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圣人与王，不可共存
“韩非死了！”
盖聂有些落寞的告诉刚刚回到咸阳的严涉。
“我知道了！”
盖聂没有在意他的反应，低头道：“我本以为，韩非先生此次到秦国，乃是王上与他携手的契机，他们一定可以创立一个崭新的天下，但现在看来，我错了。”
“这本就是注定的命运。”严涉道。
盖聂望着他，已经褪去青涩的面容带着沉闷。
严涉漠然开口。
“因为韩非是圣人，法家圣人！而我们这位秦王是一个君王，一个将要一统天下的千古一帝。”
“圣人与王，不可共存。”
“古往今来，没有一个圣人能成功辅佐一位强大的君主，孔孟失败了，老庄放弃了，韩非自然也做不到。”
盖聂沉默了许久，望着这不算朋友，却是这咸阳城中唯一可以谈心的人，“他们明明是知己……”
“韩非的法，他的道，是一种限制所有人的制度，这的确可以成为一统天下的利器，但王者要的，是举世臣服，是唯我独尊，‘法’对于王者说，只是一种工具。”
“一个将之视若生命，一个将之视为工具，这其中的区别，无论他们如何肯定对方，也注定是不可并存的水与火。”
严涉的声音很平常，不大也不小，落在盖聂的心头，却仿佛一块巨石坠落湖面，掀起惊天波澜。
……
“大人，您回来了！”
回到咸阳的府邸，严涉感觉心情很舒畅。
不是因为回家的喜悦，而是对几个小虫子精心策划的表演的赞许。
赞许他们的胆量。
来到府邸的大堂。
严涉眯眼坐下，一个貌美的侍女给他上来一杯茶，热气腾腾，是刚泡的。
他看了一眼，赞许道：“茶叶浸泡的很均匀，水量也恰好，不苦不淡，更值得称赞的是对火候的把握，这种茶叶最忌讳用刚刚煮沸的水泡，应该等热水冷到七成，再缓缓倒入，小翠，你的手法把握的恰到好处，什么时候练出来的？”
那个侍女瞳孔一缩，挤出个笑容：“这段时间经常锻炼，所以泡的比原来好，大人您快喝，冷了就不好了……”
“恩，这杯茶可是弥足珍贵。混合了二十七种百草至毒，更为难得的是，添加如此多的剂量，却依旧无色无味，没有影响茶叶本身，这种泡茶手法，也只有精通百草的农家子弟可以做到……”
严涉笑了笑，丝毫没有理会几个脸色大变的侍女，拿起杯子，一口饮尽。
“你……你既然知道有毒，居然还喝？”名为‘小翠’的侍女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他，怀疑这人是不是疯子。
“因为这的确是好茶，不能浪费。”严涉放下杯子，缓缓站起，神色如常。
几个侍女神情骇然：“九草扣命，乃是天下至毒，纵然我们农家弟子，天生百毒不侵，也承受不住，你为何一点事都没有？”
“些许尘埃，如何污浊沧海？”
“农家至毒，仅是尘埃？”这几个农家弟子假扮的侍女脸色铁青。
“井底之蛙，焉能知晓天穹浩瀚？”
严涉轻轻挥了挥袖，动作很缓慢。
随即，几个原本风华正茂的少女，眨眼间化为枯尸，倒落在地面。
望着这幕，严涉自语道：“红颜枯骨，王侯荒冢。千百年后，你们自然是尘埃，而即使沧海桑田，我依旧不朽！”
他往前迈出一步，轻喝道：“农家的人，你们还不现身吗？”
嗖！嗖！嗖！
数十枝刚猛有力的箭矢，在不同的角落里射出，箭尖漆黑，乃是特殊钢铁打造，且淬有剧毒，宛如流星，直逼严涉周身，锋芒无匹。
身影岿然不动，严涉冷峻矗立在大堂中央，任凭箭矢冲击。
当那惊虹般的利箭射至他周身三丈时，一股无形的气劲喷薄而出，数十根箭矢顷刻炸裂开来。
“姒胤狗贼，为侠魁偿命来！”一个大汉猛地跳出，拔剑刺向严涉，气势凶猛。
严涉冷漠瞥了他一眼，手掌对着前方轻轻一握，那人顿时浑身燃起火焰，眨眼成为灰烬，随风飘散。
“大哥！”其他农家弟子悲恸叫道，带着怒火与恨火，冲了上来。
“仇恨的火焰能够焚毁一个人的性命，而不自量力的愚蠢，更能摧毁一个门派！”严涉冷然自语着，周身风雷卷动，银色的电芒闪耀，璀璨夺目，充溢美感。
美丽的事物往往是危险的。
所以围来的农家弟子们死了，都成为了焦尸。
“人为什么总是如此愚昧，不懂得珍惜生命？”严涉叹息着。
他看向了两个因为躲在最后面，而得以幸存的农家弟子。
“你们就是聪明人，知道躲在最后；但你们还不够聪明，如果我是你们之一，此刻就不会着急跑，而是推身边的同伴一把。”
他的声音很冰冷，很有蛊惑性，宛如魔鬼的低笑。
“两个人同时遇到老虎，能不能跑得过老虎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需要比同伴更快，如果做不到，那就抢先推他入虎口。”
听见这话，那两个农家弟子脸色霎时白了，警惕的望着对方。
其中一人焦急道：“润生，我们可是最好的兄弟，不要相信……”
“如果是兄弟，那你不如去死吧，让我活下去！我还年轻！”名为润生的农家弟子，脸上闪过厉色，挥刀砍向对面本来最好的兄弟。
鲜红的血液飞溅在脸颊上，对面的身影已经倒下，站立的人哈哈大笑着，神色癫狂，仿佛一头狰狞的野兽。
严涉饶有兴致的望着他。
润生骤然转身跪下：“大人，我已经立了投名状，还请大人饶我一命，农家叛逆不知死活，胆敢行刺您，我知道他们的老巢……”
严涉来到他的身前，平缓说道：“我就说你是个聪明人。”
“多谢大人夸奖！”润生低着头，眼中掩盖不住怨毒与杀机。
但下一刻，严涉的手掌已经按下。
仙人抚汝顶，结发落长生。
他成为了一具干尸，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地望着上方。
“我还说过，你们都还不够聪明。”严涉轻掸着衣袖，拍手道，“来人，洗地！”
一排黑衣人出现在角落里，快速的收走所有尸体，清理掉一切污秽，过程很迅速，仿佛已经熟能生巧。
远方的苍穹，落下一缕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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