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尔马
夜色清冷。地上的那堆火逐渐暗淡,在历经最后一番挣扎后终于熄灭,只留一堆红热的炭继续闪烁。
当夹杂咸味的风吹起,单薄的云层便从城市上方飘过,逐渐遮掩本就黯淡的圆月。夜空变得愈朦胧,整片区域都归于黑暗,剩下浪拍沙滩的声响徘徊起伏。
“火熄了。”德尔马提醒,他在躺椅上稍挪一下身子,再将毛毯往上拉了点。
无人回应。
“罗顿,”他微抬声音,“火熄了。”
“熄了?”旁边传来极低的回答,“我去添柴。”
随后是躺椅的“吱呀”,沙子被踩得哗哗响。一堆干草、几根木枝被扔进正逐渐沉寂的篝火堆里,冗长的吹气后,里面便重新冒出火光。伴随渐响的“噼啪”,火苗蔓延着将柴草吞噬。光照亮罗顿疲惫的脸,他弯腰盯着火,卷紧裹在身上的毛毯,直到确认火焰不会再熄灭,才悠悠回到躺椅。
他们被笼在跳跃的火光中。四周地面全是白沙,罗顿的躺椅旁堆了捆木柴,除此之外便只剩了黑暗,见不得他物。火让德尔马感觉暖和了些,他深吸口气,闭上眼睛。
“我毛估估,为什么不在这海滩上建墙?”
“墙?”
“对,”罗顿叹着回答,“城间那种。把海滩堵上,还用担心有人偷摸上来?这样上面就不会再派我们来,多点时间干别的事,哪里不好?你顾你的家,我快我的活,”他深吸口气,“今年挺倒霉,抽中秋天来。现在是愈发冷了,我有强烈的预感,这个冬天会下雪。”
罗顿的话让德尔马略感烦躁。“你懂什么叫冷?”他瞥一眼罗顿,再叹口气,“之所以这儿没建墙,只因当官的不与你一样蠢。谁觉得我们的时间比金子重要?建墙等于浪费。何况这下城已经够乱了,再弄面墙做何?”
那在躺椅上瑟缩脖子的人低声咕语,这不过是他诸多毛病的其一。“你讲得有点道理,但我就是不想待这儿。多久没从这地方抓到人上岸了?至少一年,就是在等一年,”他吹声哨,“也没有哪。”
“要是每个黑卫队的人都像你一样思考,下城的流氓地痞早闹到白城堡去了。”
“不可能。”
德尔马不再说话,在下城工作尤为辛苦,他早已疲惫不堪了。他只望安静度过这个夜晚,而不是与罗顿浪费口舌。
“才来没多久,我都开始想念中城了,”而片刻后罗顿又说,“下城没法让人喜欢。”
德尔马沉默不语,发出沉重的呼吸声,只希望罗顿以为自己睡着了。
“你说是不是,队长?”
“嗯。”
“臭味是下城的主体,”罗顿低沉地怨道,“稀泥、老鼠、扒手、酒鬼、妓女,该有的有,不该有的也有。下城和中城仅一墙之隔,墙两边却天差地别。”
“他们没说错,”德尔马沉声说,“跟你一起当差实在是自讨苦吃。天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接着干活,”他的声音几乎被噼啪声掩盖,“让我睡个安稳觉。”
“行罢,如你所愿,”罗顿的声音变得无力。火光下,他无趣地缩了脖子。“祝你好梦。”
无了罗顿的喋喋不休,一切都变得安静,篝火的噼啪声繁复低冗又让人眼皮沉重。倦意像成群蚂蚁般爬上德尔马的身体,啃噬他的脑袋。他进了梦乡。
不知从何时开始,德尔马看见前方出现了一点亮光,随后他意识到自己在行走,在黑暗之中。那光一点点延展开,他逐步深入其中。待德尔马完全被光包裹之后,一切又暗淡下来。他发现自己站在女儿的房间门口,墙上昏黄的油灯将屋子照亮。圆窗外,扭曲的树枝隐约摆动,而靠墙的床上,白色的被子裹成一团,有个小巧的东西在里面蠕动。
“是你吗,爸爸?”
德尔马听到托薇的声音,他愣了愣。“是我,已经很晚了,怎么还没睡?”
女儿的头从被子里伸出来,她长长出了口气。德尔马到她的床边坐下。
“我睡不着。”
他伸手抚摸她的额头。“为什么?”
“窗外有只大鸟,应该是猫头鹰吧,”她低声说,“就停在雀树上。它叫了一整晚,声音很吓人。猫头鹰不睡觉吗?”
“当然要,”德尔马把床上裹成一团的被子展开,让托薇平躺好,“所有动物都要睡觉,猫头鹰也不例外。但它们在白天睡。”
“那它们晚上能干什么?晚上到处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我也不知道,没人告诉过我猫头鹰怎么在晚上看清东西。但我知道它们会在晚上抓老鼠,要不是因为猫头鹰,白天街上就到处是老鼠了。”
“真恶心,那猫头鹰是好鸟儿吗?”
“对,猫头鹰都是好鸟儿。所以没必要担心它们的叫声,安心睡罢。”
“好,晚安。”
“晚安,”德尔马俯身亲吻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做个好梦。”
他熄灭墙上的油灯,然后静静走向门口。
“起来!”一个恼人的声音突如其来。四周突然渐黑,德尔马感觉有人在晃他的肩膀。“你他妈怎么睡这么沉?起来!”
不情愿地睁开眼,他就看到悬在头顶的圆月,和上一次看到的位置变化不大。他意识到自己刚在梦中,是个好梦。躺椅旁的那人一直在晃他。
“停,手拿开!”他扯开罗顿的手,坐起来,睁大眼睛,黑暗里的沙滩显得清晰了些,凉风很快让他清醒。罗顿的身影就矗在一旁,地上那篝火也早已熄灭。
“什么情况?”
“你看海上,”他小声说,怕被人听到似的。德尔马扭头看去,远处有一团火光,很小,下面还有闪烁的倒影。“好一会儿了,起初我以为是路过的船,而光越来越大,肯定是朝我们这儿来的。那看着也不像帆船,”他抬手指,“到那片已经是浅水区,只有木舟能上去……不成真有人来了?”
因为刚醒来,德尔马还晕乎乎的。他一边琢磨罗顿的话,一边揉眼睛。他明白了罗顿的意思,但这只让他心烦意乱。
“这样,你去城里找点人来,”他打个哈欠,不情愿地从躺椅上起来,双脚踩上细软的沙滩。“带至少三个卫兵。”
“三个,有这么严重?”
“不论是否严重,”德尔马晃着脑袋,说得很快,他没料到真会有人想从这里上来。“我们都要把人抓回去,不管他是迷路还是怎么的。也不知道那边有几个人,就我们两个不一定应付得来。你就去下城的监牢找人,这个点在其他地方找不到。记得别点灯,要是被看见就没人会上来了,动作快,轻点。”
“好,”罗顿小声回应,“这边就交给你。”沙子被踩的声音响起,愈来愈远。德尔马兀自点头,至少这时候他没拖泥带水。
他紧盯着那团火光,长吸口气后坐回躺椅。希望罗顿带的人没机会动手。他拉开毛毯,将其挂上躺椅的扶手,然后伸手探向躺椅的一侧,摸索了几回后抓起短剑放到腿上,再从躺椅的另一侧找到油灯。黑卫队的人与普通卫兵的区别无非就在他们更专业,韦都的黑卫兵人数不过一百,他们便装打扮,看似无异常人,却是维序精锐。就像人们所说,这些看着再普通不过的人足以一敌三,事实大概也差之不远。作为八个分队长其一,德尔马不喜欢统一的长剑,虽然它们也便于隐藏,但短剑对他来说更顺手,他随时把它带在身边。
直到那火光快要靠岸,德尔马才起身将长剑收回剑鞘,提起未点亮的油灯,朝海边走去。他步伐很慢,革靴踩在沙滩上几乎不会发出声响,周围漆黑一片,他知道这片沙滩上没有礁石,放心走就是。咸腥的风吹个不停,距离火光只十几公尺远时,他停下来,那团不小的光也不再继续移动。至于里面的东西,正如罗顿所料。
火光笼罩之下,一只木舟停靠在沙滩边缘,两个男人从里面爬出来,光就来自于其中一人手里的油灯。
“这地儿忒黑,我还以为韦都到处灯火通明哪。”他隐约听见一人说,说的话很怪,肯定不是当地人。那两人穿的衣服都与时节不符,单薄。火光闪动里,他看到他们腰间都挂着东西,许是剑,许是弯刀。两人掸掸衣服,灯光闪个不停,让他看不清他们的脸。“你确定这上头没人?”
“不确定,”另一个人说,“你我都晓得,他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全不信,”他又把木舟往上拉一点“一直都是,小心办事就好,就当他说错了,”叹息一声,“反正我希望没人。”
“希望,“提灯的人嘀咕,他抬手敲脑袋,“这儿,他这儿出了问题,他娘的想把生意做到韦都,还让我们来?你来过韦都吗?我来过吗?靠他娘一张破地图,我们怎么去?”
“条条大路通韦都,总能找到,地图是旧,还算清楚,只要能进城,问题就不大。我们有整整半个月,事后肯定要剩时间,我还要买酒。”
“你脑壳里头也只有酒,”提灯的人看向德尔马的位置,又转身,油灯照亮独木舟。“拿这舟怎么办?留着?要不拖上来藏了好些。”
“懒得搞,舟没用了,懒得费事,这地方偏得很,没人找得到。进城才要紧,走,趁黑。”
“走,趁黑。”
“让你他娘的闭嘴,快走!见人熄灯。”
灯光开始移动,不是朝德尔马来,应是想直接去往下城。毕竟,即便在这偏远的地方,也能看到空中来自上城的光芒。但他还是绕开一些距离,到了那两人后方。即便还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但配着武器,加上可疑的谈话,想也不是安分人,最正确的做法便是抓回去慢慢问。现在罗顿还未带来帮手,在这里和下城间来回一趟实要不短时间。而看到只有两人,德尔马就放松了,他不认为自己对付两个人会失手,再考虑到眼下这漆黑一片,加之诸多情况的可能,人多反倒可能误事。还是先动手为好。
他尽量安静地抽出短剑,再将油灯放到地上,携太多东西只会影响动作。他安静地跟上,逐渐靠近。
以往,不论面对痞子、扒手还是持武器的混子,他都极少失手,日复一日的训练让他在面对这些人时轻车熟路。偷渡上岸的能是什么厉害人物?他不禁想,尤其两人挂的也许还是弯刀。
他若是直接上前,正面对峙,只怕他们会直接跑掉,这事出不得差错,所以他只好从背后动手。可他从未干过偷袭这等事,现在甚至有些紧张,相比他更愿意在白天正面对付三个人。等他相信自己和两人的距离不超过五米,再近一步火光就会照到他时,德尔马才开始犹豫该从哪一个下手。两人都算得上高大,提灯的人在左边,右边的看上去壮一些,不过显然在眼下谁提灯才是关键。
两人小声说话,但足矣盖过了德尔马压低的脚步声。他抖抖身子,深吸口气,举剑前冲。
即便这一瞬沙子被踩的哗哗响,那两人也再无时间反应了。德尔马用力将剑柄砸向提灯那人的后脑,他深知下手的位置和力道,同时左手扯过他的油灯,随后而向一旁跳开。
这些动作发生在极短时间内,同他预期的一样顺利。等他稳住身子再看,被砸的那人已经倒上沙滩,传来闷响。那另一个人反应很快,在同伴倒下后立刻跳开,站稳后弯刀已经在手。
“他娘的,”那人低声说,一边将弯刀横在身前。“什么人?”
“这也是我准备的问题,”德尔马再退一步。手里的油灯剧烈摇晃,让他看不清对方的身影。等他稳住灯,发现那人胡子拉碴,棕发长又乱。似乎还年轻。“你先回答。”
“我是个水手,”对方回答,仿佛在压抑声音里的颤抖,“你这样伤人是不是不和王法?”
“我只知道从这地方上岸不合王法,”德尔马发现他在轻轻跺脚,“你收了刀,我们好好谈。”他虽然热衷舞刀弄剑,但并非个好斗之人,更不愿见血。
“你什么人?”
“我没必要回答,”德尔马快速地打量他,对方似乎全身都是破绽,“跟我走一趟,只消证明你们不是故意从这儿上,就可以离开。”嘴上如此说,心里却知道这两人不普通。
“是条子?”他并不照问说,“原来韦都人好先斩后奏,你打晕他,现在又让我好好谈?我听说过韦都有一群厉害的卫兵,一个能打仨,都这么传,你能行吗?”
“先答问题。”
“照你说的,”他左右踱步,“就是让我丢了刀,再走一趟,是不是?但我不想。”
“你想好了,”德尔马盯着他,他猜到事情没那么顺利,“本可和平解决的事,你要是不照做,就另当别论了。我再说一次,无论如何你都要走一趟,怎么去你来决定。”
“我看你是自信过头了,你不怕我现在就跑?”
“要跑早便跑了,何必留这儿浪费时间?是你这位朋友,对不对?没法把他留在这儿。”
“这样的话……”他停下脚步,仿佛在犹豫,片刻后手中的弯刀微微下垂,似乎要收起。“你得对,反正要走一趟。”
“想好了吗?”德尔马稍微放松。
“想好了,照你说的办。”
“那就——”
他猛地冲过来,手里弯刀再次抬起。速度很快,几乎让德尔马没反应过来,他连忙倾斜身子,用短剑接下这攻击,但身子一阵不稳,油灯再次剧烈晃动。
“动作够快,”那人却没有失去平衡,朝着原本的方向退开,又将弯刀斜在身侧。
德尔马没吭声,此时的光线十分混乱。他紧盯那人,犹豫片刻后将油灯放于地上,朝一旁移动几步。那人的动作让他有些讶异,他感觉身体显出久违的张力。
那人再次冲来,不过速度慢了些。德尔马稳架住攻击,下意识地向身侧伸左手,但被那人用拳头狠砸中肚子,他哼一声,脸因痛扭作一团,只好用力推开他,自己往后退。
“看着,”那人稳住后说。“别踩着他了。”
这一拳让他有些恼怒,好在他冷静下来。难道遇上了厉害人物?仅在他两度攻击后,德尔马就心想,刚才那一击完全在意料之外。不过能有多好?他算不上自恃武力,但对用剑这事极有信心,从他成为分队长之一起,在切磋比试中赢过他的人便就只有队里的几位长官,那些都是老练的人物,眼前的年轻人显然算不上。只是运气好罢了,他暗忖,但刚才的失手还是让他多留意了几分。“大意的下场只有失败!”他深深记得罗跋爵士的话。他决定先探底,至少让僵直的手能顺畅舞剑。若这人实在棘手,也至少熬到罗顿回来。
他左手捂住肚子,感觉好些后,便一步步向前挪。那人再度攻击,德尔马顺利挡下,快速闪开,未有中招。之后的战斗如预料发展,他尽力不让自己中招,多是被动地接下攻击,只少有几次主动挥剑,那人没虽没有得手,也没有挨剑。他的步伐竟很娴熟,舞刀也很有技巧,德尔马深知只有经常练习才能做到这点,那人并非是把武器当做配饰,或是唬人的工具。他甚至怀疑敲晕另一个人是否明智。
刀剑碰撞的脆响此起彼伏,但是持续不久,也许是因为已有一段时间没有练剑,突然的剧烈动作让德尔马感觉手臂发酸。他背对油灯挥出一剑,眼前的黑影便猛然抬脚从侧面踹中他的膝盖,他半跪下去,紧接着便看到弯刀横向砍来,他立刻双手握剑,竖直架主攻击。
两人一高一低陷入僵持,德尔马皱了眉,他向来不愿意遇上这种情况,刀剑相接,来回移颤着。他用鼻子呼粗气,握剑的手抖动不住,很快就感到乏力。看那人,他脸上笼盖着阴影,却仍然显出狰狞之色。弯刀缓缓朝压过来,几乎劈头盖脸。并非技不如人,但是他的力量敌不过对方。眼看那弯刀就要贴脸,德尔马咬死牙,地吼一声,猛地扭腰,手中短剑带着弯刀向右偏去,弯刀划过长剑,响起“咵咵”,终究没有径直劈向德尔马,但还是从他左脸划过,直至鼻梁。
推开弯刀,德尔马起身退开,将长剑挡在身前。他脑中“砰砰”响着,冰凉的痛觉很快从脸颊蔓延开,伸出左手抹过脸颊,痛感让他吸了口凉气。伤口从左眼下一直拉到鼻梁,就算不深,血液还是开始向外渗出。
“伤很漂亮!”那人大口喘气,“别继续了,放我们走。”
与此同时,德尔马看见那人身后的远处出现了几点亮光,是下城的方向,是罗顿带人来了。但他却不愿就这样败落。
“听着!”他大声喊,缓慢地朝前迈出一步。
“怎么?”
“你他妈想得倒美!”
德尔马猛地前冲,途中弯腰抓起一把沙子,奋力朝前撒去。
散沙胡乱地散向那人,他怒骂一声,连忙吐口水,这时德尔马已经飞身朝扑过去。闷响间,他把那人扑倒在地。愤怒逐渐充斥他的脑袋,只保留一丝冷静,他骑在那人身上,一拳砸在他紧握弯刀的右手上。他痛嘶一声松了手,德尔马便抓了弯刀便同短剑一齐扔开。那人反抗,德尔马用力朝着他的脑袋来了几拳,以发泄愤怒,他还想继续,却有个坚硬的东西撞上他的背,是那人在用膝盖。紧接着一个拳头迎上他的脑袋。这一拳打在他的伤口上,他痛嘶出声,被那人反身骑倒。
拳头如雨点砸在他身上、脸上,最后一拳砸中了他的喉咙。剧痛涌上来,他开始咳嗽,脑袋不再清醒,只顾猛地用头撞,那人被他撞得倒向后面,德尔马立刻爬了起来,几欲再次扑上去,却发现几团火光迅速围拢,把他和那人包围住。刚才他并未发觉。
“躺!”从旁边跑来的罗顿喊,他朝着倒在地上那人大肆舞剑,“起来别动!”
德尔马看看周围,罗顿带了四个人,散开站着,都一手提灯,一手持着长矛指前。
“收手了,”罗顿扭头看德尔马,声音偷着诧异,“你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他没有回应,而是等自己冷静下来,控制住冲动。身为黑卫兵却被这不知哪里来的人伤成这样,在这些卫兵面前简直丢尽了脸。那人慢慢爬起来,照罗顿说的站着不动,缓缓抬起双手。他死盯着德尔马,现在头发更加乱。
“拿根绳子,”德尔马几乎低吼出来,抹一把脸,向罗顿伸手。“要结实的。”
罗顿从腰上取了绳子给他,他接到手中,遂朝那人快步走去。
卫兵们沉默地看着他们。那人也一动不动,等着德尔马接近。他在他面前停下,两人身高相仿,贴的很近。德尔马紧盯他的眼睛,是双蓝色、闪着怒火的眼睛,但他面无表情。
德尔马哼一声,猛然抬手用肘砸中他的脑侧。只闷哼一声,那人便沉重的倒向地面。
“我要去找躺医师,”德尔马转身告诉罗顿,又抹了把脸,用力将绳子丢在地上那人身上,“都抓回海崖牢,那边还躺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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