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5、对台戏
就在陌然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何书记突然起身拦住了他,他看了看手表,双眼威严地扫视一圈会议室,沉声道:“时间不早了,陌然同志的发言,下次我们再听,散会。”
话音一落,何书记旋即转身离去。
这变故来得很突然,陌然说话,是何书记的指示,可他真要说了,何书记却不愿意听了。会议室里一片沉默,不一会,有人跟着何书记离场。
陌然尴尬至极,呆呆地看着常委们一个接一个鱼贯离开。
子虚镇镇委书记吴太华最后一个走,他轻轻拍了拍陌然的肩膀,不发一言,摇摇头离开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人很快就走得精光,只剩下一排排的沙发椅子,愣愣的与陌然对视。
何书记不让他说话,起因就在陌然说有“想法”。“想法”这个词,内容无比宽广。既然全部常委都表示无异议,他突然蹦出来一个“想法”,明显就是与何书记唱对台戏啊!
现在的何书记是容不得任何人有想法的,包括他陌然在内。
常委会上,何书记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过,本次换届选举,是一项重大的政治的活动。全县干部群众要保持高度一致。换言之,何书记的决定,就是唯一的方向。
何书记说,换届选举已经得到了上级的肯定和支持,雁南县本次换届,候选人一律采用等额。
其实采用等额选举,就是明摆着他陌然已经是雁南县的县长了。这对其他人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天大喜事。但陌然鬼迷心窍,居然在常委会上要提“想法”。
人走光了,会议室里空荡荡一片。
有人进来收拾会场,看到陌然呆立在屋里,悄悄退了回去。
陌然站了一会,叹口气转身出门。
还没到自己办公室,刘鲲鹏追了上来,悄声喊他:“何书记找你。”
陌然苦笑一下说:“不去。”
“不去?”刘鲲鹏瞪大了眼,看看四周无人,低声说:“兄弟,不是我说你,这样的场合,你怎么能与何书记唱反调?你难道没看出来,何书记这样做,都是为了你能顺利上去吗?”
陌然茫然地说:“别人在背后会怎么说?既然组织上有要求,选举是公平公正公开的,为何还要等额?这样不是让别人失去了政治权利了?”
刘鲲鹏叹口气道:“兄弟,政治上你还是不成熟啊!”
陌然嘿嘿笑道:“老子对政治一窍不通。”
刘鲲鹏赶紧拦住他,低声道:“什么话都不要说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现在跟我去何书记办公室。”
陌然想了想,还是叹口气随他上楼。
何书记脸色铁青,陌然进去,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刘鲲鹏知趣退了下去。陌然身子笔挺立在何书记办公桌前,双眼看着他身后墙上挂着的一副字“虚怀若谷”。
“来给我当门神了?”何书记终于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陌然嘿嘿地笑,道:“书记您没指示,我不敢坐。”
“刚才你不是有想法么?”何书记撇他一眼道:“现在给你机会,坐下来好好说。”
陌然还是嘿嘿地笑,认真地说:“现在没想法了。”
“没有了?”何书记惊讶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怒气。
陌然赶紧说:“书记,我的想法其实也是没想法。就是想,这次人大会选举,能不能还如过去一样,差额选举?”
“如果差额,你能胜出?”
“不能胜出,我就认输。”
“是没志气?还是志在必得?”何书记站起身来,盯着他道:“等额选举,是上级领导同意和支持的。你有想法,何不早提出来?”
“原来不是没机会吗?”陌然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态。
“我的门是关紧的?”
“不是,我是想,书记您高瞻远瞩,不会让人背后说闲话。”
何书记闻言,沉吟不语。
陌然趁机说:“书记,您等额我,我承受不起啊!”
何书记摆摆手道:“废话少说,我用你,有大用场。当然,如果你愿意放弃,这叫烂泥糊不上墙。”
陌然讪讪道:“其实,谁不想一步到位啊。”
“还给我废话,说,是不是心里有事?”
何书记果然是官场上的老手,洞若观火,一眼看出来陌然的鬼把戏。
“瑶湖集团的秦总被司法机关带走调查去了,涉嫌挪用公款。”陌然狠了狠心,终于吐出心底的话来。
“有人利用这事开始做文章了?”
陌然点了点头,无奈地说:“书记,我也是没办法。我不能让秦总失望。”
“她挪用公款,国法难容!”何书记黑着脸道:“你能帮到什么?”
“我有办法。”陌然认真地说:“何书记,我给您汇报一下,这次捣鬼的就是曾权。曾权是我们工业园区失火的罪魁祸首啊。”
何书记显然吓了一跳,愣了好半天,才瞪起眼骂道:“你小子,鬼迷心窍了吧?”
陌然苦笑道:“何书记,我是走投无路了。”
“无路就不要继续走,不会另辟蹊径呀?”何书记狠狠瞪他一眼道:“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提醒你一句,知道曾权是谁吗?”
陌然道:“知道,曾老的儿子。”
“既然知道,你还敢惹?”
“古时候就有说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陌然低声道:“我就不信,有人可以一手遮天。”
何书记哭笑不得,长长叹口气说:“你说的这些,都是书上写的,是故事。真实的历史,是很残酷的。”
“这么说,我们就让作奸犯科的人逍遥法外?”陌然愤然地差点要喊出来。
“你激动什么?”何书记不满地说:“作为一个领导,能不能有点内涵?遇到事,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陌然差点要哭出来,道:“何书记,秦总挪用的公款,就是用在购买设备上了。现在设备被人一把火烧了,她有苦没处说啊。”
“你要相信这个世界,公平正义永远不会缺席。”何书记安慰他道:“陌然,我们够不着人家。放手吧!”
“不!”
陌然坚定地说:“何书记,我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邪恶横行。”
何书记的眼光里多了一些赞许。他沉吟好一会,道:“你想怎么做,就放手去做。但有一条,遇事多商量。”
陌然心生感激,突然弯下腰去,朝何书记鞠了几躬。
何书记摆摆手,没再言语。
陌然话说到此,觉得再无往下说的必要,正要告辞出门,被何书记叫住,招招手示意他过去,压低声道:“瑶湖集团的事,事关雁南县整个发展大计,你一定要慎重。既然你已经让邢亮插手,我也告诉你,此人本来我是准备要拿下他的,如果这次他立了功,就放他一马罢。”
陌然有些感激,何书记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拿下邢亮是他早就有的想法,但一直碍于邢亮的老丈人在雁南官场上还有些影响。邢亮却似乎还蒙在鼓里,一心一意想与自己竞选县长的位子。如果他把邢亮与自己的交易说出来,或许会惹得何书记勃然大怒。何书记想放邢亮一马,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何况邢亮这人,除了贪一点,秉性还不至于坏到哪里去。
陌然在常委会上的表现,很快便传遍了雁南县的没一个角落。大家都在悄然传播,说陌然与何书记翻脸了,陌然今后的路,还想如以前那么顺畅的可能性不大了。
消息传到苏眉耳朵里,她一个电话打过来,开口便责问他:“陌然,你是真不知天高地厚吗?在雁南县,你敢得罪何书记,你不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吗?”
陌然笑笑,不置可否、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未必不是好事。起码不会再有人把他往何书记跟前凑了。过去在县里干部中流传,何书记没从政之前,是某大学的老师,陌然就是他的学生。老师提携学生,理所当然。又有人传说,陌然遇到的贵人其实不是何书记,而是省里某位高官。各种传说,传得光怪陆离。
常委会上何书记离场,让所有人都开始怀疑起来,陌然在何书记身边还能呆多久。
陌然等苏眉把话说完,淡淡问了一句:“如果我这次什么都没有了,你还会理我不?”
电话里苏眉沉默了好一段时间,随即低声道:“晚上你来我家,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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