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何必是我

“这……这是……”李青山宛若雕塑般站在原地。

  他知道为什么这面旗帜，会如此之大了……因为只有这么大一面旗，才能签下这数百道名字，让它们每一个都清晰的在誓言上留下痕迹，让后世的每一个人都清楚的看见。

  这些文字，仿佛蕴含着某种力量，冲击着李青山的心灵。他不知道是谁写下的这些，也不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但这一刻，李青山被震撼到了。

  奶奶拄着拐杖，一点点从屋中挪出，她在旗帜旁站定，用拐杖的尖端，指着《先驱者宣言》最中央，最狂野的暗沉签名，颤巍巍开口道：

  “乖孙……这个，是你祖上。”

  李青山的目光顺着奶奶的指引望去，一个名字跃入他的眼帘：

  ——李承伟。

  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此刻就像是有某种魔力，攥住了李青山的视线。

  “咱们祖上……是英雄嘞！很久以前……他带着一大批人去修铁路，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些话，都是他写的……”

  一边说着，奶奶从盒子的最底端，又拿出一份极为老旧的日记本，递到李青山手中。

  李青山下意识的将其翻开。

  从前面的几页来看，这篇日记的时间线是在大灾变发生后，日记的主人，也就是李承伟带着一家人进入红尘基地避难，大多都是关于基地的环境，如何安顿，以及他给妻子与儿女进行心理辅导的琐事……

  但当李青山翻到中间，情况开始急转而下。

  【……6月23日】

  【我看到天空中坠下火焰流星；】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等我回过神来，我们所有人都被转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说这里是红尘君造出的小世界，说基地正在遭遇核打击，情况很不妙。】

  【我有点发懵，不是说人类内战早就结束了吗？怎么还有人能发射核弹？而且，红尘君不是已经沉睡了吗？】

  【我问了身边的几个朋友，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基地的工作人员也一直在忙碌，根本没有时间解答我的困惑……我很不安。】

  【……】

  【6月24日】

  【一夜之间，大家似乎都像变了个人……他们有人说外面遭遇核打击，食物和水都要耗尽了，好多人都疯了般去抢物资，工作人员维持秩序也没用，到处都乱糟糟的，甚至有两个疯子想来搜我们身上的东西，吓的阿珍和阿毅哭了一整晚。】

  【但我不明白，如果物资耗尽，大家迟早都得饿死在这里，他们现在去抢那么一点食物又有什么意义呢？在灾难面前，他们的理智都被狗吃了吗？】

  【直到那个叫姚清的年轻人出手，混乱的局面才安定下来。】

  【这个姚清很厉害啊，有手段，有力量，会安抚人心，听说他还是红尘君的弟弟？不过好像不是亲的……嗯，我感觉他提到红尘君时候的眼神不太对，我嗅到了八卦的气息……等我有空打听一下。】

  【……】

  【6月25日】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物资并没有完全被毁，还够我们这些人用一段时间；坏消息是，原本铺设的界域列车轨道被炸烂了，其他界域的补给进不来，而且通讯塔似乎也出了问题……再这样下去，我们饿死也只是时间问题。】

  【红尘基地，好像在找志愿者去修铁轨，不过那里到处都是核辐射，他们说去了就基本没可能回来了……】

  【所以，他们是在找人去自愿送死吗？】

  【……】

  【6月26日】

  【我失眠了。】

  【小世界里并不冷，今天夜里也没有人吵闹，就连一向呼噜连天的隔壁老四，也难得的安静下来……他们也和我一样，在想白天说的那件事吗？】

  【我怕死，我怕痛，要我去冒着辐射修铁轨，我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但我的儿子和女儿，他们真的很可爱。】

  【如果没有人去修路，那大家只能一起在这里等死，最坏的情况下，我甚至怀疑他们最后会吃掉彼此，人性不就是这样吗？】

  【我不想我的儿子和女儿，成为别人的食物，或者去吃掉别人……既然如此，总得有人站出来，不是吗？】

  【……】

  【6月27日】

  【我和那个叫姚清的年轻人谈过了，他向我承诺，会尽全力我的儿女们过上幸福的生活。】

  【昨天想了一晚上，如果我们的牺牲，能够换来后世子孙们的平安和幸福，给他们一个可以依靠的家园，那我这一辈子，其实也挺值了？】

  【好吧，我承认我还是害怕，我的腿还在打颤……但我们似乎没有退路，至少在儿女们面前，得当一回硬汉吧？！得让他们知道，他们的爸爸是个英雄，是拯救红尘界域的先驱！】

  【对，我想好了！】

  【我们都有父母，都有爱人，都有孩子；我们的血脉和意志都有人来延续，我们能保护好我们在乎的人，既然如此……】

  【活下去的人，何必是我？】

  日记戛然而止。

  李青山看着最后的一句话，久久无法平静。

  他自小在柳镇长大，对红尘界域，乃至红尘基地的历史都不了解……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们现在享受的所有，都是祖辈们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

  他是先驱的后代。

  “乖孙，长脸嘞！”奶奶咧嘴笑道，“以后你要知道……咱们祖上，是保家卫国的英雄！跟唱本里的杨家将一样！威风的很！”

  李青山沉默了。

  枯萎的叶片在微风中打旋，那袭染血的青衣，静静望着地上那贯穿岁月的旗帜，宛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他看着那狂野而坚定的“李承伟”三个字，与周围密密麻麻，向外面延伸的数百签名，恍惚中，一个个高举旗帜，义无反顾走向核废墟的身影，出现在李青山的眼前……

  因他们的牺牲，红尘界域才得以存在，

  李青山其实没那么喜欢红尘，在柳镇唱戏的这几年，他看到了太多的黑暗与潜规则，他在这座城里看到了无尽的欲望，但这里，是他的家……是他们祖辈用命给他们换来的栖身之所！

  核废墟也好，假红尘也罢，他们这些生活在这里的人，离开了这里，又能去哪？

  无极界域很强，红尘界域胜算渺茫，绝大部分人都只能躲藏保命……但，

  总有人要站出来的，不是吗？

  轰——

  远处的天穹下，熊熊火焰突然燃起，像是一片连天的赤龙之海，灼热与鲜红将远处的云层都染成红色。

  滚滚浓烟在升起，无数生灵在哀鸣，

  那是红尘主城的方向。

  “老先生们……”

  李青山一双拳头不自觉的攥紧，他喃喃自语，

  “他们的战火，又烧过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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