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态度

九姑娘闻言，细细打量了知微几眼，松了口气，拉了把仍是急的不知所措的七姑娘，笑道：“看来嫂嫂心中早有计量，七姐姐，咱们大可不必担心了。”

七姑娘倒也不是真的蠢笨，她本就对知微很是信服，又知道九姑娘素来是聪明的，见她神色舒缓，对面的知微亦是含着浅笑，终是信了知微并非强作镇定，吁口气，红了脸道：“不瞒嫂嫂，我方才听到这个消息，可吓得腿都软了。”

知微笑着安慰了一番，眼珠一转，瞧着两人道：“你们都是听奴才说起的？”

七姑娘点头道：“昊大嫂身边的奴才交头接耳的谈论这件事，我无意间听见了。嫂嫂，渊哥哥不会休弃你，可又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可知，那起子奴才最擅踩高捧低，若是……嫂嫂你在府里头可要怎么办呢？”

九姑娘一直在旁默默地琢磨，听了七姑娘忧心忡忡的话，笑了笑，一抬头便迎上知微清澈淡然的目光，微怔了怔：“嫂嫂已有了对策？”

“未来你们都是要离开侯府的……”知微瞧着九姑娘，仿佛叹息一般的说了句，九姑娘微微变色，已是明白了知微的意思。

将来她们出嫁，也许也会遇上知微今日面临的种种问题，这可以说是知微在给她们机会，一个学习观摩的机会，也是知微对她们透露的一种态度。

九姑娘心中微动，再看知微时，竟觉得有些眼酸，但她飞快低下头，掩住了眼中的情绪。

“今儿天气不错，总拘在屋里也不是个事儿，不若两位妹妹陪我出去走走吧。”

七姑娘与九姑娘自是没有二话，几人身后跟着各自的丫鬟婆子出了门。

远远瞧见一个瘦长身形的中年男子从厨房的方向过来，画蔷道：“姑娘，那便是吕总管。”

七姑娘沉不住气问道：“嫂嫂，吕总管怎的过来了？”

“院里几个丫鬟婆子玩忽职守，青天白日便在厨房吃酒作耍，吕总管是内院的总管，这事儿不找他找谁。”知微淡淡笑道，那吕总管已走到了近前。

知微迅速扫了一眼，长相倒是周正，一双过于圆滑世故的眼睛却令人生不出好感来。

那吕总管见了知微，躬身行礼，口中道：“奴才内院总管吕秋林给夫人请安了。”

知微神色温和，然而眼睛通红，让人联想到早间发生的事，看她的眼神便不免带了怜悯与轻视。

知微权作不知，道：“吕总管不必多礼，我初来，对侯府的规矩也不甚明了，这才请了吕总管过来，不知厨房那边是如何发落的？”

七姑娘瞧着示弱的知微，似有些吃惊。

九姑娘却很坦然，微微垂首站在知微身侧。

吕总管的目光在知微脸上溜了一圈，这才笑道：“那几个丫鬟婆子都打了板子，罚了两月月钱，不知夫人可有旁的指示？”

虽语气客气，但那态度却明显没将知微放在眼里。

玩忽职守的奴才，发卖了都是轻的，吕总管却不痛不痒的轻轻带过，留了这些丫鬟婆子在院子里，只怕是要继续给她添堵的。又或者，吕总管知道那些丫鬟婆子是谁的人。

知微一副凡事你做主就好的模样，笑道：“小惩大诫，但愿这些个丫鬟婆子能明白吕总管的苦心，辛苦吕总管走这一趟了。”

吕总管闻言却是一怔，总觉得知微那话似乎另有所指，然而偷眼瞧知微的神色，却仍是那副软弱可欺的模样，定了定神，道：“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日后夫人有事尽管使人来找我便是。”

知微瞥了眼画蔷，画蔷上前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吕总管手里，似笑非笑道：“吕总管辛苦了，这是夫人赏给你喝茶的，咱们院里日后少不得要请吕总管多照拂些。”

比起知微刻意的软弱表现，画蔷的表现便极是强势，仿佛对吕总管的处罚意见很是不满。

吕总管被一个丫鬟落了脸子，那脸跟着便拉了下来，掂了掂手里的荷包分量，冷冷瞥一眼画蔷，冲知微拱手道：“夫人若没别的吩咐，我便告辞了。”

知微仍是温和娇懦，点头后目送吕总管忿忿的拂袖而去。

“听说侯府南面有个院子，里头花木甚多，咱们过去瞧瞧吧。”知微淡淡开口，面上再无方才的懦弱模样。

七姑娘看的叹为观止，忍不住小声道：“嫂嫂，你……你不生气吗？”

知微淡淡一笑，那种七姑娘所熟悉的从容自若、甚至带了点睥睨姿态的申请又回来了，“为了一个奴才生气，不值当。”

九姑娘则主动说起吕总管的资料来历：“这吕总管是随二婶婶陪嫁过来的，原只是二门处跑腿的，二婶婶主持中馈后，便直接提了吕总管为后宅的总管。二婶婶对他很是信任，又因吕嬷嬷是凯哥哥的奶娘，二婶婶对其一家格外照顾，还单独在西边拨了一个小院子给他们一家人住。吕总管有两个女儿，其中春莺被栢哥哥收了，抬了妾。因她自小便服侍栢哥哥，栢哥哥对她的情分……比三嫂要深厚些。吕总管一家在府里，极是得脸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伊氏就算怀了孩子，二夫人对她的态度也太过冷淡了些，想来伊氏除了没有足够好的出身，那叫春莺的姨娘也是缘由之一吧。“还有一个呢？”

九姑娘道：“另一个叫冬雪，就跟着吕嬷嬷做事。她的容貌不输春莺，吕嬷嬷极是看重，听说二婶婶许了，要给冬雪留意个好人家，做正室老夫人呢。”

一路闲话着，知微倒也听得仔细，不过却换了话题：“府里的几个嫂嫂，平日里接触得多吗？”

七姑娘自是连连摇头，知微算是她接触的第一个嫂嫂了。

九姑娘却如数家珍：“五嫂嫂自小产后便极少出来走动，平日里接触倒也不多，有时遇到，五嫂嫂也是急急的回她的院子。二嫂嫂是个伶俐人，娘家也得势，二婶婶极是喜欢她。三嫂嫂性子软和，娘家……最厉害的哥哥好像只是五城兵马司一个小头目，三嫂嫂前头生了个姑娘，便不太得二婶婶欢心。昊大嫂嫂……”

九姑娘顿了顿，瞧了眼抿着嘴的七姑娘。

七姑娘虽迟钝，却也明白了九姑娘这是在给她搭桥的意思。

虽语气有些颤抖，却还算流利的接口道：“昊大嫂嫂最是泼辣，紧抓着三房每月的份例银子，哥哥哥都很怕她，就连父亲要用银子，也须得说明用处。父亲对昊大嫂嫂很是不满，曾出口教训了一次，昊大嫂嫂便又哭又闹，道父亲花天酒地欠了一大堆债还要儿媳妇拿自己的嫁妆来贴补，这事闹得全府都知道了，父亲极是没脸的。”

她顿了顿，又小心翼翼道：“虽说闹出来不大好听，但之后，父亲便再没有教训过大嫂嫂，还好长时间不曾问她要过银子。”

虽然不知知微忽然问起几位嫂嫂是何用意，但七姑娘与九姑娘都毫不隐瞒的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一告知了。

这昊大嫂嫂真是个妙人，像她那样能豁得出去的，其实要比贺氏周氏等人难对付多了——贺氏周氏是穿鞋的，昊大嫂嫂无儿无女，有的不过就是三房长媳的身份和每月的月例银子，这样的人，难怪连周氏都要忍让两分。

知微听得很满意，正要再问些别的，却听身后传来怯怯的声音：“嫂嫂……”

知微几个回头一瞧，竟是安佳怡绞着帕子小心翼翼却又期盼万分的看着她们。

一路行来，不少丫鬟婆子或偷偷或明目张胆的指手画脚的议论，虽有那请安行礼的，却大都敷衍其事，今早的事情发生后，几乎每天都要道落樱园来坐坐的昊大嫂再无踪影，知微以为除了身边这两个姑娘，府里头别的人见了她只怕都要绕道走。却不料这根本没动静的安佳怡却会主动寻上门来。

安佳怡一直很安分，安分的近乎不存在。

侯府里头，连她院里的下人都敢同她顶嘴，更别说时常打着请安幌子行欺负之事的舒姨娘。知微知道她过得不如意，她对她也确实存了一丝歉意，但因为李思瑞的关系，除了让画蔷几个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她一把，也并未上门去找她。

除了大婚那一日，安佳怡也从未来过落樱园。

而现在，足不出户的安佳怡出现在知微面前，让人怎能不诧异？知微转身看着她，见她神色略带犹豫，眼神彷徨紧张的走过来，七姑娘与九姑娘虽也狐疑，却仍是规规矩矩行了礼，安佳怡似有些惊讶，随即手忙脚乱的回了半礼。

气氛有些僵窒与尴尬，知微正寻思着安佳怡的动机而没说话，安佳怡紧抿着发白的唇瓣，似也不知该说什么。

九姑娘见知微没有说话的意思，便硬着头皮道：“听闻五嫂嫂近几日甚至不大爽快，本想去看你，却又怕扰了你清净，还请嫂嫂莫怪责我们惫怠。”

九姑娘的说辞似乎令安佳怡受宠若惊，慌忙道：“不会的，我那里……妹妹们来了，只怕也招待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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