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主持公道
冯姝月脸上的怒容霎时被看好戏的神情所替代。
她巴不得崔瑜搅进这场不知所谓的争端里，最好一举惊动皇上和太后，在他们心里留下一个不懂礼数、不识大体的印象。
与这两个跟来走过场的人一起落选。
姜采薇也是满脸笃定地站在门边，等着崔瑜开门。
自己都把姿态放得这样低了，又是亲口承认祖母屡次褒奖于她，又是求她主持公道，只要她说得对，自己便肯从此信服她，崔瑜断然没有拒绝自己的理由。
可是她等了许久，那屋子里仍旧黑漆漆的，没有丝毫动静。
难道崔四姑娘未被惊醒？
姜采薇贴近了门，又仔细听了一会儿。
屋子里确实是静悄悄的。
她不禁有些懊恼。
虽然她与崔瑜之间有些龃龉，但她可不是那等记仇报复的小人，若是崔瑜未被她和褚妙清的争执惊扰，反而被自己刻意叫醒了，那岂不是有违她为人的原则？
她赶紧后退几步，远离崔瑜的屋子，朝另外两人道：“今日确然是很晚了，不若我们明日再论？”
冯姝月顿觉无趣，转身回了屋子。
褚妙清面露鄙夷，“姜姑娘这会儿倒是又知道礼数了。”
姜采薇忍了又忍，才没有继续跟她争执，第二日，她早早便梳洗好了，望眼欲穿地站在崔瑜门口等着。
“姜姑娘好，”崔瑜甫一出门，便看到了这副场景，她略略颔首，朝姜采薇问好。
姜采薇马上回礼，“崔姑娘也好，崔姑娘昨日睡得好吗？”
崔瑜又一点头。
姜采薇顿时舒了口气，“那便好，昨日我跟褚姑娘生了些口角，想寻崔姑娘帮我们评个理，可昨日时辰太晚，不好搅扰了崔姑娘，这会儿褚姑娘又不在，我也不愿意背后说人是非，等咱们上了马车，大家当面把昨日的情况说清了，再请崔姑娘帮我们分辨个清楚明白吧。”
“这却奇了，”崔瑜淡笑道，“我回京后几次与姜姑娘相遇，堪称不欢而散，姜姑娘与褚姑娘起了口角，何故寻我分辨？”
姜采薇稍顿，方才想起自己昨日那番话，崔瑜并没有听到。
她虽然不愿意承认祖母对崔瑜的褒扬，可再说一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当即坦言，“我祖母说，崔姑娘你懂事明理，所以我便想听听崔姑娘你的看法，再说了，你与我有龃龉，便更不会偏向于我了，若是连你都觉得道理在我，那结果岂非更加令人信服？而且——”
她认真道：“我也不白请崔姑娘帮我们评理，若你说得中肯，我便为之前对你的误解向你道歉，而且自此服你。”
“姜姑娘，”崔瑜哑然失笑，“我只是个闺阁姑娘，做不成断案的青天，还是请姜姑娘另请高明吧。”
姜采薇不敢置信地看向她，接着若有所悟道：“莫非崔姑娘是怕说出道理在我，会令你得罪褚姑娘？”
她不禁有些失望，什么懂事明理，还不是畏首畏尾，为了不得罪人，都不敢主持公道、伸张正义，哪里及得上她敢作敢为。
可她实在是太想让褚姑娘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只好劝道：“崔姑娘无需担忧，我向崔姑娘保证，会自己主动向褚姑娘言明，请她不要因为崔姑娘公正之语迁怒于你，若是她心里有气，也请她尽管记恨我！”
“姜姑娘拿什么保证？”崔瑜好笑道，“再者说了，姜姑娘既然已经笃定我的结论会得罪褚姑娘，那岂不是说明你心里对你们之间的争执早有定义？姜姑娘认准了的事情，又何需劳动旁人评判。”
姜采薇自然清楚，昨日纷争错处全在于褚姑娘胡搅蛮缠，扭曲她的好意，但她是局中人，只有请旁观者公正评判，才能让褚姑娘认识到她自己的错误。
她只当崔瑜不信自己，拦着人，愈发信誓旦旦道：“崔姑娘你就放心吧，若是褚姑娘当真迁怒于你，我定当从旁解释，直到她不再记恨你为止！”
崔瑜蓦得被她挡住了步子，笑意浅淡道：“姜姑娘，冯家诗会次日，你也是这般站在靖阳侯府，命令我按照着你的想法放人，那时我便提醒过你，你的所为，会连累在你身边伺候的丫环，姜姑娘可还记得自己当日是怎么说的吗？”
姜采薇稍显愣怔。
崔瑜已然彻底被她堵住了去路，索性站定了道：“当日姜姑娘百般笃定，言犹在耳，可不过短短数日，你便在华严寺再次将我拦住，责问我，是否是我向你祖母告密，连累你的丫环受到了责罚，如此看来，姜姑娘显然是没能护住自认为能保护的人了？”
“我……”提起那日的事情，姜采薇自觉理亏，“崔姑娘，那天的事情，我仔细想过了，想是我误会了你，可我已经知错了，祖母也惩罚了我，崔姑娘何必咬着不放呢。”
“姜姑娘，”崔瑜实在没有兴趣跟她纠缠，碍着身在驿馆，才耐着性子道，“你自说自话之前，不妨先睁开眼睛瞧瞧，究竟是谁在拦着人不放？”
“可我拦着你，只是为了请你答应我，替我们评判是非啊，若你痛快应了，我自然便不会继续拦你了，”姜采薇满脸不解。
崔瑜也回她一个莫名其妙的目光，“莫非姜姑娘想要做的事情，我便定要如你所愿？姜姑娘不是素来奉行侠义之道吗，难道强人所难在你心里也是侠士所为？”
姜采薇一时僵住。
两人说话的功夫，冯姝月和褚妙清先后收整妥当，走出了厢房。
眼看着前世死死压自己一头的崔瑜，被个胡搅蛮缠的黄毛丫头绊住了脚，冯姝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褚妙清想起自己昨晚的遭遇，再看看面前暂时失语、愣在当场的姜采薇，也不由勾起了嘴角，但她同样没有忘记赏菊宴时，自己因为崔瑜受到的无视，这两个人，她一个都不喜欢。
褚妙清像躲瘟神似的，绕开堵在院落正中的人，走出了这座四合小院。
冯姝月倒是想继续看戏，可崔瑜却也接着离开了，她顿时没了兴致，抬步走了。
只剩下姜采薇留在原地生闷气。
她不明白这些看着知书识礼的闺阁小姐，怎么各个牙尖嘴利，满肚子的歪道理。
难道她们读书明理，就是为了这些口舌之争吗？
自己这样率真磊落之人，如何能在这方面争辩得过她们。
可崔瑜有句话她听明白了，她无非就是觉得为难，才不肯替自己主持公道。
说到底，还不就是怕得罪了褚姑娘嘛。
可她这样推三阻四，姜采薇反而更想听听她对此事的看法了，大不了私底下问便是了，不让褚姑娘知道，便不算为难她了吧？
姜采薇深觉有理，朝着几人离开的方向急急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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