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7,宝象国,一场宫廷政变箭在弦上
十三年了,宝象国的老国王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三公主百花羞。第一年,大女儿和二女儿就告诉他,妹妹肯定被妖怪吃了,但是他不肯相信,多次派人四下探听消息,尽管一直毫无音信,但是每年依然会派多拨人马寻找。
如今,他已经垂垂老矣,加之思念过度,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朝中大臣陆陆续续开始有人启奏早日立定太子。
宝象国与大唐王朝并不相同,王位传承可男可女,老国王没有儿子,自然要传给女儿。对朝中势力分布,他比谁都清楚,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些人是拥护大女儿的,哪些人是拥护二女儿的。
拥护小女儿的自然有很多,但是百花羞已经失踪了,无些人便渐渐流失了,有的投靠了大女儿,有的投靠了二女儿,还有的成了逍遥派。
老国王知道他必须早日从两个女儿中选定一个,但是心中却总有不甘,如果百花羞还活着该有多好?
这天早朝时,群臣又开始上表,请求早日立定王位接班人,老国王索性说道:“你们每天都在劝我早立太子,那你们不妨说,我该立谁为太子呢?”
于是,群臣便开始吵起来了,有的说大公主德高望重可堪大任,有的说二公主泽被天下理应荣登大宝。
老国王被吵得心烦意乱,恨不得将这群大臣全都轰出去,偏偏在这时候,金鸾宝典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声声入耳,老国王坐在御座上,从门外看出去,只见一小支部队开拔到皇宫中来,他心中一凛,知道出事了!
果然,宫廷侍卫队与那小股部队发生了冲突,并节节败退。
士兵们很快涌到了金鸾宝殿门口,但是并未冲进门来,只是虎视眈眈地看着群臣。
老国王喝道:“这是怎么回事?谁让你们进来的?”
只见群臣中一位大将军走出来,躬身行礼道:“启禀陛下,大公主意图谋反,已经被我拿下。”
朝堂之上,顿时炸开了锅,大臣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老国王颓丧地问道:“好歹毒啊!老二这是要反了吗?”
大将军说道:“启禀国王,要谋反的是大公主!”
“混蛋!”老国王骂道。
大将军却继续趾高气扬地说道:“请陛下早下圣旨,将王位传给二公主,并将大公主贬为庶民,或许还能保全她全家老小几十条性命。”
老国王知道大势已去,局面已经完全掌控在老二手中,为今之计,他也别无选择。可就在这时候,大殿之外,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说道:“启……启……启……禀……禀……万……万岁……”原来是黄门奏事官前来启奏。
老国王说道:“不必吞吞吐吐。”
黄门奏事官稳了稳心神,这才说道:“万岁,唐朝有个高僧,欲求见驾,倒换文牒。”
老国王惊喜道:“哪个唐朝?可是南赡部洲那个?”
“正是。”黄门奏事官说道。
老国王说道:“唐朝乃是天朝上国,如今又派来一位方上圣僧,我们不可怠慢了他。”
大将军说道:“陛下,请早立太子。”
老国王说道:“大将军,你先退下,此事并不急在一时,大唐王朝你能得罪得起吗?”
大将军闻言,心想反正局面已经全部掌控在手,见一个和尚也翻不了天,便退到一旁去了。
老国王说道:“宣唐朝圣僧。”
那黄门奏事官立即去了,一会儿的功夫便引着一个僧人来到金鸾宝典白玉阶前,那僧人从容下拜,说道:“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叹道:“上邦人物,礼乐雍容如此!”
老国王说道:“长老,你到我国中何事?”
僧人说道:“小僧乃是唐朝释子陈玄奘,承我天子敕旨,前往西方取经。领有文牒,途经陛下上国,理应倒换,故此不识进退,惊动龙颜。”
支持大公主的群臣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尽管知道一个僧人对改变局势起不了多大作用,却依然盼望着他能拖延时间,或许局面就会有所变化呢?
老国王也是此等想法,他并不是不满意二公主,只是还一直在举棋不定之中,此刻来一位唐朝僧人,他便可以继续拖延下去。
老国王说道:“既然有唐朝天子文牒,取上来看。”
陈玄奘双手将通关捧上去,展开放在御案上,老国王看了看,吩咐翰林院大学士:“大唐天子遣使来此,是宝象国的荣耀,这份通关文牒念给群臣听听。”
翰林院大学士便恭恭敬敬地捧起通关文牒念了起来:“南赡部洲大唐国奉天承运唐天子牒行:切惟朕以凉德,嗣续丕基,事神治民,临深履薄,朝夕是惴。前者,失救泾河老龙,获谴于我皇皇后帝,三魂七魄,倏忽阴司,已作无常之客。因有阳寿未绝,感冥君放送回生,广陈善会,修建度亡道场。感蒙救苦观世音菩萨,金身出现,指示西方有佛有经,可度幽亡,超脱孤魂。特着法师玄奘,远历千山,询求经偈。倘到西邦诸国,不灭善缘,照牒放行。须至牒者。大唐贞观一十三年,秋吉日,御前文牒。”
群臣无不赞叹,有人说道:“大唐天子竟身履鬼府尚能保全性命,实在是皇天佑之啊。”
有人说道:“天朝上国,诸般故事,岂是我等所能想象?”
老国王取来宝象国玉宝,在通关文牒上用了花押,递与陈玄奘。却见那和尚谢了恩,收了文牒,又奏道:“贫僧一来倒换文牒,二来与陛下寄有家书。”
老国王疑惑道:“家书?”
群臣也莫名其妙,纷纷议论:“我们什么时候与大唐国有过亲的?”
陈玄奘说道:“是陛下第三位公主娘娘给陛下的家书。”
老国王激动地嚯地站了起来,脱口而出:“什么?百花羞!”
大将军大踏步向前,说道:“启禀国王,这个妖僧妖言惑众,混淆朝堂,来历不明,鬼鬼祟祟,臣请将他拖出殿外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陈玄奘没想到刚才还一片赞美之声,突然之间就杀气腾腾了,心中不禁慌了,看了看那个大将军,只见他凶神恶煞,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竟比那碗子山波月洞的黄袍怪还要凶恶几分。
乍一听到百花羞突然有了消息,老国王立即不管不顾了,士兵包围了金鸾宝典算什么?百花羞的去向才是最重要的。
老国王说道:“快,快,书信呢?”
大将军却喊道:“来人,把这妖僧拿下。”
老国王喝道:“你想谋反作乱吗?”
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尽管老国王已经处于下风,但是此刻拼尽全力吼了一嗓子之后,也着实镇住了所有的士兵,有两三个人的脚已经踏进了金鸾宝殿,在国王的怒吼之下,也情不自禁地缩回了脚,大将军也被镇住了,他知道他毕竟不能跟国王硬碰硬,二公主早有交代,逼宫可以,造反不行,她不想背上不忠不孝的骂名。
陈玄奘说道:“启禀陛下,三公主百花羞被碗子山波月洞的黄袍妖摄将去,贫僧偶尔相遇,公主托我寄书一封。”
老国王满眼垂泪道:“自十三年前,不见了公主,两班文武官,也不知贬退了多少,宫内宫外,大小婢子太监,也不知打死了多少,满城中百姓人家,也盘诘了无数,更无下落。他们都说公主已经葬身妖怪之口,却没想到我的百花羞还活着。”
陈玄奘从袖中取出书信来献上,封皮上写着“平安”二字,老国王一发手软,竟拆不开书信了,又让翰林院大学士拆了书信,当众读了出来,殿前有文武多官,殿后有后妃宫女,都在侧耳听书。
“不孝女百花羞顿首百拜大德父王万岁龙凤殿前,暨三宫母后昭阳宫下,及举朝文武贤卿台次:拙女幸托坤宫,感激劬劳万种,不能竭力怡颜,尽心奉孝。乃于十三年前八月十五日良夜佳辰,蒙父王恩旨着各宫排宴,赏玩月华,共乐清霄盛会。正欢娱之间,不觉一阵香风,闪出个金睛蓝面青发魔王,将女擒住,驾祥光,直带至半野山中无人处,难分难辨。我问他为何掳我至此,他言道乃是奉两位姐姐差遣欲治我于死地,又见我貌美,便一发动了邪念,将我霸占为妻,是以无奈捱了一十三年,产下两个妖儿,尽是妖魔之种。论此真是败坏人伦,有伤风化,不当传书玷辱;但恐女死之后,不显分明。正含怨思忆父母,不期唐朝圣僧,亦被魔王擒住。是女滴泪修书,大胆放脱,特托寄此书,以表寸心。伏望父王垂悯,遣上将早至碗子山波月洞捉获黄袍怪,救女回朝,深为恩念。草草欠恭,面听不一。逆女百花羞再顿首顿首。”
这封书信读完,所有人都惊呆了,默默无言。十三年前,百花羞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妖怪掳走,所有人都觉得十分蹊跷,宝象国从来没有妖怪,为什么突然有妖怪了呢?而且某地一旦出现妖怪之后,便会持续作乱,可是那个妖怪掳走公主之后,宝象国竟然一直太平无事,再也没有闹过妖精。
众臣也都知道三公主与两位公主不合,也都曾怀疑过是不是两位公主所为?但是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两位公主,所以每个人都把疑惑埋在了心里。
如今,百花羞的一封书信终于解开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此刻,支持大公主的大臣们知道大公主大势已去,也不想王位落在二公主手里,便说道:“陛下,请速派大军降妖除魔,救出百花羞公主。”
大将军却冷冷地说道:“我说你妖僧吧,固然如此!你以为假造一封书信,能骗得了群臣,还能骗得了我吗?”
陈玄奘说道:“贫僧实不敢打诳语。”
大将军说道:“大唐国离我宝象国,何止千里万里?你一个行脚僧,如何能趟得过这许多山水。”
陈玄奘说道:“贫僧一人,实难到此。贫僧有两个徒弟,善能逢山开路,遇水迭桥,保贫僧到此。”
大将军冷笑道:“嘿嘿嘿,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徒弟,有这等本事、”
老国王埋怨道:“你这和尚太不讲道理了,既然有徒弟,怎么不与他们一同进来见朕?如果到了朝中,即使没有中意的赏赐,也必有随分的斋供啊。”
陈玄奘说道:“贫僧那两个徒弟丑陋,不敢擅自入朝,但恐惊伤了陛下的龙体。”
老国王笑道:“你看你这和尚说话,终不然朕还怕他们不成?”
陈玄奘说道:“不敢说。我那大徒弟姓猪,法名悟能八戒,他生得长嘴獠牙,刚鬃扇耳,身粗肚大,行路生风。第二个徒弟姓沙,法名悟净和尚,他生得身长丈二,臂阔三停,脸如蓝靛,口似血盆,眼光闪灼,牙齿排钉。他俩都是这等模样,所以不敢擅领入朝。”
老国王说道:“你既然这样说了一遍,寡人还怕他怎的?宣进来。”
原来,那猪八戒和沙和尚都在馆驿中等候师父,国王派人持牌前往迎接。
猪八戒听见来请,对沙僧道:“兄弟,你还不教下书哩,这才见了下书的好处。想是师父下了书,国王道:捎书人不可怠慢,一定整治筵宴待他。他的食肠不济,有你我之心,举出名来,故此着金牌来请。大家吃一顿,明日好行。”
原来,进了宝象国地界之后,沙和尚曾经劝说师父不要把公主的书信递交给国王,他说:“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取经要紧,不要多管闲事。”
猪八戒却说道:“沙师弟,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捎封书信,只是举手之劳,为何却要隐匿书信?那公主与父母已经分别十三年,你何忍他们继续骨肉分离?”
陈玄奘说道:“做人,要有善心。悟净,你不可存此恶念。”
当时,沙和尚脸上就挂不住了,好在本来就是一张蓝靛脸,倒是看不出红来。此刻又遭猪八戒一番挤兑,他只好应承道:“哥啊,谁知道是什么缘故呢,我们且去看看再说吧。”
两人遂将行李、马匹交付驿丞,各带随身兵器,随金牌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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