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此道唯有独行

　　黎府门前，依旧清静。

　　今日，一辆普通的青布马车驶至黎府门前，看那模样，竟像是最普通的寒门子弟的马车。

　　只是，这辆看起来很是普通的马车上面走下来的却是那位权倾朝野的白衣丞相，黎子渊。

　　黎子渊今天一反常态的没有穿上那一身绘有块垒大阵符文的飘然白衣，而是穿了一件简单的青衫。

　　黎子渊本就是当代儒家的集大成者，世上当之无愧的儒圣，此刻虽然只是穿了一件很简单的青衫，但是却自有一股别人不可比的出尘气质。

　　黎子渊踏进府邸之中，片刻之后就来到了独属于他的书房之中。在他进入书房片刻，一身紫红大长袍的刘天帝也轻声迈步而入。

　　走进其中，刘天帝便为黎子渊递上了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清茶。站在书案面前的黎子渊接过茶杯，轻轻饮了一口，脸上浮起笑容开口道，“温度，时机掌握得无可挑剔。我现在泡茶怕是比不上你了。”

　　紫袍倒是一如既往的冷言寡语的模样，只是平静说了一声，“谢丞相谬赞。”

　　随后便继续开口道，“大人，西楚那边最近似乎有些动作。有不少家族的年轻天才都去了泸州。”

　　黎子渊轻轻饮了两口之后，然后在第三口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不在意开口道，“无非还是为了那个普贤洞天。一连过去几代了，西楚那些所谓天才也没能取出普贤洞天里的那几件东西，倒真是让我都替他们觉得丢脸。”

　　刘天帝哑然失笑，自己这个丞相大人偶尔说起话来倒真是让人觉得刻薄。普贤洞天之中，最珍贵的东西无非是那镇压其中的真龙气运。那是让任何天才妖孽，甚至于羽化高人都为之眼红的东西。

　　只是真龙气运这种东西又着实太过于虚无缥缈，让人难以捉摸。千年以来，普贤洞天一直有出龙一说，但那真龙气运却一直不曾有半点动静。

　　一些最顶级的天才自是不想将时间都浪费在其中。所以，辅助镇压真龙气运的那几件重器，一直不曾有人取出倒是也实属正常。

　　在紫袍恶犬哑然沉吟之时，黎子渊自顾自再倒了一杯清茶，轻声笑道，“听说北燕那个小家伙花了大代价，进了那普贤洞天，要去取那根剑条？”

　　刘天帝轻轻点了点头。对于黎子渊对这些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并不意外。这位心机深沉的白衣丞相，又怎么可能所有情报都是靠着自己一个人整理之后向他禀报。刘天帝甚至相信，对南唐监察司同样影响极大的白衣书生在情报的敏锐上面，并不输坐在深宫之中的那位九五至尊。

　　两杯茶饮尽之后，黎子渊才从旁边书架上选了一支笔锋极健的紫毫。面前巨大的紫檀书案上面平铺了一张宣纸，上面是一副还未完成的画作。画中线条硬朗，力透纸背，竟不似是书生所做，像是出自文采斐然的沙场将军之手。

　　提起紫毫，黎子渊并未等待刘天帝伸手研墨。巨大的白宣之上，摆了一方颜色漆黑之中微微有些泛黄的古砚。这方摆在黎子渊书案上面的黄芽澄泥砚是虢州历代出产澄泥砚中的极品。松墨在其中研墨会泛起其独有的红晕，墨汁在其中，可三天而不凝，反而色泽愈发光亮。

　　在白宣之上未完画作续上第一笔，白衣淡然开口道，“普贤洞天那几件重器之中，也就唯有那刻有‘砥柱’的那柄剑胚，算是真正的重器。只可惜，赵仁煌那个小家伙不愿学剑，否者他倒是可以去洞天里争上一争那柄剑胚。”

　　刘天帝轻声笑道，“以赵阀的能力，可不至于为赵仁煌公子找不到一件不输于那个剑胚的武器。”

　　黎子渊今天在作画之中似乎显得很是轻松并不如往日一般，全神贯注的作画。而是在作画之时，也在和刘天帝谈话。

　　“当初铸造之人在剑胚上面铭刻‘砥柱’二字，可见当初那个铸剑师之野心。如今只是一个剑胚，便具有如此威能。今后若能合适开锋，其中品质未必不能更上一层楼跻身成为天地下最顶尖的几柄剑器之一。”

　　刘天帝看着黎子渊越发显得缥缈肆意，羚羊挂角的线条，轻声笑道，“赵仁煌公子，天赋妖孽。一柄剑器的得失，对于赵仁煌公子来说，实在无伤大雅。”

　　黎子渊点了点头，笔力极健的紫毫在宣纸上猛然下压，如同羊毫泼墨，浓墨重彩，声音微沉道，“西楚此次结盟，据说还想要带着他们的年轻天才们来我南唐耀武扬威一番。美其名曰，还说是两国子弟交流。我倒要看看，他们那些年轻天才们，究竟又能在那普贤洞天之中得到些什么机缘。”

　　这些消息，刘天帝显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不在意开口道，“西楚没了楚白鲸，又还能有谁是赵仁煌公子的一合之敌。又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黎子渊浅笑了一声，没有再继续开口。专心着眼于面前丹青。

　　刘天帝在一旁站着，神色平静。

　　外界皆说，黎子渊和赵阀之主赵澒辅在朝中关系，用势同水火来说，最是贴切不过。门阀世家和寒门子弟之间的朝堂之争，皆是以两人交锋而展开。

　　但是，刘天帝却最是清楚，黎子渊和赵澒辅如同是兄弟阋墙。两人之间在如何争斗得厉害，却都容不得别人在对方身上下刀子。

　　当初赵澒辅要在北原针对青之君王，黎子渊本是重伤之身，依旧要拖着伤病过去，便是最好的证明。

　　看着黎子渊完成面前画作，刘天帝适时开口道，“听说那个清贵学士，魏东奇重病在家，失魂落魄。”

　　黎子渊放下手中毛笔，轻声浅笑道，“重病在家？魏东奇是聪明人，听到西关传来的消息，自然明白，之前的一切，都不过是我在配合赵阀做局。”

　　“被如此小小的利用了一下就这幅模样了？”黎子渊嘴角上翘，眼中有些许谑笑。

　　刘天帝沉默不语。

　　黎子渊看了一眼面前的雪夜独行图，迈步走出房门，声音轻微道，“这朝堂之中，那有真正的信任而言。此道艰难，高远，却唯有踽踽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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