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一念执着
还好，凤云鹤这次来，坐的是他的玄色千里骢拉的马车，此时车子又快又稳。
我满心焦灼不停的看着窗外略过的景色，不断估计着还有多久时间到皇城。
但慢慢发觉这样只是徒劳，便守着昏迷的他，心里逐渐沉静下来。
听天由命，这四个字让我在此时深有感触。
我最害怕最讨厌的人，眼下就躺在我面前，我们手指相握，近在咫尺，心却相隔着天涯。
凤云鹤继承了凤家人优良血统，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面部轮廓有棱有角，一双眼睛狭长，往常与我斗嘴时眸子黝黑深邃，偶尔闪过一抹精光，倒是显得如琉璃一般的通透。
而如今，他宛若真的似一只被猎人的利箭射中濒临死亡的仙鹤，静静的没有声息。
泪水又涌了上来，我蹲下身，伏在他面前，忍不住的低声呢喃：“云鹤，我到底亏欠了你什么？你如此执着，为了要我一个荫庇凤家的承诺，一再的来救我。我生平最怕亏欠，如今却一再亏欠于你，你让我如何自处？”
他没有任何反应，我心中的希望慢慢的下沉，伸手触碰他的脸颊，微凉的触感，让我心里愈加的难受：“你不要死，你说的我都答应你。求你....求你不要就这么离开....求你了.....”
我心中一悸，还有圣佑。
随即开口：“圣佑。”而圣佑并没有如我所想的立刻现身。
我低头就看见白麟甲此时正好好的挂在我胸前，圣佑不在。
我盯着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怔，却不愿划破手指用血来救他……
救一个命定九五的皇子是理所应当。那么救他，他与这天下苍生相比，我还是犹豫迟疑。
若是夙歌……若是夙歌我肯定早就恨不得用尽所有来救他了吧……
哪怕是明月，哪怕舞明霞他们……
然而只有他……只有他凤云鹤……
他……在我心中分量如此轻……
我不由得苦笑，抱着他的手贴在脸颊上，任泪水肆意：“凤云鹤你这个傻瓜，我有守护使啊，哪里用你舍命来救......凤云鹤你说过的你不爱我，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我们彼此陌路，互不相欠不好吗？...............”
此后的一路我神志恍恍惚惚，只记得自己始终与他十指相握。
回宫后皇伊贤对我说了什么，我都觉得似乎传进了耳朵里，又像已经飘散在空气中。
等听见婴儿哭啼的声音，才慢慢的恢复了神思。
这时我已经在紫宸宫的内殿，凤云鹤也被放在了床榻上。
医政正指挥着太医开药方，拿出各种能吊住性命的药材，先为他延续性命才好将箭拔出来。
岚雀正是看我失魂落魄的，不得已请示了皇伊贤，将小皇子抱了过来，将我唤醒。
我看着眼前白嫩嫩的小婴儿正挥动着小手撕心裂肺的哭着，心里也痛的厉害。
“殿下，自小皇子来到紫宸宫，幕主日日夜夜的照料着他，不肯离开半步，此番大概也是察觉到了幕主的不寻常，所以这才哭闹不止，连母乳也不肯吃。臣怎么哄也哄不下。”岚雀抱着小皇子神色很是焦急。
我一只手还被凤云鹤牵着，此时也不便抱孩子，示意岚雀把孩子放在床上，放在凤云鹤与我之间。
孩子大约是感受到了凤云鹤的气息，便慢慢停止了哭闹，开始闭着眼睛吃起小手来。
太医扶着凤云鹤给他喝下药水，又在他舌下放了参片。而后就开始商议如何拔箭。
那箭离他后心只有三寸的偏离，拔箭时自然要慎之又慎。
我低头看了一眼，白麟甲消失了。圣佑回来了。
“圣佑，你来。”我冷冷的命令。
圣佑现身，单膝跪地：“零主，臣不能有违天道....”
“方才你避开也是因为要遵循你所谓的天道是么？”我不顾众人在场，直接问。
圣佑沉默。
我看他如此，就知道他这执拗的脾气是不能被指望了。
眼下时间紧急，我随即吩咐太医尽管放手拔箭。
我就不信若有什么情况，圣佑就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不管，这只倔强又冷血的麒麟，真的是难以管教。
医政亲自上手拔箭时。
皇伊贤来了，岚雀告诉我凤凌霜也在紫宸宫门外守着。
我与皇伊贤对视了一眼，回头继续盯着医政的动作。
皇伊贤也不说话，静静的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切。
医政不停的擦汗，让我都开始悬心他是不是会手滑。
不过最终他还是冷静沉稳的一口气将箭矢拔出。
凤云鹤浑身一抖，随即咳出一口鲜血，染红了小皇子的褓襁。
“凤云鹤。”我赶紧凑过去呼唤他。
他缓缓睁开眼却又无力的闭上眼睛昏厥了。
而后这一夜，孩子的哭闹，对凤云鹤生命的悬心，让我身心俱疲。
第二日，小皇子大概也是熬的太累了，睡得沉稳，我便让乳娘抱下去好好照料。
医政说若是今日他能醒过来，就无性命之忧了。若是醒不过来，大约再难救治。
还隐晦的重提了一下凤云鹤身上的毒，说是此毒已经深入骨髓，此生无解。
好在这毒奇怪，一般伤害根本不会引发。只是在体内潜藏，不断地蚕食中毒者的寿命而已。
我心中叹息，我已大约猜出这毒是如何而来了。
我伏在床头不肯离开他去休息，半梦半醒的总是做梦。
一段一段的梦境，总是在反复的回忆着当年我们年幼时的情景。
我们彼此手掌相握始终不曾松开，让我对梦境中那对蛇眼渐渐的不再恐惧。
在梦中我逐渐看清了那小小少年拿着蛇，看着我滚落台阶时，眼中闪过的庆幸。
而他那时的笑容也不是在幸灾乐祸的嘲笑我的懦弱胆小，而是有些对自己捉到了毒蛇救了我的自豪。
慢慢的，我已经分不清是梦境中，究竟是自己的想象，还是真的如此。
只是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憋闷愧疚。
皇伊贤中间来过数次，看着我跪坐在床边，执着的与凤云鹤牵着手，不肯休息。
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在榻上，独自喝上一盏茶，就又离去。
蓬羽宫送来了大量的上好药材却没有带来主位的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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