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说龙

　　一口清茶入喉，泛黄的茶叶在杯中旋转，像极了一条舞动的小蛇。

　　在这燥热的夏天，喝着散发着幽幽清香的龙井茶，本来心情应该是十分舒畅的，可听完我面前人的这个关于“龙井村”的故事，却莫名的感觉有些怪怪的。

　　此刻我就在自家的草木间茶社里，享受惬意的下午。

　　这里一定要插一句。

　　之前我一直都在给介绍自己的茶社，却从没有提过草木间茶社的邻居，在我家隔壁有一处名叫“不记年”的香火店，别看它名字这么吸引人，与我的茶社的生意火爆形成鲜明对比，虽然只是一墙之隔，这家店可以说是冷清到了极致，店门紧闭着，里面熏香弥漫，烟雾缭绕，别有一番寒门破败的景象，里面的人不记何年何月，不记自己在何处何方。

　　而坐在我面前的人同我一起饮茶的人，就是这香火店的主人：阿左。

　　阿左看起来年龄和我相仿，剖去那不修边幅的穿着打扮先不说，长相还算得上是俊朗。他是我一个很特别的人类朋友，不像那些普通的凡人朋友，阿左和我可以说是知根知底，阿左知道我是个通灵者，我也知道他是个修道的人，他几乎知道我的所有故事，而我对他也算得上是了解，也许阿左就是嗅到了我是通灵者这件事情，才故意搬到我旁边来。

　　其实阿左是一个比我还要神秘的人，他沉默寡言，行事古怪，似乎也没有几个朋友，当然这一切似乎都是有原因的，因为我知道他在这个世界已经游荡了太久太久，经历了太多太多。

　　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他的故事以后我会给大家讲很多。

　　“我说，阿左道长。”我无奈地看着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你给讲的这龙井村的故事到底有什么意义，一个村民许个愿望，然后流星就落下来了，听起来既不好笑也不惊悚。”

　　“是真的。”阿左就这么冷冷地回答了一句，眼睛都没有睁开，细长的手指依旧在抚摸着他怀里那墨绿色的宠物，他一向是这样，清心寡欲的样子见多了就让人心烦。

　　“我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关键是它一点意思也没有。”我抱怨道，但说实话确实心里一开始也没打算这个无趣的人能讲出什么有趣的故事。“阿左，你活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什么有趣的故事吗？太无聊了……”

　　“哼！阿左才不会像一个通灵者那样油腔滑调的。”阿左怀中那只小萌宠一下子从他怀中跳了出来，冲着我张开了生满獠牙的嘴巴，扬起它还没发育完全的蹄子。“他的心里只有我。”

　　我吓得后退了几步，这只小萌宠我可招惹不起，这可是一只上古时期的麒麟，别看个头小，脾气可大得很。这么多年，它是阿左最忠实的陪伴。

　　“你这小怪物要吓死我吗？”望着它那怒火中烧的大眼睛，我不禁咽了口口水。

　　“绿玉。”阿左招呼了一声，这小麒麟才收起架势跳回了阿左的怀里。

　　“你真想听有趣的故事对不对？”

　　我咂了口茶水，点了点头。“阿左，说好的今天就是讲故事，闲聊，我给你讲了那么多有趣的故事，你却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好……那我就给你讲讲关于绿玉的故事。”说着他抚摸起自己怀中那只小麒麟。“你可知道麒麟？”

　　“不要！阿左，我才不要把故事告诉这个人。”绿玉在阿左的怀中发起火来，四脚乱蹬。“他转眼就会告诉其他人类的。”

　　“这个可难不到我，麒麟是龙脉的近亲，准确说应该算是龙的后代。”我仔细端详着绿玉，尖尖的犄角，大大的眼睛，毛茸茸的须髯，还有生着鳞片的身体。“这可是神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绿玉依偎在阿左的怀里点了点头。“想不到你这家伙懂得还挺多。”

　　我连打几个哈欠，故事无聊，连问的问题也无趣，弄得我都快睡着了。

　　“那你对它的祖先龙又了解多少？”阿左见没难到我，紧接着问。

　　说到龙，那就更不会陌生了，我们都是炎黄子孙，龙是我们的图腾，从上古时期就有无数关于龙的记载，《山海经》中的资料更是比比皆是，龙的祖先要从神灵应龙开始说起，再往后的分支已经是像树根一样繁密了，这要说可以说个三天三夜。

　　所以我又对着阿左侃侃而谈了一番。

　　阿左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端起茶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其实，你是你知道的这些，都是表面上的故事，在这背后还有很多事情你不了解。”

　　“哦。”我的兴致一下就被提起来了。“看来你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秘密。”

　　阿左安稳地点了点头。“因为你没见过龙，所以你对他们的了解也仅限于一些亦真亦假的传说，这是不够的。”

　　他这种冷漠又高傲的语气让我心里暗暗不爽。“难道龙不是一个传说吗？我不相信在这凡间还能见到真龙。”

　　我之所以会这样讲，是因为真的有自己的道理在，龙和妖精不一样，妖精是一般的动物或者植物修炼而来的，是有原型的，而龙，历史上却从没有一个固定的原型，换句话说，龙更像是一种人为的拼贴与幻想，即使是有，也不该存在于人间世。

　　“麒麟都有，龙为什么不能有。”阿左冲我摇了摇头。

　　“那快告诉我，哪里能见到龙？我现在就要去看看。”我不以为然的笑着说，心想阿左一定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你真的敢去看龙吗？”

　　“阿左，别逼他了，他一定不敢去。”连他怀中的绿玉也取笑起我来。

　　他不说还不要紧，这么一说我的无名火又生了起来，我是个在三界穿梭的通灵者，妖魔鬼怪都见过，如果真有龙存在，我为什么不敢见。我的故事里，正好缺少关于龙的素材。

　　“告诉我，哪里有龙？我明天就去看！”我把杯里的凉茶一饮而尽，站起身来一股蓄势待发的架势。“只要告诉我，明天我就去看。”

　　阿左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好似就在等我说出这句话。

　　“嗯，那好，那我告诉你，龙就在龙井村。”阿左一本正经地说。

　　这下我也忍不住笑了，这个阿左一下午看来就跟这龙井村缸上了，这说来说去又绕回了龙井村。“阿左，你在耍我是不是，不会是因为龙井村里有龙字，你就说他其中有龙吧。”

　　“自然不是，表面上的龙井村自然是没有龙的，你要戴着他们的信物才行。”说着阿左从他的口袋中取出一条红色的绳子，我连忙仔细端详起这根看起来有些怪怪的绳子，在挂绳的末端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装饰品。“带上它就会有龙来找你。”

　　那是一个乳白色的椎体固体，有点像印第安人脖子上带的那种战利品，上面有若干坑坑洼洼的小洞，看的出这个小物件已经有不少的年岁了，因为此刻这些凹进去的小洞里面积满了灰尘和污垢，我把这小物件拿在手中自己把玩，似乎也没什么不寻常的。

　　“这是什么鬼东西。”摸着这奇怪的小玩意，我有些茫然。

　　阿左并没有回答我，他只是莫名其妙地对着天空，似乎回忆起了什么。

　　“而且，如果你想见龙，必须一个人去。”

　　“柳泉！嘻嘻，你这家伙一定不敢去。”那只小麒麟变本加厉地开始嘲讽我，让我开始有些烦躁了。”你是胆小鬼。”

　　我站起身来，开始用手捏他的两只犄角。“你个小怪物，一个人去怎么了？这次我还就偏去不可了。”

　　大家可别以为我是鲁莽，看起来就跟中了激将法一样，其实我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眼下就是酷暑时节了，我的茶店还只是在售卖一些类似于普洱，黑茶这种偏暖性的茶种，这个季节其实客人都喜欢喝些祛火降温的茶叶，首推就是西湖龙井，而且要手工的，最好是直接在茶农那边进货。我借着这个机会去龙井村选购一批龙井茶，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兴致来了，就有了说走就走的旅行，我求了好一番羽歌，让她帮我把茶店看好，而我自己则坐上了第二天一早的火车。

　　从我家到杭州的高铁只需要三个多小时，阳光正好，一路上都是绿油油的稻田和层峦叠嶂的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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