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抉择
崔琬狐疑的抬眼看向了卫姑娘，丝毫不相信她所说的这话。
这靖阳侯府内院的事情，向来便都是由松鹤斋的那个老虔婆拿主意的。
别看她那嫡母整日里威风凛凛的，不知道有多么的得意，可那也是因着她合了老夫人的意，老夫人愿意放权给她。
若是有一日，她那嫡母的想法与老夫人的相左了，那莫说是在明辉堂之外了，即便是在明辉堂里面，那也是得按老夫人的意思来办的。
崔琬与宁州齐家的亲事，是老夫人亲自做主定下的。
那宁州齐家的人，也是老夫人亲自下令，请来的京师。
这桩亲事，怎么看都是贴板上钉钉的事情，卫姑娘这么一个来打秋风的穷亲戚，能想出什么主意来改变？
莫不是看她快要远嫁去宁州了，特意赶来拿自己寻开心的罢？
崔琬一张俏脸登时怒色更甚，可终究却还是对这桩亲事的厌憎占了上风。
她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助她摆脱掉与宁州齐家的亲事的机会，便皱着眉道：“什么法子，你且说来听听。”
卫姑娘也不在意她这副命令人的口气，她靠近了崔琬，一股脑将自己的法子说了。
“什么？！”
崔琬登时大惊失色，险些便打翻了案几上面摆着的茶盏。
她站起身，指着卫姑娘道：“你、你要让我弑父？！”
卫姑娘仍旧是那副淡然模样，她平静的道：“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二姑娘您这样出身尊贵的千金小姐，嫁去宁州商户家吃苦罢了，出个法子而已，何谈要你做什么？”
“若是二姑娘觉得我这个法子不妥，那么，便只当我没有说过这话便是了，我也只是提醒提醒二姑娘——”
“这齐家的人，如今已经是在靖阳侯府里面住下了，除非是这府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让二姑娘您没有法子去履行这桩婚约了，那只怕是您不日便要登上齐家的花轿，跟他们一起启程，回宁州去做个商户家的少奶奶了。”
崔琬的心，在卫姑娘这平平淡淡的口吻里，跳的都快要飞出胸腔了。
从老夫人替她与齐家定下这桩亲事至今，崔琬何尝没有想过法子，去摆脱掉这桩会让她低到尘埃里的婚约。
为着这个，她甚至不惜当面顶撞了老夫人。
这些日子，对着松鹤斋派来装点她闺房的丫环们，她也是呼来喝去，随意斥责的。
只盼着她们能够将自己的反应，传达给老夫人知道。
说不准儿老夫人瞧她实在是不得体，便不想放她去宁州丢人了。
可是，折腾了这么些时候，松鹤斋那边，却始终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崔琬也算是彻底死了心，只期盼着这位表里不一的卫姑娘，能够多帮着松云居的那个蠢货出些主意，在自己失意离京之后，也让她那位不可一世的嫡母，还有好命的嫡妹，一起栽个大跟头，寥解她心头之恨。
但是，面前这人方才说了什么？
她说，若是她爹爹死了，她便可以借着守孝的名头，名正言顺的推脱与齐家的婚期，留在靖阳侯府了。
三年的孝期那么长，说不准儿便还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若是这期间又出了什么旁的事情，那她与宁州齐家的这桩亲事，可能便可以顺势作废了。
这是崔琬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法子。
崔琬也承认，这是如今对她而言，唯一可能有成效的法子了。
可是，那是疼她、爱她、护了她十几年的爹爹啊。
“你……”崔琬张了张口，发现喉间干涩的厉害。
她平复了许久才道：“既然是守孝，那也不一定是要给我爹爹守，给我那嫡母守也是一样的。”
虽说崔琬心里恨的二太太与崔珍要死，但还从未起过什么亲自杀了她们的念头。
倏然这样说起，她话音里都是带着颤栗的。
卫姑娘却摇头道：“二姑娘说的不错，您唤二太太一声母亲，若是二太太出了差错，您自然也是要为二太太守孝三年的，可是，在这靖阳侯府里面，除了您之外，还有谁与二太太有那样大的仇怨呢？因而——”
她微微笑了笑，“若是二太太在这个当口出了事情，只要老夫人不是个傻的，只怕二姑娘您便是跑不掉的了。”
“毒害嫡母这么大的一项罪名担在身上，只怕介时二姑娘便不是要担心自己会否要沦落到去做个商人妇，而是要担心，自己还能不能够保住这条性命了，可是，若是这出事的人是二老爷嘛……”
卫姑娘缓缓的道：“这靖阳侯府里面谁人不知，二老爷最疼爱的，便是二姑娘您这个女儿了，哪次您犯了错，不是二老爷替您求的情？”
“所以嘛，若是二老爷突然出了事情，即便是旁人有所怀疑，那也是万万不会怀疑到二姑娘您的头上去的。”
卫姑娘说这话时的语气，实在是温柔极了，仿佛她们在谈论的，并不是取什么人的性命，而是哪家铺子打的发饰更精巧似的。
可是，崔琬整个人，却仿佛都陷在了冰窟里面。
她甚至不得不承认，卫姑娘所说的话，悉数都是有道理的。
齐家的人就在府里，而她的闺房，也已经被丫环们装点成了大婚时的模样了。
除了卫姑娘所说的这个法子之外，崔琬确然是已经到了别无他选的境地了。
要么，她就此认命，乖乖的嫁去宁州，做个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的商人妇。
要么，她便照着卫姑娘所说的，杀了疼爱她的爹爹，为自己换一个喘息之机，再伺机彻底摆脱掉这桩令她难堪的亲事。
崔琬头一次觉得，天下竟然会有这样难以抉择的事情。
她是真的不想做什么商人妇，也是真的舍不得自己的爹爹。
为什么会这样呢？
若是、若是她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那么，她便对她那嫡母装出孝顺恭谨的模样了。
那样的话，毒死了嫡母，便也是一样的了。
她既不用嫁去齐家，也不用毒害爹爹，那该有多好啊。
崔琬心里悔不当初，恨不能回到数年之前，日日跟在二太太身侧尽孝，做个众人皆知的孝顺女儿。
可惜，如今不论是想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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