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封号没啦
琼妃歪坐在榻上,抬起那雪白如青葱的手指,细细端详着今日新染的豆蔻,都不给下头跪着的小侄女一个眼神,说出来的话仿若噙着冰雪,寒意刺骨。
顺令县主慌了神,泪珠儿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簌簌落下。
“不知侄女哪里惹了娘娘不痛快,还请娘娘明示。若是侄女哪里做错了,娘娘只管指教,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才是。”她怕极了,赶紧说了一段还算得体的话。
此刻,殿室内的其他宫婢都纷纷退下,只留她们姑侄两人。
闻言,琼妃冷笑:“我哪里敢给你什么明示,什么指教……我与你平日里说的,你何曾放在过心上?还不是春风过驴耳,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既如此,还与你说这些个作甚?平白浪费精力,得不偿失!”
这话掷地有声,冰冷至极,听得顺令县主浑身打颤。
“我知错了,娘娘,我真的知错了……”
她赶紧膝行几步,挪到了琼妃的跟前,“侄女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替姑姑分忧。”
话还没说完,又是狠狠一巴掌落在她脸上。
琼妃这一次没有留手,打得又狠又快。
戴在手上的宝石戒指狠狠划开了她那皙白如雪的肌肤,一行血痕乍现,隐隐有了鲜红的滴落。
“你还好意思说?我早就与你讲过,周家不是一般的人家,叫你好生过了这段重孝的时日,咱们来日方长。你还年轻,即便耽搁了个一两年,也依旧
青春正盛,你着什么急?”
“廖府的及笄礼你要去,周家待客你也容不下,处处拿乔,事事争锋!你若是有个强硬的靠山撑腰,便也罢了!可你有什么?!”
琼妃说起这个,就火冒三丈。
被锁在家里的顺令县主自然不会知晓。
那一日她撵走了丹娘后,周家婆媳便商量了一番,由周夫人出面,穿戴了全副诰命冠服,跪在了中宫殿的门外,这一跪就是一整日。
不为别的,只为了求皇后让顺令县主早日择婿,尽快另嫁。
由婆母出面,求这样一道恩典,其中的含义有多微妙,是个人都能揣摩到了。
周家丧事期间,顺令县主的所作所为就足以令全城的人侧目,议论纷纷。
这会子重孝未满,婆母又这般作势,这等于是告诉所有人——周家已经容不下顺令县主了。
若是周家难缠,欺负了县主,人家何必闹得如此兴师动众,六宫瞩目。
琼妃得知消息时赶了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
皇后以身子不爽为由,直接找来了皇帝。
几人在中宫殿内,也不知说了什么,最后的结果是圣上答应了周夫人的请求,周家即刻将顺令县主从家谱上除名,另择他日选婿。
短短的几句话,听得姗姗来迟的琼妃 浑身冰凉。
她跪在中宫殿外替侄女说了两句好话。
谁知,过去对她都温柔以待的皇帝,此刻却冷冷道:“你身子也不是很好,还是早点回去歇着,你的侄女
说到底也只是外人,你如今已经入了宫门,怎么还总惦记着娘家的事情?”
这话仿若一盆凉水迎头浇下,在这已经微寒的天气里,冻得琼妃连牙齿都在打颤。
她的娘家……本就是个大把柄。
都说到这个了,她哪里还敢在 圣上面前继续多言,忙不迭地磕头退下。
这一遭下来,琼妃算是凉了一大半了。
没隔几日,宫里的赏赐份例也下来了,与 往年不同,今年琼妃并未 重现以往独占鳌头的风光,反而还在削减了一半。
即便是按照妃位的标准,也少了好些。
没等其他妃嫔讥笑,皇后便开口解释,说这一次份例的分配是圣上亲自选的,旁人不得插手。
短短一句话,显尽了薄凉。
人人都是水晶心肝,惯会见风使舵的。
见琼妃失势,这烧得 热烘烘的灶火一下子熄灭了。
风光是肯定风光不起来了,但她好歹还有个东宫太子的儿子在,一时半会不会彻底消停,宫里待她自然也面子上过得去。
但也只有面子上过得去了……
如此落差,叫琼妃如何能忍?
派人细细一打听,才得知自己好侄女这段时日做的好事,还没听完就气得琼妃摔掉了一整套青天白玉的茶具。
一股脑倒给顺令县主后,琼妃冷笑连连:“我竟是个睁眼瞎,瞧不出你是个有大主意的,这么看来,也不须我替你张罗打点什么,你自个儿就能料理得清楚明白。”
顺令县主傻了
。
两只眼睛木愣愣的,泪水已经留不出来了,她那一颗心空荡荡的,好像不知彼岸,不辨方向的浮舟,孤单又无助。
“姑姑……”
“别叫我姑姑!!”
琼妃头疼,扶额不断揉着,无比烦躁地闭上眼。
结束这个话题之前,她只给了一句:“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顺令县主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这一日平息后,没几日,皇上的旨意就下来了,夺去顺令县主的身份,褫夺封号,贬为庶人。
对于这道旨意,琼妃半点不奇怪,很平静就接受了。
可顺令县主——啊,如今已经不是县主了,人人都喊她一声翁姑娘(琼妃本姓翁)。
从高高在上的县主,沦落为一介平民,翁姑娘自然受不了。
可受不了也没办法。
旨意下达的这一日,琼妃便给她收拾了行装,让她出宫住到自己的宅院去。
她虽不愿,也不得不点头答应。
“元雁,你回去后要谨小慎微,别什么事儿都那么冲动了……”琼妃又是一阵叮嘱,“往后没有封号在身,你就与那寻常姑娘没什么两样,待过段时日,等风波平息了,我再与你想想法子,另嫁一个好人家吧。”
翁元雁红着眼眶:“姑姑,元雁知错了,就不能求求圣上收回旨意么?”
“你浑说什么?!”琼妃又火了,“你以为圣上是你什么人?就算今日你是公主,逼得婆母出面跪求,你也
少不得脱层皮,更不要说你只是个沾亲带故的!”
她咬着牙,“快别废话了,赶紧滚吧!”
说完,她直接让人把侄女带了出去。
琼妃算的好好的,这一趟让她离宫,银钱、宅院、人手都是齐备的,即便叫她独自生活个二三年也不成问题。
办完了这些,她又脱簪请罪,跪在了中宫殿外。
这一跪就是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日天色蒙蒙亮时,皇帝才从皇后处出来。
“你这又是何苦?”
“陛下,嫔妾教导无方,原以为侄女能乖巧懂事,却又叫皇上您费心生气,本就是我的不是。”
琼妃泪水涟涟,又深深拜倒,“嫔妾入宫多年,却还不能替皇后娘娘分忧,反倒连累了皇家颜面,实在是大罪。”
她说得委婉凄美,听的人几乎肝肠寸断。
好一会儿,才听皇帝道:“更深露重,早晨更是寒凉,伺候你们主子回宫去吧,别跪在这儿了。”又转头吩咐自己身边的荣公公,“把上回进贡的那盒子火脂膏子赏给琼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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