着杏儿的脑袋瓜儿,避而不答地反问道。
杏儿虽然是从内务府学过规矩,也算是聪明伶俐,但是到底见识还少,还不能理解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她见小宫女笑得甜美,模样也很是和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她傲娇地挺着小胸脯,奶声奶气地娇声道:“我叫杏儿,入府才不过月余,所以府里没什么人认识我,但是我可是跟着桂嬷嬷身边伺候的,所以我来这里玩,你可不能告诉旁人,不然的话……”
说着,她威胁似的晃了晃自个儿那只没有半点威胁的小拳头。
小宫女见状,笑容更胜,忙连连摆手道:“放心,姐姐嘴最严了。”
“嗯,这还差不多!”杏儿笑着点了点头,忙又学着桂嬷嬷教训底下宫婢的模样,故意那张肉嘟嘟的小脸,故作深沉地颔首道。
小宫女也乐得配合地赔着笑脸,又陪着杏儿说了会儿话,确定杏儿就是个心性单纯的小丫头,这才带着几分试探地小心问道:“杏儿妹妹,你在这里玩儿,可曾捡到什么东西了?”
“咦,你怎么知道的?”杏儿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小宫女见状,抬眸瞧瞧左右,见周围并无其他人注意到这里,说话间就要动手,正当她屈指为爪要抓住杏儿逼问琉璃珠子下落的时候,便瞧见杏儿如同变戏法似的从袖管里取出了一条雪白却沾满灰尘的帕子,得意洋洋地显摆道:“一瞧你就不是个聪明的,竟然将主子贴身的东西丢了,不过也亏得你运气好,这东西是被我捡到了。”
“我花光了多年积攒下的银钱,又托着家里帮忙,这才调到主子跟前去伺候,哪想到一天跟着主子出来后花园里遛弯就丢了主子新拿上手的帕子,这要是让主子知道了,怕是一定要赶我出院子。”小宫女眼角瞟过那丝纯白,忙收敛起脸上的厉色,脸上堆满了委屈,连连敲着自个儿的脑袋瓜,好似没有注意到杏儿手里拿着的帕子和说出的话那样,满是懊悔地低喃道。
杏儿并不知道小宫女是在做戏,瞧见小宫女一副很忧愁的样子,也没有多想,忙将那条她从树上辛苦够下来的帕子塞到她的手里,轻声安抚道:“姐姐别怕,你瞧瞧你家主子不见的帕子是不是这条?”
“咦,这帕子怎么会在妹妹手里,还弄得这般脏兮兮的呢?”小宫女将帕子拿到手里,一眼就注意到了手帕上一丝不甚起眼的草刺,不过面上却并没有流露出分毫,只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精光,故作苦闷地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在那边儿的树上发现的,好不容易才弄下来的。”杏儿没有半点防备地指着自个儿才爬过的那棵古树,随口回答道。
小宫女闻言,顺着杏儿手指的方向,跳着脚瞧了两眼,若有所思地抿着嘴儿说道:“能找到这帕子就是运气了,想来这帕子上的污渍洗洗就没事了。”说着话,她就利落地将帕子塞到了随身带着的荷包里,又从荷包里摸出了两枚杏仁糖塞到了杏儿的手里,半蹲下身子地哄道:“这次得亏遇到妹妹,不过我才到主子身边伺候就丢了主子贴身的东西,若是被旁人知道,一定会到主子跟前去告状,所以还要拜托妹妹替我保密。”
“我知道,我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别人的,不过你以后也要小心些。”杏儿吃着甜滋滋的杏仁糖,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她将另一颗杏仁糖小心地收到荷包里,故作沉稳高深的对着小宫女说教道。
小宫女笑着点头,又陪着杏儿在假山旁边坐了会儿工夫,这才寻个借口离开了,不过她并没有走远,便小心翼翼地躲藏起了身形,借着身侧树荫的掩护,探着脑袋瓜儿,偷偷盯着还坐在假山旁边儿揪着草叶玩儿的杏儿,一直等到杏儿拍拍手走远,便忙回到了假山旁边,细细检查着假山附近的草地。
功夫不负苦心人,虽然那颗琉璃珠子被尔芙捡走,注定她是找不到了,她却还是在一处背阴且比较湿润的草地上,找到了一枚软底绣花鞋的鞋印,又顺着鞋印和被踩倒的草坪,终于发现了那处很是隐蔽的凉亭。
“海澜亭,这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小巧精致的凉亭了!”她站在亭子外的草地上,挑眉望着亭子上挂着的匾额,低声呢喃道,同时迈步就往凉亭里走去。
凉亭里,尔芙离开的时候,诗兰曾仔细收拾过,将她和诗情从正院带来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但是却没有将那张被搬到柱子旁边的青瓷鼓凳挪回去。
小宫女来到凉亭里,半蹲在青瓷桌边儿,从袖管里取出一条纯白的细棉布帕子,仔细擦了擦桌边儿缺少的那把鼓凳所在位置的地面,又擦了擦其他位置的地面,随后又将那条从杏儿手里骗过来的帕子拿了出来,细细检查着针脚和用料,最终重重地叹气站起身来。
从帕子擦拭过地面的尘土,可以看出那把被摆在柱子边儿的鼓凳是今个儿才挪过去的,结合那条蚕丝帕子上的细碎草刺和露水痕迹,小宫女基本可以肯定是这条帕子的主人捡到了她无意间遗失在假山旁边儿的那颗琉璃珠子了,再想想那颗琉璃珠子掉落的原因和眼前明显变换位置的鼓凳,她心里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小宫女有些慌乱、沮丧地坐在鼓凳上,愣了会儿神,最终咬了咬牙,起身离开,不过在她离开的时候,她却也没有将那条从杏儿手里骗来的帕子带走,而是丢在了凉亭附近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这种蚕丝帕子是府中侧福晋以上位分的女眷才能用的。
没有哪位主子能任由自个儿体己的东西丢在外头,她能够从杏儿手里遇到这块帕子是偶然,但是很快就会有人过来寻找,如果她将这条帕子带走,丢了帕子的人一定会大张旗鼓的寻找,不为别的,单单是防备被人趁机陷害,那个丢失帕子的人,也不可能轻易就将这事丢到脑后,到时候那个有些娇憨的杏儿就会发现她说的都是假话,一定不会替她遮掩,反而会将她卖个彻底,所以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她又不想沾染上人命,只能丢掉这个可能帮助她找到那个捡到她丢失那枚琉璃珠子人的线索了。
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尔芙回到正院没一会儿,便发现她的帕子落在了凉亭里,忙吩咐诗兰和诗情领着人过去凉亭那边寻找,这条被杏儿捡到、又被小宫女丢到假山角落里的帕子,便这样在外兜兜转转一圈地回到了尔芙手里。
好不容易从凉亭那边儿找到手帕,顶着满脑袋汗珠子回来的诗兰有些马后炮地提醒道:“主子,以后您可得仔细着些,这种体己的东西,若是落在旁人手里,怕是后患无穷呢,这次得亏是那凉亭的位置够僻静,不然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工夫!”说完,她就拿着帕子要下去清洗,因为这条帕子已经很脏很脏了。
“等等!”就在诗兰即将要走出东次间的那刻,尔芙冲着她招手唤道。
“您还有事吩咐,主子?”诗兰有些不解地回头,轻声问道。
尔芙对着诗兰招了招手,示意她将那条脏兮兮的帕子递过来,指着手帕一角绣着的梅花枝,沉声说道:“我记得这帕子是玉洁前两日才绣好送过来的,今个儿是我第一天拿在手里使用,可是你看这针脚细密的绣活,却被拧得皱巴巴的一团,连蚕丝帕子的中央位置都有些抽丝,怕是这帕子在你们找到之前就已经落到别人里头过了。”
本打算拿着帕子下去清洗的诗兰闻言,一直被她疏忽的一些事情就也钻了出来,她上前一步,指着蚕丝帕子上几处比较细微的抽丝位置,细细分析道:“主子不说,奴婢还真没有注意到,奴婢记得主子曾用帕子擦拭过那枚您捡到的琉璃珠子,不过那枚琉璃珠子做工精良、质地细腻,定然不会勾起这样的抽丝,再看这蚕丝被勾得起了细细的毛刺,应该是被树枝之类的东西勾住所致。
而且奴婢记得捡到这条帕子的地方,正是假山旁边一处比较隐蔽的角落,虽说不甚起眼,却正好在您回院子的路边儿上,如果当时这帕子就在那里,您和奴婢们不会瞧不见,想来是有人捡到这条帕子,又不知道是何原因丢在那里,等着奴婢过去寻找的。”说完,她又退到了旁边,等着尔芙做最后的决断。
尔芙沉默片刻,又将那帕子拿在手里,反复检看着,最终将帕子放在了茶桌上。
“甭管是谁捡到这帕子,必然会看出这帕子非寻常宫婢仆从所用,轻易不敢丢弃,一定会层层上交到管事嬷嬷那里,但是现在我丢失的这条帕子却被人捡到以后,又丢弃在凉亭和假山之间,若说那人没有其他图谋,定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后花园人多眼杂,想要找到是谁捡到过我的帕子,不亚于大海捞针,所以这事就是笔糊涂账了。
好了,咱们也别为了这件事犯愁了,将这帕子销毁就是了。”说完,她就让诗兰将这帕子拿下去了。
因为没有办法从府中若干仆妇婢女中找到那个捡到帕子的人,也没办法确定是否有人要借此来陷害自己,奔着小心无大错的原则,尔芙也只能暴殄天物地将这才到手的蚕丝帕子销毁了,没有了这条失而复得的帕子,也便没有了惹祸的根苗。
不过她也并没有就这样将这件事丢到脑后,她扭头瞧着旁边伺候的诗情,清了清嗓子,低声吩咐道:“记得提醒我将丢了条帕子的事情在四爷那里过明路,另外再将与这块帕子同批料子绣制的其他帕子收起来,毕竟咱们偷听到假山那边两个小宫女对话的事儿,应该是个挺隐蔽的事儿,我还想着能借此由头揪出些不安分的人呢,可千万别为了这么一条帕子就暴露了咱们偷听的事儿!”
说完,她就起身我那个内室里走去。
为了抓紧找到这条帕子,又怕走了行踪被其他人注意到,明明没有人注意到的那条丢失的帕子,反而落到旁人的手里,所以尔芙只能让身边伺候的诗兰和诗情这些可以信任的近身婢仆去寻找,弄得她跟前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身上的衣裳就没有换,这会儿诗兰和诗情可算是回来了,她也就可以更衣洗漱,进内室净室里去泡澡了。
虽说她去乘凉的海澜亭临水,也是微风习习,但是这折腾个来回,还是一身汗,细棉布的小衣贴在身上,还真是挺难受的。
少时片刻,小厨房那边就送了热水过来,诗情也将准备好的干花瓣和香胰子等东西都摆在了浴桶旁的藤架上,尔芙褪去身上的衣袍,抱着肩膀,将全身都埋在温热的香汤中,她之前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可算是放松了下来,不过这一放松下来,浑身的疲惫和困顿就钻了上来,她掩唇打着哈欠,吩咐诗情在旁边点燃一支安神香,交代她仔细盯好时间和水温,闭着眼睛就这样泡在水里睡过去了。
约莫有两炷香工夫,水温渐凉,诗情轻声地唤醒了尔芙,建议道:“不如主子在旁边儿躺椅上歇歇,奴婢替您拿拿肩,舒活舒活筋骨。”
尔芙半眯着眼睛,抬手捏了捏鼻梁,醒了醒神,对着诗情伸出了胳膊,示意诗情过来近前搀扶,低声呢喃道:“好,你过来扶我起来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累着了,这腿上没有半点劲儿。”
虽然尔芙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是站在尔芙身旁的诗情还是听清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幽光,扶着尔芙在靠墙根儿的竹制躺椅上躺好,附耳低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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