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君子谷之祸
宇文滟很愧疚,她拿出酒喝了一口,又往悬崖下倒了一半,她说:“如果真相大白于世,我会替你守住公奇月。”
宇文滟离开炎丘山没有多久,君子谷的人便路过此地,他们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上了炎丘山寻找赵祁连,没想到竟在悬崖下找到了失踪将近十一年的宋玄月。
然而,这个误会直接延伸到了宇文滟的身上,很快,梨国那边的公奇月也找到了赵祁连,君子谷派了三位代表出山,以一曲探灵调,问出了当年赵祁连遇害之事。
赵祁连在樊都锦画馆被画魂术剥离生魂,这件事情很快上书到了山海先生手里,引得君子谷人人愤慨。
身在樊都的宇文滟却什么也不知道,她的大敌即将来临。
樊都六月十四,大祸之日。有血光,死神。
宫家三十几口人全部死去,君子谷的人路过宫家,见一片怨气,上前渡灵。
宇文滟只想看看沈娉把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毕竟都是宫家作恶多端,杀光全部也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的事情。
她出现在宫家大门口,君子谷的人发现她后,纷纷拔剑,对指宇文滟的方向。
宇文滟摆了摆手:“你们弄错了,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是路过!”
山海先生的大弟子,也是新一任的渡灵派掌门易凡阙从天而降,一袭蓝白相拼的宽袍穿在他的身上,多一丝正然,少一丝浮夸。他的剑非常冷利,剑刃掠过之处,其刁钻刻薄的剑气能逼退七仗之外的东西。
宇文滟的一丝头发在风中剑气被削断,落在地上颇有微声。
易凡阙乃是宋玄月赵祁连那一辈弟子中最厉害最有智慧的一个人。他的灵力直接将宇文滟的四肢缚住。
“杀我九师弟宋玄月藏尸于火丘山崖之下的人可是你白玉树!”易凡阙置问道。
“怎么可能是我?”宇文滟不想背上杀害宋玄月的罪名,如果让公奇月误会了,只怕百口莫辩。
“还在狡辩!我们渡灵师的探灵调可谓真相,六年前你剥走了我师弟赵祁连的生魂,恐怕是他知道了你杀了玄月,所以,你想灭口!”易凡阙一步一步走向宇文滟,这套说词真是人证物证俱在,宇文滟百口莫辩。
“一派胡言,明明是那赵祁连禽兽不如杀了同门师弟,我只是教训一下他这个人渣罢了,今天,你们非但不感谢我替你们清理了门中败类,竟要拿问罪,是何道理?”宇文滟挣扎着缚在手上的灵力,她觉得很委屈。
“祁连是不可能做出杀害玄月的事情,倒是你这个学了魔门邪术的女子,竟敢自封画魂师立足于玄门正派之列!”易凡阙一掌打下来,宇文滟直直地飞出了宫家的大门,倒在地上吐了一口恶血。
万万没有想到,宇文滟当日小小的举动,今日竟会弄成这般局面。
君子谷的杰出人才都走了出来,利剑对指着地上不能动弹的宇文滟。
易凡阙走了出来,袍摆生风,步步杀机。
“玄门自创立以来,便是清正道风为纲纪,你一个邪魔女子,杀我渡灵师,已触犯玄门法规。今日,我便拿你回君子谷,听侯发落。”易凡阙停下来,分吩其也人把宇文滟押运离开。
宇文滟眼前渐渐模糊,慢慢失去意识,她多想挣脱离开,多想带着沈娉离开。
她想同公奇月解释,她没有杀宋岚。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她此来樊都没有改变任何的事情,陈照之战一触即发,君天辰和沈娉都逃不掉命运的安排。
君子谷。
以前,宇文滟也只是听宇文宵说,君子谷是个山凹凹,里面的渡灵师都不轻易出山,还有就是里面的货物流通缓慢,大多也是些没见过世面的玄家子弟。
可是真正到了君子谷,宇文滟才知道,整个玄州大陆最有灵蕴,最奢华大气的唯有君子谷,它像一座世外的繁华都城,这里楼宇精华,花草奇异,就连鸟兽都有神力。
两百年前的擎苍可是结识了天上两位神君,而且财力可倾覆国局,他创下渡灵师一派,便将毕身财物打造了这样一座城。
这座城叫做灵城。
宇文滟被押入了大牢,此生也只坐过两次牢的宇文滟有很多话想说,她靠着窗边,看着外面飞来飞去的鸟雀,低喃道:“莫非这坐牢也受蝴蝶秘境的影响?”
上一世她在梨国坐了一次牢永安城就没了,这次不会坐完了君子谷的大牢,永安城就没有了吧?
可是,上回还是公子离把她带走的,这一次谁来带走她呢?
宇文滟坐下来,这里的牢房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牢房,脚下全是坚冷的寒冰,墙壁全是电,能劈死人的电,宇文滟不敢以身试电,只好缩成一团,可是身体越来越冰,感觉四肢快要麻木化作冰冻。
嗒嗒,嗒嗒,像水滴的声音,又像脚步的声音,宇文滟也分不清楚,只觉得身体好冷。
“玄月真的是你杀的吗?”公奇月站在了门外,她的声音很疲惫。
宇文滟抬起头,公奇月已经憔悴的像片纸人,她双手抓住了带电了铁栏,厉声问:“是不是你杀的!”
铁栏上的电将她的手指灼出了血,血水沿着铁栏流下来,可她仍不松开,靠着愤怒维持的强大无比骇人,不俱一切疼痛的倔强与坚韧叫人担忧,她想求唯有一个真相,可是这个真相远比他们的结局更残酷。
“不是!”宇文滟无力地回应着,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这样大声同公奇月沟通了。
“那你怎么解释玄月的尸体在炎丘山的悬崖下?那里只有你一个人去过!”公奇月的手慢慢松离了带电的铁栏,她的眼眶红红的,痛苦不堪的事实叫她喘不过气。
“这个我一时也解释不清楚,阿月,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也是真心待你好。相信我好不好。”宇文滟浑身哆嗦着,她受不了这种寒冷。
“相信你?我亲自吹奏的探灵调,亲眼看到是你剥走了我师父的生魂,你要我怎么样相信你,难道不是因为你杀了玄月而灭我师父的口!”公奇月苦笑,她的无奈越来越令人心疼。
这确实是件解释不清的死局,宇文滟握紧了手指,拼命的让自己清醒不要昏迷。
“那是因为,你师父他喜欢你又不敢占有你,只好以师父的身份把你永远留在身边,你和宋岚之所以会分别都是因为他,因为他出卖了宋岚,宋岚才会吃下忘情丹,也是他在贺兰星大婚的那天夜里,将冲破忘情封印的宋岚杀死。”
为了强行解释,宇文滟耗费了很多真气,胸口一涌而上的恶血叫她难受不已,可她还是要给公奇月一个解释。
“宋岚死后的第七天,他的魂魄找到了我,他想盖住事实真相,让你不至痛苦,所以请我画魂,以四十九日之限了你他缘。你想一想,宋岚找到你,和你成亲是不是刚好四十九天就消失了?”
公奇月的眼睛忽然茫然起来,愤怒不见了,生存的意念也消失了。她后退一步,双手自然垂下来,鲜血从指尖上滴下,她苦笑道:“他竟存了这样算计?”
宇文滟颤颤地站了起来,她双手抱在一起,浑身抖嗦着:“就算这是他苦心算计,那也是因为他爱你。”
公奇月抬起绝望的眼眸,哀伤大抵如此,没有什么比迟来的真相更叫人揪心了。
“宇文滟,你骗了我这么多年又是为了什么?是不是觉得我苦苦等待很傻很好笑?”
宇文滟怔住,这句话代表着她和公奇月的情谊断裂,她骗了公奇月是错的,错了就不值得被原谅。即使出发点只是想让公奇月过的好些,即使她答应了宋岚,欺骗就是欺骗,她不逃避。
“阿月,其实这些年,我每天过的都很痛苦。”没有什么比心虚更叫人难寝食难安了,宇文滟这一刻心里很平静,终于不再担心事情被捅破,残局难收。
公奇月不再看她一眼,离开了冷冷的牢房。宇文滟一口血喷了出来,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苦笑着坐了回去。
这一刻,她很想白临风。
六月十八,破日。
公子离出现在牢门外,他冷冷地说:“师父让我来救你!”
宇文滟从冰块上爬了起来,看到公子离忽然笑了起来,苍白的脸色仍然是有希望的,她料的果然没有错,公子离注定是要带她逃出牢狱的人。
公子离手中持有解开牢中电力的石头,门被打开之后,宇文滟艰难地走了出来。
只是公子离吃了忘情丹以后,对她冷漠了许多。宇文滟看了他一眼,心中甚慰,至少他不喜欢自己是一种解脱,他该值得更好的人。
公子离拉住她的手往外面走去,还给她披了一件蓝色的斗篷,掩护她走出灵城。
灵城有三道门,前两道他们都很顺利,没有人敢盘查公子离,毕竟他是君子谷新一代的代表。
最后一道大门,公子离突然停了下来。
宇文滟见他神情古怪,便问“怎么了?”
“我在想,到底要不要放你走!”
宇文滟没听明白,公子离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样吧,我自己走,免得连累到你!”宇文滟确实是这样想的。
可她刚刚转身,身后捅来的剑直穿身体,她埋头一看,穿透腹部的剑润着血,一滴滴掉在脚下。
想来这一剑是公子离补给她的!可是为什么呢?
“我不能违背师父的话,也不能让师父犯下大错。”公子离将剑抽了回去,鲜血洒下一地。
宇文滟捂着大量出血的腹部,摇摇晃晃回过头来。
从小一起长大的赵敛捅了自己一剑,她做梦也想不到。
“赵敛!”宇文滟含着一口血,她不恨他,只是觉得这个结果很讽刺。
公子离一愣,竟有人记得他的乳名?除了与自己从小就有婚约的宇文滟,谁还记得呢?
“我不怪你。”宇文滟说完,便觉得眼前一黑。
六月二十五,日值四废。
宇文滟醒了过来,她在一家农户修养了几天,朴素的妇人走了过来,见她醒来露出最朴素的笑容:“姑娘醒了。”
宇文滟坐了起来,腹部的伤口还是有些疼,她轻轻地掖了掖被角,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一位公子将你送到这里的。”妇人回答道。
宇文滟想了想,会是谁呢?那天被公子里捅了一剑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他把自己送出来的?可是何苦要送她出来?
宇文滟已经不想去想到底是谁把她送到这里,眼下,她该去樊都城看一看。
“此去陈国樊都的路要往哪里走?”宇文滟虚弱地翻下了床。
“姑娘要去樊都?听说那里打仗了,死了好多人呢。”
宇文滟的心忽然痛了一下,她极力维护的人和事终于还是护不住了。她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门,直奔樊都。
是夜,宇文滟在破庙里休息,外面狂风骤雨,破旧的纸窗灌进了冷风,屋顶的漏洞穿进了冷雨。
宇文滟缩在角落里,觉得此刻无比凄凉,想想自己以前何等风光快活,现在却被玄门通缉,只能留宿野外。
关上的破门被吹开,好大的狂风刮进来,吹翻了供台上的神像。
宇文滟勉强爬起来想去修修门,好好睡一觉。刚站起来,门外就飘来了血淋淋的女子。
是魂魄。
“白姑娘,你可知天辰在哪里?”沈娉的魂魄飘过来。
看来,樊都之战已经过了,沈娉也已经遇害了。
“照军攻下了樊都城,可我找不到他!”沈娉的声音悠悠响起,有些凄婉有点阴森。
宇文滟看得出来,沈娉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你坐下来。我帮你看看他在哪里?”宇文滟只好先稳定沈娉。
沈娉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她期待着宇文滟能给她惊喜。
宇文滟掏出张白纸,沈娉尖叫了一声就飞进了白纸中。宇文滟看了看手里的白纸。最后卷起来收进了衣袖里!
陈国,樊都。
战后之城,血染满城,尸山尸海,惨烈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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