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 世道再烂也不是作恶的理由
第七百五十四章 世道再烂也不是作恶的理由
沪上的雨势已停,天空中的乌云开始渐渐朝四周散开,微弱但却略带一丝温暖的阳光重新照耀在了大地上。不过,天气的转晴,却并未让周世文的心情也跟着变好。而且恰恰相反,听着外面隆隆的枪炮声,周世文整个人的脸色简直可以说是难看到了极点。
没错,第31师的炮兵团开炮了!这让周世文不由得在心里大骂林阳简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要知道,这里可是沪上,竟然在市区里动炮,把那些繁华给打烂了可怎么办?怎么向蒋校长交代?不过,这一情况也彻底让周世文明白了,因为自己暗地里做的那件事情,林阳心里到底是有多愤怒。其实第31师炮兵团也并未尽全力,只动用了一部分火炮对第二十六军第二师的阵地展开了炮击,同时也尽量避开了市区的民用建筑,否则的话,远远不会只是闹出了现在这点动静。
面对眼下的情况,周世文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颇有些束手无策。由于联系不上第31师,这也就意味着周世文连试图与林阳和解都做不到。至于请薛伯陵等人来帮忙,周世文更是想都不敢想,眼下的这趟浑水,别人又不是傻子,岂会傻乎乎跳进来弄脏自己,避还来不及呢。而且,在这件事情上,别人也未必能帮得上他周世文。如此,和是和不成了,打的话,那肯定也是打不过的。
淞沪戒严司令部三楼的会议室内,毫无办法的周世文只能来回地踱步,当他快要把脚下的木地板都给硬生生踩烂时,第二十六军的党代表和参谋长突然一前一后地,从楼梯口的转角处冲了上来,明显是有大事要想周世文汇报。但到了跟前,两人却是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也没能表达清楚到底是要说些什么。本就心情差到了极点的周世文,看着两人这般表现,更加地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吼道:“行了!都给我停下来,争什么争!吵来吵去地,我能得听清楚吗?你看你们两个的样子,像什么话!一个一个来,党代表,你先说。”
此时,周世文还不知道,他所面临的严峻情况,再次发成了巨大的变化。
眼看周世文罕见地发了火,第二十六军的党代表和参谋长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赶紧闭上了嘴。而第二十六军的党代表则趁机站了出来,朝着周世文说道:“副司令!北伐军司令部那边来电文了!询问咱们这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咱们好好解释清楚。而且,电报上的内容,似乎隐隐约约察觉到了点什么。”
对于现在沪上的这番烂摊子,薛伯陵等人心里都清楚,自己是问不了了,也不可能去问,只能把重任甩给了北伐军司令部,自己在一边“磨磨洋工”就可以。而在收到了薛伯陵的汇报之后,北伐军司令部那边也着实是被吓了一跳。
本来,由于这两天反目行动的顺利进行,蒋校长的心情一直非常地不错,一改往日的那般作风,对待身边的人时常会露出些笑脸来。结果,这还没高兴多长时间呢,沪上竟然又闹出了第31师对第二十六军动武的事情。焦急之下,蒋校长赶紧亲自联系了第31师,试图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并且还打算下令,让林阳不管如何,都要立刻停止一切军事行动。
毕竟现在反目行动已经成功,沪上成了蒋校长的囊中之物,自然是不愿意看到沪上这座繁华的国际化大都市,被打得千疮百孔。那样的话,最后为此头疼和买单的,还是蒋校长自己。
可是,薛伯陵和周世文等人都联系不上,蒋校长自然也不会就例外了,从金陵呼叫,第31师的大功率电台一直都没有任何反应。气急败坏之下,蒋校长只能是转变了目标,反过头来责问第二十军,要周世文这个淞沪戒严司令部的副司令来解释清楚。如此,也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阻止沪上的事态,朝着更为严重的方向继续发展。
而且,蒋校长凭借着对周世文还有林阳两个人的了解,虽不知沪上今天这番动静具体的前因后果,但也已经大致猜测到了,起因绝不会在第31师身上,一定是周世文做了什么,招惹到了林阳。
一听司令部来电报了,周世文赶紧把那份电报抢到了自己手中,仔细看过了一遍之后,沉默了好半晌,然后转头朝着自己的那位参谋长问道:“你呢,你那边有事什么事情?千万别告诉我,也是什么坏消息!”
第二十六军的参谋长很是尴尬,因为他要说的,比北伐军司令来电报这种事情还要严重的多。但事情紧急,第二十六军的参谋长还是火急火燎地回答道:“都现在这个时候了,上哪来的好消息啊,副司令。第31师的部队,都快打到咱们司令部的大门外面了!”
这下可好,听到这个消息,周世文立刻像疯了一样,死死抓住了自己参谋长的军装,愤怒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才多长时间,怎么就让人家打到咱们眼皮子底下来了?难道是第二师的人叛变了不成?”
谁成想,这位周世文的参谋长听了这话,竟然比周世文还要激动,先是身子一动挣脱了束缚,然后对周世文大声地解释道:“哎呀!我的副司令呦!第二师怎么可能叛变嘛!仗打成这样还不是因为您的命令,让弟兄们畏手畏脚的,只知道一味地退缩!”
原来,面对眼下的情况,周世文心知和第31师硬拼肯定是拼不过的,他的第一师被第31师的第103团、104团给死死缠住,仅凭第二师,虽然占据了人数上的一些优势,但绝不可能是第31师第99团的对手。既然如此,那周世文思来想去,既然打不过,索性就给第二师下达了面对第31师进攻,只需保持适当还击,尽量避免爆发大规模战斗的命令,以此来保存实力。由此可见,到了这个时候,周世文还是那办爱护自己的羽毛。
但谁成想,这道软弱的命令传到第二师后,竟然被执行的非常彻底,甚至是执行过头变了味道。第二师在战斗一开始,就被第99团的猛烈进攻给打的一塌糊涂,心中自然难免产生畏惧的情绪,更不要说后面第31师炮兵团也加入了战斗,虽然没带来太大的伤亡,但炮击这种东西,很容易令人胆寒,尤其是对于第二十六军第二师这种部队来说。
恰巧这时周世文的命令下来了,第二十六军第二师下面的相当一部分军官们身处“险境”,脑袋瓜子灵机一动,就在这道命令上做起了文章。如何才能避免爆发大规模战斗?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断向后撤退,不与第31师交火,这样别说是大规模战斗了,就连小规模战斗也不可能发生。当然,最为重要的事情,还是下面的这些军官、士兵们,都因此而没有了危险。
至于在撤退的途中,朝天空中放几枪,那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也得保持适当的还击。于是乎,第二师退一步不要紧,退两步、三步都不要紧,可退的多了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直到淞沪戒严司令部所在的位置,彻底暴露在了第99团的枪口下时,第二十六军第二师的人才发现,他们退让的,似乎有些太多了。
听完自己参谋长的解释,周世文更加愤怒了,大声地吼叫着等战斗结束,他一定要把第二十六军第二师的师长给活生生碎尸万段。当然,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得解决目前的困境才行。
现在,对于周世文来说,蒋校长和林阳是同时逼上了门来,自己近乎是陷入了绝境。尤其是第31师,再拖延下去,金华那场“悲剧”一定会在他周世文的头上重新再上演一次。
沉默了好一会,正当周世文在自家党代表和参谋长,打算直接说出他自己的决定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剧烈的爆炸声,刺眼的火光直直打在了周世文的脸上,三人脚下的地面也是一阵颤抖。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炮击给吓住了,但周世文很快就回过了神来,更加着急地对自己的党代表和参谋长说道:“事不宜迟,你们两个分头行动,北伐军司令部那边,发电回复,把第31师进攻我部的前因后果,都好好的讲清楚!”
第二十六的党代表狐疑地问道:“副司令,什么都讲吗?”
周世文眼睛一瞪,不耐烦地回道:“废话,当然是什么都讲,而且还要如实地讲。现在这个情况,咱们要想不走周恭先在金华的老路,不被第31师给一口气吃掉,唯一的办法,就是像司令部讲明真实情况。如此一来,司令部弄清楚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了这沪上的繁华不被打烂,蒋总司令还是会出手,保护我第二十六军的平安的。”
话虽如此,但第二十六军的党代表还是担心地说道:“可是,如此一来,咱们做的那件事情都被上面知道了,就算这次能大难不死,事后也免不了被上面秋后算账啊!”
眼看自己的这位党代表话一大堆,周世文气急道:“以后的事情等以后再说,现在这一关都过不了,还谈什么以后!只要部队还在,而且仍旧被咱们死死抓在手上,上面就不会因为那件事情,而要了咱们的命的,大不了多花些钱财,走通些路子就是了。”
训斥完以后,周世文的目光不由得转头朝一旁的偏室内看去,逃到淞沪戒严司令部的张喜顺就在那里面,周世文也确实如其保证的那样,给张喜顺提供了应有的庇护。
结果,还没等周世文再对第二十六军的参谋长进行安排,该怎么暂时把第31师给拖住时,一个参谋又突然冲了进来,“报告司令!第31师的林师长,说是要到咱们司令部来,有事情跟您相商!”
这下,周世文就有些弄不明白林阳想要做什么了,“林师长人呢?是他自己要到司令部来,还是带着他的部队一起啊?”
“林师长人就在大门外了,只有林师长自己,还有一个副官,其他的人就没有了。”
周世文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说道:“让他进来吧!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是要看看,都到了眼下这个局势,他林阳还想做什么,总不能是想要了我的命吧。”
话一说完,周世文不由得感觉脖子一寒,但还是很快就镇定住了,不想在下属面前丢人现眼。
淞沪戒严司令部的大门外,林阳和徐虎受到了第二十六军参谋长的迎接,但彼此之间的氛围却不算太好。第99团虽然距离此处不远了,但大门附近却还都是第二十六军的地盘,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隐隐约约指向了林阳和徐虎两人。
而林阳自己则仿佛对此浑然不觉一般,丝毫不怕有人打他的黑枪,或者说擦枪走火。与之相反,林阳还一改之前难看的脸色,与第二十六军的参谋长“相谈甚欢”,一丁点都不觉得尴尬。
在进门之前,第二十六军的参谋长特地让林阳和徐虎把配枪先拿出来,由他先代为保管,并且表示事后一定会原物奉还。对此,当有人想去拔枪时,徐虎倒是睁大了双眼,一副谁敢动就杀了谁的样子。但林阳想了想,还是给徐虎下了命令,两人双双都把枪交了出去。
事实上,这也是周世文为了自己安全,提出的特别的要求,换做以往倒是不用。但现在局势不同,双方都打成这样了,而且周世文也弄不清楚,林阳现在要孤身前来自己的司令部,到底是为了什么,所以不得不进行一些防范。把枪交出去了,林阳和第二十六军的党代表对视一眼,微微一笑,然后才得以跟随脚步,进入了淞沪戒严司令部的大门。
林阳来到三楼会议室时,张喜顺还在偏室内呆着,没有那个胆子出来,只见到了周世文一个人和几个副官。
打一照面,周世文就热情地笑道:“林师长,多日不见,多日不见啊。哈哈哈!”
一开始,林阳虽然未曾说话,但也是笑着走过去的,可走到一半,却突然变了脸色,快步飞身上前,一下子把周世文腰间枪套中的手枪,给硬生生抽了出来。那速度之快,在场的几个副官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而当这些人被场间这般突变给吓到,并且准备动手保护周世恩时,林阳又三下五除二地,把所有人都打趴在了地上,随着几声痛呼,所有人就此全部陷入了昏迷之中。至此,场间暂时再也没有可以保护周世文的人了,由于没开枪,所以楼下的其他人也不知此时,周世文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
周世文神色慌张地冲林阳问道:“林师长,你这是做什么,咱们有话好好说,就凭你我之间的关系,什么话不能说啊!至于这玩笑,咱们还是别开了。”
林阳冷笑道:“周世文,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行,你说是开玩笑就是开玩笑吧,我现在没有功夫收拾你,等过会着。徐虎,枪给你,给我好好看住了周副司令,千万别让他跑了,或者闹出什么动静。一有不对,你有权利可以随时结束这个玩笑。”
把枪扔给徐虎以后,林阳就不再理会周世文的作态,而是脸色阴森地朝偏室走去。因为他知道,张喜顺现如今,就在那里面藏着呢。
“哐!”
偏室的房门被踹开了,露出了张喜顺紧张到有些拘楼的身形,而且扑面而来的并不是什么香水味,而是一股大小便失禁的味道。林阳目光向下移去,发现张喜顺的裤子上果然已经是一团污秽。
事实上,林阳一到,张喜顺就听到动静了,他比周世文清楚,林阳来此绝对是来找他的。心中害怕的情绪达到顶峰时,好歹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张喜顺,竟然被吓得忍不住大小便失禁。这一幕落在林阳眼里,眉头不由得挤得更深了。
“师长!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就饶了我这一回,饶了我这一回好不好?”张喜顺跪在地上哀求道。
这边,林阳还一句话没说呢,但越是如此,张喜顺就越害怕。
林阳走到张喜顺跟前,一把抓出了那湿透了的衣襟,然后也不嫌气味大,像拖一条死狗一般,把张喜顺拖出了偏室,扔到了会议室的木地板上。
哪怕被拖了出来,张喜顺依然是没有放弃声的希望,还在那里一个劲儿地求林阳饶了他,但回答他的,始终是冰冷到极点的目光,不带有一丝一毫生气。在一旁,被徐虎用枪指着脑袋的周世文,也没有什么办法救张喜顺,甚至就连他自己能不能保证性命都难说,谁敢保证林阳杀了张喜顺以后,不会顺手把他给杀了呢?
更何况,林阳之前话里也确实是有这个意思。周世文现在确定了,林阳来这里就是为了杀人的,在此之前,周世文也考虑过,但还是觉得可能性不大,因为林阳要想杀人的话,完全可以让部队打进来,到时候他们所有人都是待宰的羔羊,这才是稳操胜券的情况,没必要孤身犯险。
但谁成想,林阳还真就打算这么做,而且哪怕有了一定的防范,可林阳一出手还是一瞬间扭转了乾坤。至于张喜顺,周世文本意是想完成自己的承诺,保其平安的,哪怕在最难的情况下也没打算出卖张喜顺,但现在却不行了,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周世文呢。张喜顺在那痛哭流涕地求了半天,头都磕破了,林阳才开口,用毫无任何感情的语气说道:“你求我饶你一命,但那些死在了你手中的市民,尤其是那些学生、那些孩子们,他们又求谁呢?谁又能饶了他们呢?”
张喜顺说不出话来,林阳则继续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沉默了半晌,林阳才算是得到了答案,“为了前途。师长,我跟江维他们,以前都是您手下的连长,没什么差别,可现在呢,凭什么他们就比我官当得大!我不服气,我也要当团长,甚至是爬得更高!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不往上爬,别人就会踩到你的头上去,压得你连腰都直不起来。”
张喜顺不求饶了,说的话倒是变成了诉苦,语气可怜巴巴的。但林阳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是在得知张喜顺叛变地理由之后,一双眼睛瞬间就红了起来,一把掐住了张喜顺的脖子,愤怒道:“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啊!仕途不顺,咱们可以好聚好散,你要去哪个部队我绝不拦着,但这不能是你做这种事情的理由!为了升官发财,就可以对那些手无寸铁的学生、市民下手吗?他们的命,在你的眼睛里就那么不值钱吗!你这个该死的混账玩意,你竟然敢,竟然敢……….”
张喜顺被掐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但他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此,而在林阳的脸上,因为张喜顺惊讶的发现,林阳那愤怒到颇有些狰狞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些不明液体,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
似乎是还有什么话要说,林阳并未一下把张喜顺给掐死,将手松开以后,林阳又继续说道:“对于你的做法,江维、怀森他们都很愤怒,但在来之前,江维偷偷找到我,说你是北伐开始就跟着我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希望我能够网开一面,不论如何让你一条生路,哪怕是在监狱里呆一辈子呢。”听了这话,张喜顺久久无言,但最后说道:“我明白了,师长,没什么好说的了,请您动手吧!”
林阳点了点头,说道:“好!还算是个汉子!”
不过,当林阳转身,从周围地上哪些昏迷不醒的副官身上找枪时,张喜顺却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朝三楼会议室的窗边跑去,似乎是要逃跑。注意到这个情况的林阳并未着急,反而不去拿手枪了,顺势抽出了一把刺刀,随手朝着张喜顺逃跑的背影甩出。
“噗呲。”
那是锋利物体穿破衣服,刺入皮肤和肌肉组织的声音,听起来是那般恐怖。只见那把从林阳手中飞出的刺刀,数寸长的刀刃已经全部没入了张喜顺的后背,而那个位置,则正好是心脏所处的位置。
只此一刀,就要了张喜顺的命,到死,张喜顺也没能跑出这个房间。后面,看到这一幕的周世文满脸惊恐,他不知道林阳的身手竟然骇人到了这种程度。深深看了一眼张喜顺死时的模样,仿佛是想将那副场景深深刻进心里以后,林阳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说了些什么,只不过声音太小,没人能听清。
看着慢慢朝自己走进的林阳,周世文满脸恐惧,可他又不敢大声呼救,因为徐虎的手枪正指着他的脑袋。通过张喜顺的死,周世文很肯定,只要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下一秒肯定也会变成一具尸体。
当林阳彻底走到周世文面前,周世文隐隐约约感觉自己都能闻到那股血腥味时,外面的楼梯突然传来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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