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会讲话的空气

　　沐小心很忙，因为她要忙着让自己活下来，铜墙铁壁隔绝了一切声音。

　　外面有很多人，很多的摄影机、枪口对着这个地方，可是沐小心却在实验室忙到昏天暗地，她不能浪费梅格尼尼给她争取的机会。

　　一年，半年，还是一个月，或者一个星期，沐小心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

　　时间对沐小心似乎是宽容的，她的身体没有像梅格尼尼衰弱的那么快，可是沐小心也从未在这样封闭的地方生活过这样漫长的时间，而且是独自一人。

　　每每走进实验室，眼前总会浮现出梅格尼尼离开的最后场景，第三天的时候，她坐在曾经停放梅格尼尼遗体的墙角再次听见了那天夜里暴风带来的声音。

　　这一次，那个声音依然在哼歌，沐小心觉得他在用歌声给自己打气，抱着自己的膝盖缩在小小的角落里安静地听着，曾经容纳上千人的监牢，沐小心小的几乎可以忽略，空旷的监牢里，只有沐小心自己弄出的响动，一旦安静下来，寂寥的如同一座死亡之城。

　　那个声音的出现让沐小心对于自己的状况有了一点点的希冀。她不敢发布视频，她怕自己的亲人会伤心，也怕死亡离自己更近，而唯一在这寂静中陪伴她的只有那个角落里的声音，沐小心试了很多次，发现只有在那个地方才会听见那个声音。

　　沐小心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自己的床搬到了那个角落，她逃避所有人的声音，但是那个陌生的，甚至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里的声音充满了同情和恐惧，可是那个声音就像寂寞时听的播音一样，和自己无关紧要，但是却又不会安静地让她觉得自己被世界彻底抛弃了！

　　在枯燥而又疲于应付的实验之余，这是沐小心唯一感兴趣的事情，在听了一个月之后，沐小心发现了声音出现的规律，基本上都在深夜！

　　整理完最近一个月的实验记录，仰头看着冰冷的墙壁上古老的钟表不疾不徐地走着，到了那个声音出现的时间，沐小心合上了自己的记录本，深吸一口气忐忑地说出了自从第一次直播后的第一句话，可怜的只有三个字：“你是谁？”

　　屏息听着寂静的空气，浓浓的失落爬上了沐小心的眼眸，那个声音消失了，难道这些天那些声音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

　　就在沐小心颤抖地将自己埋进被子里的时候，一个让她惊颤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是谁？”如同沐小心那般小心翼翼。

　　抱着自己的头，沐小心埋进被子里瑟瑟发抖，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幻觉，她怕，怕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亡魂，虽然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又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根本没办法不往那个方向想。

　　半天没听见别的声音，沐小心发抖的身体渐渐平息，开始发出了近乎呜咽的自嘲声：“我真是搞笑，希望他会听见，可是却又怕他是……”

　　“你是女鬼吗？”

　　“你才是女鬼呢！”沐小心想也未想就骂了回去！然后骂完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躲在被窝里如同冰雕，僵硬地仿佛沉入了地狱！

　　这会儿自己的床边是不是正站着一个人盯着自己，一想到这个，沐小心汗毛倒竖，觉得被窝里宛若冰窖！

　　在她屏息了三分钟后，那个声音又问了起来：“不是女鬼，你为什么会说话？”

　　沐小心的脑壳有些发昏，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这么问，至少说明对方是人！何况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也没出现过什么人啊，沐小心的理智和科学素养终于渐渐回归了本体，但是声音依然有些颤抖：“我是人，我当然会……说话！”

　　“可是我站在悬崖边上，周围并没有人。”对方明显比沐小心冷静。

　　“大半夜你站在悬崖上干什么？！”沐小心的重点显然和对方想要表达的不是同一件事情。

　　“你那里也是半夜？”对方被沐小心带偏了。

　　“嗯。”

　　沉默了半天沐小心没忍住心里的好奇：“为什么你要半夜站在悬崖边上？”

　　“你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女鬼。”

　　“滚，我才不是女鬼！”沐小心出离愤怒了，虽然治不好病自己真的会变成女鬼，可是现在她还是活生生的人好么！乌鸦嘴，竟然咒诅自己！

　　半晌后，那个声音又回来了，带着一丝轻松，也带着一丝调侃：“也是，没见过你这样笨的女鬼。”

　　“啊！”沐小心气得直磨牙，“你这个混蛋！”

　　骂完之后，又是半天没有声音，好不容易有人和自己说话，竟然沉不住气给骂走了，沐小心正在懊恼，对方轻飘飘带着一丝笑的声音又飘了过来。

　　“嗯，我相信你不是女鬼了。”

　　“真的？”沐小心傻乎乎开心着，即使现在回想起来，她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会开心。但是对方却说了一句很扫兴的话：“因为没有女鬼会气急败坏忙着骂人吧？也不会有女鬼想要千方百计证明自己不是女鬼吧？”

　　“……”沐小心磨着牙，然后听到了那个人离开的声音，双手不由得捏成了拳头：“你要走了吗？”

　　“嗯，回去晚了，会挨骂的。”

　　“哦。”难得有人和她说话，却没说几句，沐小心难免有点意兴阑珊。想到这人还在悬崖上，连忙叮嘱了一句：“你路上小心点。”

　　“嗯。”

　　沐小心静静听着，然后再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难道那里的天气很好？如果能听见人说话的声音，那么她也能听见别的声音吧？然而沐小心悲哀地发现那个人离开后她就再也听不见任何响动，仿佛他的离去带走了一切声音。

　　就这样，一段奇妙的交流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展开了，沐小心试过很多方法，录音设备根本没办法录下那个声音，似乎只有她的耳朵听得见，沐小心开始觉得那个声音是只属于自己的！

　　从来不肯和家人开口诉说自己痛苦的沐小心，在同那个陌生声音的交流中开始切斯底里地发泄，她的心酸，她的难过，她对死亡的恐惧，对老师的想念，对外面世界渴望，在那个角落里一股脑儿传达给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

　　沐小心始终坚信那个人是存在的，虽然沐君子一直认为自己的妹妹是在压力过大的时候产生了幻觉，为了弥补她，一直在寻找优秀男青年，填补沐小心受伤的心灵，可是换来的却是沐小心一个个白眼。

　　“哥，我想去地球。”从回忆中抽回神的沐小心坚定地看向了自己的哥哥。

　　“……”沐君子猛地抬头，他当然知道沐小心说的此地球非彼地球，狐疑地挑挑眉：“你去那里干嘛？”

　　沐小心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迎着洒满房间的夕阳，灿烂的耀眼：“如果我说我要去给你找一个妹夫，你会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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