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旧物
卫大人只当自己是当爹的反倒被做女儿的戏耍了，登时便又急了。
他怒喝道：“老子难道不知道这个？难道你能把老子带进那靖阳侯府？亏你敢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女儿是没有本事，将父亲带进靖阳侯府的，”卫姑娘对他的斥骂充耳不闻，仍旧是不紧不慢的道。
“可是，您与姑母是一道长大的嫡亲兄妹，难道便没有什么物件儿，是能让姑母甫一看到了，便能够怀想起你们之间的兄妹情分的吗？一个物件罢了，女儿还是能够带的进崔府的。”
这倒确然是个好主意。
常言道，睹物思人嘛。
卫大人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这个词儿，他还是听说过的。
只是，他跟妹子幼时的物件儿，这些年已然是典当了个精光，这一时半会儿，可让他去哪里寻到勾起妹子心里的兄妹情分的东西呢。
卫大人抓耳挠腮的想了半天，也始终没有能够想出来。
卫姑娘站在旁边，观赏着他的神情，循循善诱的道：“譬如说，有什么物件儿，是父亲有，姑母也有的吗？”
“女儿记的，女儿小的时候，祖父便曾经给我们姐弟几个，每个人都打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长命锁，女儿在靖阳侯府的这几个月，每次看那把长命锁，便都会情不自禁的想起弟弟妹妹们呢。”
卫大人闻言登时便兴奋的一拍脑袋，赶紧道：“你等着，老子这便给你拿去！”
卫姑娘看着卫大人转头扎进了西次间，翻箱倒柜了半天。
直到将角落里的那口积满了灰尘的松木箱子里面的东西全部都翻了个遍，这才终于寻到了那块带着杂质的玉佩。
这还是当年他那终年看不到影子的爹还在战场上的时候，他娘从个算命先生那里，替他们兄妹请来的。
说是能够替他们挡灾，保他们逢凶化吉。
可是，卫大人戴着这块玉佩进了赌场，这玉佩也没能够替他招到什么财运。
气的卫大人直骂那算命先生是个骗子，当即便将这块玉佩拿去了当铺典当，想要换几个银子拿去翻盘。
当年娘为了替他们兄妹俩请这玉佩，可是省吃俭用了好些日子的，值钱的很呢。
可等他真正将这块玉佩拿到了典当铺子里面，那伙计却只不过是拿眼轻飘飘的一瞅，便嗤笑着将卫大人轰了出去，还让他别把他们当铺当成是垃圾堆。
卫大人原本以为是那个伙计不识货，直到换了数家当铺，皆是这样的待遇，他这才终于明白，这块玉佩，不仅没有什么替他招财的本事，反倒是坑了他们家好些银子。
卫大人想起当年那食不果腹的苦日子，便恨的牙痒。
至于这块玉佩，自然也是被他随手丢在了这口盛放杂物的松木箱子里面，权且当作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还是今日听卫姑娘这样提起，卫大人这才灵光一闪，想起了这块积了多年灰的玉佩。
阿弥陀佛，原来那算命的当年没有坑他。
这财运这不便来了吗！
卫大人抹了抹那块玉佩上的污垢，又将那玉佩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拿给了卫姑娘。
“别看你姑母如今是穿金戴银，吃喝不愁了，可这个，才是我们当年最宝贝的玩意儿呢！”他嘿然笑着道。
“你便跟你姑母说，你祖父祖母如今虽然是都不在了，可你老子却是时时刻刻的都想着她这个亲妹子呢，当年你祖母可说了，我们是打断骨头都连着筋的亲兄妹，日后不论是哪个落了难，另一个都没有冷眼旁观的道理哩。”
“当年你祖父执意要拿出大半的家资，去给你姑母置办嫁妆的时候，你老子可是什么旁的话都没有说过的，如今你老子时运不济，落了难了，便让你姑母松松指头缝儿，随便漏些银子出来，给你老子救救急。”
卫姑娘看着自己掌心里面的那枚雕刻着吉祥纹样的玉佩，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一勾，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来。
她出生的时候，祖母便已经是不在人世了。
这些年，她可是从来都没有看到父亲拿出这块所谓的“当年最宝贝的玩意儿”，来怀念祖母，更何况是姑母呢。
至于她的那位姑母……
卫姑娘心里更是一片冷然。
靖阳侯府是何等尊贵的地方，如今的姑母，只怕即便是满绿的翡翠，都得是雕工、水头俱佳，才能够入了她的眼睛的。
若是这等成色的玉佩当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只怕是要被她吵嚷着丢出屋去，唯恐失了自己的身份罢。
“父亲确定，姑母那里，也有一枚与这个一模一样的玉佩吗？”卫姑娘低着头，轻轻的问。
“那还有假？！”卫大人被女儿质疑，登时便不乐意了起来。
他哼声道：“这可是你们祖母唯一留给我们兄妹的物件了，当年你姑母出嫁的时候，老子可是亲眼看着她放在箱底，带进靖阳侯府去的。”
那便好，那便好。
卫姑娘将那枚玉佩收进了袖子里面，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想是女儿的法子定然是能够有些成效了，还请父亲放心罢，女儿定当不负父亲所托，亲手将这枚玉佩，带到姑母面前的。”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回你姑母身边去！”
卫大人得意的捋了几下胡子，又威胁道：“东西老子今日是已经给了你了，若是这次你还是不能从你姑母那里要到银子，那便别怪老子不留情面，将你这个赔钱货卖去兰香院换银子花了！”
卫姑娘神色平静的听着卫大人说完了这句话，抬步便往外面走去。
这死丫头，竟然连个屁都不放，便这么径自走了？
卫大人一吹胡子，张口便要开骂。
却又看到已经走到门边的卫姑娘停下了脚步。
她身上穿着拿陈妈妈给的旧年料子做的衣裙，若是放在寻常人家，大约可以抵四口之家一年的花用了，可是，若放在靖阳侯府，却仍旧是与那府里的小姐们格格不入的。
可这身衣裳，放在卫家，也同样是格格不入。
好像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家了。
“父亲——”卫姑娘的目光，最后在这处自己住了数年的屋子里面逡巡了一圈，她压住心头想起昔年旧事的时候的苦涩之感，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卫大人道。
“您的叮嘱，女儿都记下了，这几日您若是无事，便不要出远门了罢，免得姑母想起了旧日情分，要着人给您送银子来，却又寻不到您的影子，那便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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