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人性
天色渐晚，赵开叫停队伍，开始休整。
梁拯坐在火堆面，冲着赵开道：“殿下，今晚在此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差不多就能到了。”
赵开微微颔首，看了一眼这两天日渐沉默的秦沛白。
有些时候，见的太多，也不是件好事。
大壮倒是没什么表情，他出什普通，深知生存艰难，因此对当初伸手援助的赵开更是感激涕零。
沉默间，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沉喝，“站住！”
赵开神色如常，不用想，就是那流落至此的灾民，过来讨吃的，随着逐渐深入东平郡内，这种事情，早已经是司空见惯。
想着，赵开叹了口气，“让他过来吧。”
不一会，一个男人拉着一个小孩便走了过来。
走近之后，环视一圈，便看向坐在中间的赵开，噗通一声跪下。
“这位爷，行行好吧，我跟这娃子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我倒还好，年纪大点，可这娃子还小啊，再没吃的，只怕就要扛不住了。”
这男人佝偻着背，语气中满是凄凉和乞求。
听完他的话，秦沛白下意识看向赵开，不过却没说话。
这一路走来，她很清楚赵开是个怎样的人，哪怕没有她，赵开也会帮助这些人。
赵开有些惊讶的看向来人，他们遇到的灾民也不少，只是，带着孩子的，却还是头一个。
天色有些昏暗，赵开看不太清那人的神情，但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人的目光正落在自己手中的饼子上。
赵开想了想，对着那小孩招了招手，“过来。”
话音落下，那小孩却没动静。
“去去去，快过去。”男人急切的催促着，甚至还推了那小孩一把。
小孩迟疑的向着这边走来，直到赵开身前，都没一句话。
过来之后，便定定的看着赵开，不哭也不闹。
赵开打量着这小孩，或许是因为奔走，小孩脸上灰扑扑的，再加上天色晚，看不太清肤色，晃动的火光下，只能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
“饿吗？”
小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赵开叹了口气，这小孩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又点头又摇头的，饿不饿都不知道，还不说话，总不至于是个小哑巴吧？
也对，这么小个娃娃，又经历了这种事，哪还有什么思考能力。
想着，赵开看向他的目光越发柔和，抬起头，把刚才在火上烤着的饼子递了过去。
“吃吧。”
小孩慌忙接过，紧紧的抓住树枝，却也不吃，只是拿在手里。
赵开揉了揉眉心，以为他是在担心那个男人，便道：“吃吧，那边还有。”
不曾想，那小孩还只是拿在手里，不肯吃。
“让你吃你就吃。”男人有些紧张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但不知为何，好像带着几分催促的意思。
“闭嘴。”
赵开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把那小孩拉了过来。
这小孩小小的，个子也就到他大腿处，抓着他的手腕，赵开都忍不住有些心疼，这也太瘦了吧？
赵开从他手中拿过那块饼子，轻轻的掰了一块，送到那小孩嘴边。
那小孩嘴唇颤抖了一下，突然看向那个男人哭着道：“我不吃。”
“这些都留给你吃，不要吃我好不好？”
此言一出，在场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风声。
赵开手中的饼子应声而落。
这小孩是个姑娘，直到她出声，赵开才听出来，不过这会没人在意这个，皆是齐刷刷的看向男人。
不远处的男人突然急了，“闭嘴，你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要吃你了？”
说着，还从地上爬了起来，大步走向小孩。
“走走走，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说罢，还看向赵开，“这位爷，你听听，这孩子都饿糊涂了，我是她爹，我怎么可能会吃她呢？”
“真是荒谬……”
紧接着，他拉起小姑娘的手，就准备离开。
“撒手。”赵开幽幽得道。
“爷，您这……”
“我让你撒手。”赵开的声音越发平静。
这男人脸色讪讪，还想要再开口解释。
下一刻，男人就被一道阴影笼罩，一双大手已经落在了他的手腕上，力道大的仿佛要将他的手腕捏碎。
男人吃痛，下意识松开了抓着小姑娘的手，畏惧的看向大壮。
赵开帮小姑娘擦了擦眼泪，柔声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太轻，你再说一遍。”
小姑娘扭头看了男人一眼，和男人眼神对上，顿时瑟缩了一下。
赵开伸出手掌，扭过小姑娘的头，和自己对视着。
“别怕，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为你做主。”
小姑娘沉默很久，才抽泣着道：“他不是我爹。”
“我爹不要我了，把我换给他了。”
“他说要吃了我……”
“你个小畜生，你胡说什么？”那男人忍不住骂骂咧咧的道。
赵开蹲下身子，把小姑娘抱进自己怀里，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后脑勺，然后对着大壮道：“把他弄远点，吵死了。”
大壮抓起那男人的衣领，直接把他提了起来，向着不远处走去。
“哎哎哎，你们做什么，她是我闺女，你们快放开我。”男人依旧大声叫着。
只是随着一声痛呼，那人瞬间没了动静。
不一会，大壮拍着手走了回来，口中道：“殿下，俺给他打晕绑起来了，太吵了。”
赵开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怀中的小姑娘。
秦沛白和大壮几人也看了过去，一众目光落在身上，小姑娘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赵开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怕。”
“哥哥有些问题想问你。”
好一会，小姑娘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你说的都是真的？”赵开温柔的看着她。
小姑娘乖巧点头。
“你爹娘……”赵开有些迟疑的道。
可话还没说完，便听小姑娘哭着道：“我没有爹娘。”
一句话，在场之人都沉默了。
赵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忍不住心疼的把她抱进怀里，似乎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给她一些温暖。
一场旱灾，形形色色的人性都暴露在了阳光之下，那些不堪，即使是听着，都觉得分外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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